路楚尧已经离开一周,路景御觉得他的世界变得灰暗了。
    在头两天他还觉得可以忍受过去,上班时多找一些事情来处理,忙到焦头烂额更好,这样就不会总是想起路楚尧;下班就找阮兆纶出去喝酒,上天入地的海侃,回到家里洗了澡就睡,就不会有更多时间去想路楚尧。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他以为自己可以承受得住,只要不去想那个人就可以。
    一周过去,旁人都明显看出他的憔悴落寞,路裔天劝他:“景御,你要是觉得工作累了,也放一两天假放松放松,以工作为重的同时也应该劳逸结合,这点楚尧就做到了。”
    路景御一口回绝:“我不是楚尧那样的小青年,多少年都熬过来了,还不都是这样。”
    可是很快他开始觉得自己太自信,自信没什么不好,可自信过头他就觉得自己负重太多,有苦自己知道。
    酒吧里,他和阮兆纶慢悠悠的喝着酒,阮兆纶也奚笑他:“路景御,你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呢,还是有什么事情扰乱你心思?让我猜猜,工作上应该难不倒你,情场上你是老手,没有人能让你如此失意吧?朋友的话,你的朋友好像也不多,难道是家庭?”
    路景御推开他老远,鄙夷道:“别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以前或许是,人会变的,我不敢肯定自己没有一点变化,或许已经不再逢场作戏,也想一心一意的为一个人安静下来,只守着他。”
    阮兆纶像看陌生人:“你有这样的想法?你是我认识的路景御吗?你也会想过认真对待一个人?男的女的?说真的我有几分好奇呢。”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路景御想起什么,又问:“警方还没有余来瑄的消息吗?”
    “没有,我们已经通过国际刑警缉拿他了,余来瑄像凭空消失一般,没有半点消息,真让人晦气。”阮兆纶留在余来瑄身边的日子最长,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曾经也干过一些伤害自己人的事情,因此对他充满愤懑。
    “他有可能逃到国外吗?最近法国那边怎样,没有什么暴动吧?”路景御想起路楚尧到了巴黎以后,打了一次电话报平安,后来就没有了音讯,只在昨天发了短信回来说他一切安好,大家不必挂怀之类的,打回去,他已经关机。
    “他是不是逃到国外不清楚,警方该做的都做了,也查不到他有出境记录。法国那边没有暴动啊,你想说什么?”
    “我也想出去旅游……”路景御忽说:“不,不是想,是决定,明天就走,就这样,我现在回去准备,明天你不必找我了。”
    阮兆纶连忙拽住他,说:“你几时变得说风便是雨?啧啧,看来你是真的变了哦,像个小青年一样,脑袋转得像螺旋一样快,难道……真有一个人令你改变了?”
    “是,不过,我不会告诉你那个人是谁,就这样了,记住明天不要找我,我回来了自然会找你。”说着,路景御已经走出酒吧。
    路景御只和路裔天说一声他也想出去旅行,可能过几天才能回来,路裔天沉吟了一会,也只好答应,暗暗诧异着最近大家都到了工作厌倦期了吗?先是路楚尧,现在是路景御,都想旅游散心,什么时候他也该和方筱柔出去旅游才好。
    路景御这个决定太突兀,以至于叶晴和路玺敏差点反应不过来,路玺敏蹭到他怀里撒娇:“爸爸也带小敏敏出去玩好不好?明天正好是周末,小敏敏不要一个人玩。”
    路景御指着他的电动车,说:“爸爸不在家,小敏敏可以骑车到处玩了不好吗?爸爸有事出去,过几天就回来的。”
    路玺敏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他从未忤逆过路景御,撅着小嘴在一边对手指。
    第二天一早,路景御简单吃了早餐,背着一个背包就出门,那时候,路玺敏还在睡梦中,不知道爸爸已经离开。
    路景御坐车来到海边,望着辽阔无垠的海面,百感交集,想起他们曾经一起在海的那一头奋身作战,誓死保护对方,正是心中只有对方的时候,而今,却天各一方,他甚至不知道他此刻身在何处,是否也会想起他?
