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豁出去般地全部吐露出来,言语间满是苦涩,“朕连为自己辩驳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朕多么希望有那么一件事,朕是能做好的。小德子,你说的没错,他们的脸上没写着贪腐二字,但朕的脸上,却清清楚楚地写着‘笨蛋’!”

    “皇上……您这是何苦。”小德子听到这里,总算是弄明白了,皇上是在生自个儿的气,他一定是想要景将军对自己挑选贤才的本事刮目相看,却没想给办砸了。

    皇上不好意思面对景将军,所以才又急又羞又气恼的。

    小德子还要说什么,门外的太监通传,永和亲王前来求见,他就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赶紧请亲王殿下进来。

    “皇兄这是怎么着了?不小心喝到苦瓜茶了?”炎如沐春风,一来就先逗爱卿开心。

    “比苦瓜都还要苦。”爱卿望着越发气宇轩昂的弟弟,忍不住想,如果是炎儿,一定不会上这种当吧。

    “和臣弟说说。”炎温柔地看着爱卿,“有气别憋在心里,那些都是个贪官,处置完便也罢了。”

    爱卿看了看炎,惊讶地问,“你也知道了?”

    “知道!这满朝官员,没有不鼓掌叫好的!您的旨意才颁布,宋将军、蒲将军,还有吏部、刑部的尚书、侍郎,就都齐齐出动逮人去了。”炎红光满面地说,“您可真机敏,等散了朝,才颁下特旨,那几个贼官不疑有他,都还在各处官所待着呢,一个都跑不掉,唔……就是瓮中捉鳖!这招太妙了!”

    “那,”爱卿极小声地,嗫喏着说,“要是这计谋,并非来自于朕呢?”

    “什么?”炎一愣,反问道,“不是皇兄您亲笔的旨意吗?”

    “亲笔就是亲笔,不过……”

    “臣弟明白了,是景霆瑞做的吧。”炎俊眉一挑,说道,“他查的案子,然后,他要皇上您抓的人!”

    “大致如此吧。”爱卿望着不知是喜是怒的弟弟,“但就如你所说,这是为朝廷办了一桩大好事……且纠正了朕的错处。”

    瑞瑞要是把这事摊开来说,那么他的愚笨就天下人皆知了。

    在不知□□的人看来,是皇帝一心栽培的他们,同时也是皇上当机立断识破、缉拿的他们,从今往后,就不会再有人认为皇帝老实可欺,胆敢糊弄了。

    “他这是越俎代庖!”炎不悦极了,浓眉紧蹙,“就算他做的是正经事,但这案子难道不该由皇兄您来审问,您来发落?”

    “你先别生气啊,表面上看,是朕发落的没错。”这会儿,爱卿掉转头来,劝慰着弟弟,倒把自己的懊恼给忘掉了。

    “皇兄,您心里一定很难过,很不甘心吧……”炎和往日不同,没有顾得上君臣之礼,走到爱卿面前,抬手温柔地拍抚着爱卿的肩。

    “炎儿……。”

    该说到底是亲兄弟,所以分外能明白这种无法言明的情感吗?爱卿站起来,拥抱住炎,似撒娇又似疼爱地道,“朕没事,朕不会有事的。”

    “皇兄……!”被突然抱住的炎开心极了,更用力地拥紧爱卿,“无论发生什么事,臣弟都会守候在您身边的。”

    “恕奴才冒昧,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不如亲王殿下与皇上一同用膳吧!”小德子则趁机提醒,并想,果然得让永和亲王来,这事儿才能过去。

    因为皇上最怕别人替他劳神,尤其是皇弟皇妹们,平时就疼爱得不得了,又怎么舍得弟弟为他担忧呢?

    “好!就传膳吧。”

    爱卿欣然同意,还道,“小德子你也饿了,还有彩云,就别伺候朕了,不是有膳食太监吗?你们就都下去吃饭、歇息吧。”

    “皇上,这怎么行?”一直默默奉茶的彩云,轻轻一欠身道,“还是让奴婢伺候您吧。”

    “你留在这儿,小德子也不会愿意走。”爱卿笑了笑,“都退下吧,没事,朕赏赐你们一餐好的。”

    这肯定少不了好酒好肉,小德子立刻拉住彩云,笑嘻嘻地说,“咱们就谢皇上的恩典吧。”

    “那奴婢就退下了,多谢皇上的赏赐。”

    彩云欠身说道,便跟着小德子一同出去了。可她在踏出朱红镂雕的殿门前,又回头望了一眼。

    皇上和永和亲王坐在一起,手拉着手,似乎在说体己的话,那画面别提多亲热了,她微微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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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禀皇上,景将军求见。”

    明天是休沐之日,爱卿下了朝,回到长春宫后,打算去看望皇妹珂柔,还要与她堆雪人玩。

    “朕有事呢,让他回去吧,晚点再传。”爱卿转头说,“彩云,去把朕那一套轻便点的便袍取来。”

    彩云领命,进去内间,在寝宫的西侧有一处库房,存放的全是皇上平常要更换的风雪衣帽、常服以及靴袜等。

    这与寝殿不过隔开着两道门,方便宫女来来回回地替皇上置换衣袍。

    “皇上,可是这件?”

