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景霆瑞回来已经半月有余,爱卿与夏国签署完和谈协议,并举行为期三日的庆典。

    还对阵亡的将士加以抚恤,家眷的赋税一律免除,若家中仅余孤儿寡老,则由朝廷负责供养,此事交由户部监管。

    紧随而来的,便是爱卿的万寿节,那一天的雪下得特别大,他派出很多车马轿子,去接皇城中的老人赴宴。

    那些老人家一辈子都生活在皇城,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皇上,一个个都感动到老泪纵横,跪着不肯起,这千叟宴一直吃了一整夜才停罢。

    隔日,爱卿还随朝臣、贵戚一同饮宴,席间,他们频频起身敬酒,盛赞爱卿是一位仁善的皇帝,以民为贵,还谈及民间对皇帝的称颂是不绝于口,甚至把他比作开国皇帝!

    “天子以民作父母,是太上皇和太后的教诲。”爱卿是又惊又惶地连连摆手道,“朕的年龄、资历均十分浅薄,岂能与□□相提并论?诸位实在是言重!”

    景霆瑞倒是很少说话,但他的身边很热闹,有秦魁、宋植等一班得力干将,还有些文臣伺机向他敬酒。

    爱卿看出有两个臣子是他在宫中“微服私访”时寻来的,心下不禁窃喜,他能够谋得才干之士,相信瑞瑞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要知道,在瑞瑞出征的期间,他也是卯足劲地当一位慧眼识珠、除旧布新的好皇帝。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和景霆瑞促膝长谈,因为这战后之事也极为繁琐,景霆瑞不停出入兵部,处理他的军务,自从那一晚后,两人竟然连私下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爱卿不由望着景霆瑞,寻思着该如何找到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还有一个人,在如此热闹的宴席里,也是频频偷瞄着景将军,他今晚伺候皇上参加饮宴,但俊俏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安公公。”有人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安平回头,是一个侍宴的宫女。

    “何事?”安平便问道。

    “永安亲王让奴婢给您捎句话,他们在流芳亭里等您。”宫女说完,便施一个常礼退下了。

    安平的脸上别说笑容,简直跟吃了苦瓜似的愁眉不展。

    ‘去还是不去?’他隐隐作痛的脑袋里不断盘旋着,‘明知是死路一条,我还要去的话,那就太愚蠢了!’

    “安平,你怎么了?”爱卿注意到安平站在身旁,却脸色凝重,以为他又不舒服了,便问道,“今晚不该让你来伺候的,你身子才好,该多歇歇才是。”

    “回皇上,奴才之前真是好了,眼下突然有些头晕,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安平躬身,显得很歉疚地说,“还望皇上恕罪。”

    “你只是身体欠安,何罪之有?”爱卿的声音温柔极了,“你快下去吧,这儿还有小德子、彩云他们在呢。”

    “是!皇上。”

    安平从爱卿身边告退出来,殿外一阵兜头盖脸吹来的冷风,让他浑身一个哆嗦,脑袋便越发地清醒,要不是因为生病的话,他的身份也就不会被亲王们揭穿。

    那天,从双星宫里逃出来后,他回到内务府,本是想歇歇脚的,却不觉伏在案头睡着了,一觉醒来,不但脑门极热,身上滚烫得就像着了火!

    他晃晃悠悠地去找吕承恩诊脉,没想走到半路上,就头晕目眩地软倒在地,且好死不死地偏偏碰到那两大罪魁祸首!

    他们说带他去见御医,结果把他抬回双星宫。安平不知自己何时昏睡过去的,也不知自己睡了有多久?期间,确实有御医来为他诊脉,永安亲王还用银勺给他喂汤药。

    这从头至尾他都是昏昏沉沉,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待他完全醒来,身上的力气也恢复时,却惊愕不已地发现——他是赤身luo体地躺在被窝里的!

    这脱他衣袍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安平简直吓得魂魄都快飞散了!注意到有人进屋,赶紧闭眼装睡,心跳得跟飞一样。

    进来的是两位亲王,他们就坐在床边,细声交谈,虽然声音很轻,安平却听得很清楚。

    ‘我们要禀报皇兄吗?’永裕亲王低语着。

    ‘现在还未探明情况,等他醒来再说。’

    ‘嗯,他的脸色怎么还这么难看,这药方子到底有没有用啊?’

    ‘依我看……还是再去请一请御医的好。’

    ‘哼,我看是那老太医不中用,不如去请吕太医吧。’

    ‘好!我随你一同去。’

    ‘等等,哥,要不要找侍卫看着他?’

    ‘没事,他病得那么重,跑不了的。’

    安平紧张不已地等他们走远,二话不说地从床里蹦起来,拿起放在床旁的月白长衫,就脚底抹油地溜出双星宫。

    这之后,皇上对将士论功行赏,他也伺候在侧,虽然皇上问过他,这两天去哪儿了?

    他回答身体不适,得了风寒,怕传染给皇上,就一直在内务府的别院养病。

    皇上连声责问他为何不上报,应该请御医为他诊治,安平连忙说,是请过吕太医,他已经康复了,皇上才作罢。

    而由于近日宫中接连的庆典筵席,人多眼杂的,亲王也没来找他,也许是怕打草惊蛇。

    总而言之,那两位亲王到底是忍不住了,竟然趁着皇上的寿宴来找他私下相见。

    遥想当初,他是为景将军效劳才冒充太监入宫,如今……

    安平回过头,看着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的大殿,他对皇上已是忠心耿耿,依依不舍。

    他很清楚此去流芳亭是凶多吉少,所谓“流芳”不就是“流放”吗?看来亲王们已经想清楚该怎么对付他了。

    “皇上,您要多多保重,奴才只有下辈子才能伺候您了。”

    安平默默地跪下,娇小的身躯在寒风中有些颤抖,却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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