    这片海域正是当天他追踪被绑架的路楚尧的那片海域,他满怀感伤,良久,才想起这里不是租贷游轮的地方,所以他一直等不到半只游轮或者游艇,想起那天能在这里遇到那个人,也算万幸,把他的游艇沉入大海了,后来还是路裔天为了两个儿子,赔了一笔钱给他才了事。
    路景御沿着海滩往前走,初升的旭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鲜艳的朝霞染红了半边天,平静的海面也镀上一层金黄。
    早晨的海风有点凌厉,刮在脸上有些微的生疼,路景御裹紧了黑色的长风衣,走了半小时以后,才找到一个可以租贷游轮的地方,立即租了一艘游轮出海。
    租贷公司很少看见有出手如此阔绰的顾客,且只有他孤身一人,有如此轻松的活儿,喜得眉开眼笑,带着他便出海去。
    迎风站在游轮的栏杆上,船上的舵手都比乘客要多,他们想引他说话,可路景御缄口不语,只眺望四周的景象,他们也不再自讨无趣。
    当时要么顾着追踪路楚尧,要么顾着照顾他,路景御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着海上的景致,虽然到了11月初冬,海风轻送,掀起一层又一层雪白起伏的浪花,转眼很快就平伏下去。
    岸上也是翠绿葱郁,路景御一心想出来放下所有的包袱,裔美也罢,路裔天也罢,家庭也罢,甚至是路楚尧,他现在都只想统统放下,让身心沉浸在浩淼的大海中,徜徉着这片刻的宁静。
    游轮行驶一个小时左右,流云岛遥遥在望,看见流云岛,路景御发自内心的喜悦,仿佛那里奠基着他一份最重要的感情,如今,他无法找到那个人,可是,他可以循着他们曾经的足迹,回望他们相守的那段时日。
    游轮靠岸,路景御缓缓走在海滩上,这座海岛并没有因为寒冬即将到来而萧索,除了海风大了点,一切还好像当初一样没变。
    望着岸上的树荫,树荫底下的石头,路景御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和路楚尧曾经在这里惬意午睡,他吞吐的气息,恍若就在耳边,他的身影,却不知该到哪里寻觅?
    路景御走到山坡上面,转一个弯,就看见林婆婆正在木屋前晾晒着一些鱼干。
    “林婆婆。”路景御轻唤一句,恍如隔世的记忆,被拉回到现实中。
    林婆婆晒鱼干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见笑吟吟的路景御,睁着老花眼睛看了又看,有点不敢置信。
    “林婆婆,你没看错,是我回来了。”路景御知道他如果不笑的话,他一张绷着的帅脸也许会吓到她。
    “欸,回来了,你也……”林婆婆太不敢相信路景御会再次回来,说话都打结,一点也不流利。
    “林婆婆,我想在你这里多住几天,可以吗?”说着,路景御已经走进木屋,将他的背包放下,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他的决定。
    “可以,当然可以……”林婆婆兀自回不过神来。
    “林婆婆,你在晒鱼干,我到山上去帮你提水回来吧。”路景御看见她有一只水桶还有满满一桶水,提着另一只水桶出来。
    “不用……也好吧,你……你饿了吧,有海鲜粥……”林婆婆看着路景御带着点寒意的脸,不字怎么也说不下去。
    “我还不饿,我先去帮你提水回来吧。”路景御已经提着水桶往山上走。
    “你……你的……”林婆婆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很快回来的。”路景御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也不和她多说,走到山上去。
    “怎么他也回来了,这两兄弟,怎么回事?”看着路景御走到山上去了,林婆婆才喃喃自语一句。
    经过他曾经和路楚尧同枕共眠的小木屋时,路景御踌躇了下,想起他们有过的一些温存,心里就溢满了愉悦,可又想起最后的那个晚上,如果他不是太心急对路楚尧说出自己的心事,他们之间是不是更顺坦一些?
    虽然被路楚尧拒绝,路景御心里却仍然没有后悔对他说出心事,路楚尧的拒绝,早就在意料之中的,不是吗?
    路景御终是没有进去,往山上走去。
    经过从山上泠泠淙淙流淌下来的溪流,泉水的流动犹如一首优美的旋律,曾经携手走过的画面,彷如就在眼前。
    泉水十分清澈,刚才来得匆忙,路景御也忘了先喝一口水,洗干净手掌,就这样掬起泉水送到口中喝下,入口清凉微甜,还有一丝暖意。
    山上的树木依然翠绿,只是有些晕染上初冬的微寒,多了些枯黄的败迹。
    但说也奇怪,那些绚丽的红色小野花竟然还开得更加茂盛,漏斗状的花瓣迎风摇曳,更加婀娜多姿,从旁边穿过,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岛上树木参差,一棵挨着一棵,竟然也不像海上那么冷冽,只渗入丝丝凉意。
    路景御缓缓走上山,他开始有点明白了路楚尧说出去旅游可以放松身心的说法,当初一心扑在路楚尧的身上,也没有好好看过这自然的风光,山上的景致,如今重游,放下凡尘的事务,确然可以使人身轻气爽,流连忘返。
    住在这岛上的人,以打渔为生,自耕自给,也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吧。
    路景御也不由有一种在这里长住的想法。
    路景御漫不经心的往上面走,一边想着,如果能在这山上看见路楚尧的身影,该是多么美妙的事,可是他现在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山路其实一点也不难走,蹬上一个小山坡,再转一个岔口就到了。
    闻着两边清淡的花香,路景御缓缓走着,忽然抬眼看见前面一簇花丛中,蹲着一个专注在采摘小野花的少年,背影清冷恬静,正一下一下的摘着小野花,捧在手中,如获至宝。
    这个在梦中都无比熟悉的背影,令路景御当即呆愣在当地,胸口如遭鹿撞,砰砰砰的跳动得十分厉害,手中的水桶失重一般,不知何时“蓬”的一声掉落地上。
    “楚尧?!”
    路景御神情激荡,轻声叫唤着这个在心里不知呼唤了几百次的名字,恍如梦中,却有真实得令人心碎。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有亲猜到是到了流云岛,这个惊喜很美妙吧?jq,就是这样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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