    彩云回来,手里捧着一套缂丝面羊绒里的云锦袍,上头绣着五彩福寿卉,即灵芝、水仙、天竹和寿桃,以及缠绕着金红彩带的蝙蝠纹饰,这寓意着皇上“福寿万代”。

    锦袍上还缀着东珠和珊瑚珠,雍容华贵,不管何时看到,都会叫人眼前一亮。

    “不,朕要打雪仗,要是弄丢了上头的那些珠子可就罪过。”爱卿温和地笑着,“都怪朕没说清楚,是宝蓝色的那件,罢了,朕自个儿去瞧瞧。”

    “咦,皇上!景将军还在外头候着呢,说是有要紧的事求见!”小德子连忙对皇上禀报道。

    自上次皇上与景将军在大蓬船上不欢而散后,皇上似乎总躲着景将军。

    不,要说躲,上朝的时候,皇上对景将军的态度很自然,即便在平时,两人也会互相寒暄几句。

    但每当景将军私下求见时,皇上就当听不见似的。

    “才下的朝,哪来的急务要见?小德子,你没看到朕很忙吗?而且,陪珂柔妹妹比较重要啦。”

    爱卿不耐烦地挥挥手,一副朕不管了的样子,就冲着右侧的内门疾步而去。

    “皇上,您这话……就不能小点声说。”小德子嗫喏着道,这殿门又没关,景将军就在廊里候着,不都听得一清二楚!

    “皇上,请往这边走。”彩云在前头领路,穿过一段殿内的走廊,再跨过两个门槛,便到了库房。

    “真的很近呢!”爱卿有些惊讶,“这样近,放的又都是朕平时穿戴惯的衣物,朕却从来没有走进来瞧过。”

    面前的库房空间不算大也不算小,各色木箱、衣柜等家具摆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有几扇窗子打开着通风,外头是一处栽种着香樟树的小院子,可以看到朱红宫墙。

    “皇上,这本就是奴婢们的事儿,哪能让您来呢。”彩云似乎是笑了,但很快收敛,毕恭毕敬地欠身。

    “哇,好大的箱子!”

    爱卿的注意力被一只巨型金丝楠木衣箱给吸引住,它表面没有一丝雕刻,光滑得跟冰面似的,上头自然产生的木质纹理好比麦穗的浪,一层层涟漪沿着箱面荡漾开去,金得耀眼。

    “可真好看,这是哪来的?”爱卿走上前,好奇地问。

    “这是东麟国为庆贺太上皇三十三岁的寿辰,进贡来的。”彩云柔声地答道,“用它来存放冬季的皮袄,最不易生虫。”

    “那有些年头了,还是这样金灿灿的呢。”

    爱卿喜爱地摸了摸它,再看别处,有一个特别高的樟木竖柜,分为上下两层,顶柜尤其之高,都快碰到描金雕龙的天板了。

    柜子前放着一张黄梨梯凳,大概是方便宫女或者太监,踩上去存放衣物吧,四条腿都是木梁铆钉结构,看起来特别结实。

    爱卿又一回头,看到一大块蓝色锦缎遮盖住的家具,看那屏风似的形状猜测是大衣架,爱卿伸手将布扯下,却一下子看呆了!

    那是一面极为透彻,平整,边缘雕有龙凤呈祥案的金丝楠木框穿衣铜镜。

    它几乎照见了整个库房,爱卿仰起头,露出万分惊叹的神情。

    “这也是东麟国进贡的吗?朕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么大的铜镜呢!”爱卿笑着询问彩云,却没有得到回答。

    “彩云?”爱卿纳闷着,却从镜子的一角,看到了景霆瑞高大的身影!

    “啊?”爱卿立刻回转身来,彩云也好,还是小德子都不在库房里,只有景霆瑞如同门神一般站

    在那儿。

    “末将给皇上请安。”

    景霆瑞似乎并不介意爱卿那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单膝跪地,低头行礼。

    “朕、那个,朕不是……”爱卿想说,不是说了不见的吗?

    “这里是内殿,侍卫不能进入,小德子公公不放心您一人在这,便让末将来伴驾。”景霆瑞回话道。

    “朕不是一个人,刚才彩云还在呢。”爱卿有些不自在左右看了看,“你不是有事要禀告,那就出去说吧。”

    刚还觉得很有意思的库房,不知为何让爱卿感到窘迫,他想朝门边去,可是景霆瑞就跪在那儿。

    “皇上要还是生末将的气,末将就不能起。”景霆瑞的表情没有多大改变,只是头垂得更低了。

    “哎!景将军!”爱卿拔高了音量,“朕没有生你的气!”

    景霆瑞闻言抬头,那明睿犀利的眼神毫不避讳地直视着爱卿,爱卿登时就红了脸,他撒谎的功夫一向很差劲。

    此刻那满面通红的样子,更是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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