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时候,看着病房外灯火璀璨的天启市,乔亮绞尽脑汁的想着能让母亲好起来的方法。

    可是……,眼前天空的黑暗也如同他内心的黑暗一样,完全看不到一点亮光,甚至天空有着星星和月亮,可乔亮的心中,却什么也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母亲轻微的声音又在此时传来:“亮亮!”

    乔亮赶紧回头,跑到母亲身边,问:“怎么了?妈。”

    乔母旋即面带微笑的道:“现在几点了?”

    乔亮抬头看了一眼病房里的电子钟,道:“十二点了,妈。”

    乔母迷迷糊糊的又问:“那是晚上十二点,还是白天十二点啊?”

    乔亮轻轻的就说:“是晚上十二点”

    “哦~!”乔母点了点头,“那还早,”又对乔亮说“亮亮啊!妈有点饿了,你去给妈买点南瓜粥回来,妈想吃。”

    乔亮赶紧点了点头:“好,亮亮这就给您去买!”

    乔母又是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而后便又闭上了眼睛。

    看着母亲又闭目睡下以后,乔亮才轻轻的走出了病房,来到医院的大门外。

    医院大门外是长长的街道,临近午夜,来往的车辆已是变得稀松起来,街道两边的店铺,大多都已经关门,只有一些主营夜市的商家和摊主还点着霓虹灯做买卖。

    乔亮朝着最近的那个夜店走了过去。

    母亲要吃南瓜粥,这是小时候她经常做来给自己和妹妹吃的,那时候家里穷,几乎三天五天的都吃这个,有时候吃着吃着,就担心自己会长不高,觉得这个没有营养,想吐。

    但是现在,母亲说想吃,不经意间却也是怀念起了这个曾经闻着想吐的味道。

    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吃母亲做的饭菜了!

    来到这家开在深夜的店铺外,乔亮抬头看了看店铺名称,叫夜逍遥。

    走进店里,老板是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头上几乎已没有头发,仅有的绕着后脑勺的那一圈,也是全染了霜白,失去了光华,看起来就像是深秋后被收割了的玉米地。

    老板的店里,此时没有一个人,他自己也是随意的坐在柜台前,四处张望着,好像是在搜罗顾客。

    乔亮来到老板跟前,也算是他们店里唯一上门的顾客了。

    “想吃什么?”老板咧开嘴笑道,看起来很热情。

    乔亮就问他:“有南瓜粥吗?”

    老板一愣,旋即摇了摇头,语气之中有着一种门可罗雀的懊丧,道“没有了,大半夜的,谁还卖南瓜粥啊?”

    乔亮又问:“那我想问你一下,这附近,哪里有南瓜粥卖?”

    老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没有了,大晚上的,谁还给你卖南瓜粥啊?”

    “附近都没有吗?”乔亮不相信的又问道。

    老板旋即看着乔亮轻笑一声:“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看啊?”

    老板的话,让乔亮感到很失落,莫非一碗南瓜粥也买不到吗?

    可这碗南瓜粥,是必须要买的!

    此时,一辆赳赳叫个不停的警车像风一般的从街道上飘过,看起来又是哪里发生大案子了!

    老板看着这辆在眼前疾驰而过的警车,嘴角似有一抹嘲笑的道:“又来了!哼哼……。”

    老板这突如其来的莫名话语,让乔亮感到了一丝怪异,于是就问:“怎么了,莫非是出什么事?”

    老板又是冷笑两声,看着乔亮就说:“还能出什么事啊,肯定又是那些宣传末日的极分子在瞎闹呗!这些家伙,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真该抓到了就枪毙,勉得留着祸害人间。”

    老板的话,在乔亮听来有些耳熟,似乎是在不久,安娜也曾这样对自己说过。

    “莫非真的有人相信有世界末日?”

    乔亮不觉便是嘀咕了一声。

    老板却是笑道“什么世界末日啊?地球都存在几十亿年了,你敢说他明天就会爆炸吗?真要有世界末日,那除非是外星人突然入侵!不然啊,鬼地方来得世界末日。”

    乔亮被一语点醒,强装笑意道:“说不定真就有外星人入侵呢?”

    老板却是从那柜台上忽然站起,瞪眼道:“屁!外星人?现在满世界都有人说见过外星人呢!可你又见谁拿出一个确凿的证据了?其实所谓外星人,也就和咱们天华上国的鬼鬼怪怪差不多,无非就是噱头,拿来哗众取宠的!没什么意思。”

    乔亮又是勉强对着老板笑道:“您还真是坦然啊!”

    老板笑道:“什么看得开啊?也就是一点儿自得其乐的东西罢了。哦,对了,实话跟你说,这会儿大半夜的,确实是没有谁卖什么南瓜粥了?如果你家那位病人要吃,可以自己去找材料来,我俩能言谈这几句,也算缘分,再说我这里也没什么客人,就把锅燥借你,你给我点燃气费就行!”

    乔亮一点头,心想也只能如此了,眼下这点儿,本来就没有几家开店的,而且店家做的东西,哪有自己亲自给母亲做的好呢?便道:“好!我去找个超市买点材料,借用老板福地了!”

    老板笑道:“没事没事,我这人吧,闲不住嘴,也就是想找个说话的人,解解闷。”

    乔亮便和老板暂时辞别,去找超市。

    眼前这地儿,乔亮并不是太熟,但也来过几次,所以依稀也记得那个地方有超市!

    一直沿着街道走了二三百米后,在一个并不十分显眼的拐角,乔亮找到了一家超市。

    走进超市里去,空气静的出奇,依然是没有一个顾客。

    有一个女柜员在值夜班,这让乔亮不禁想起了安娜,有些后悔,真该把她带回来的。

    做南瓜粥的材料,早已在小时候就深深刻进了乔亮的脑海中,所以他很快就选好了。

    提着这些材料来到柜台,乔亮便说:“结账!”

    而后往身上一掏,却是没有摸出一分钱来,顿时才想起,自己的钱包应该是落在强化人研究所了,虽然那里面没有多少钱,以至于自己忽视到了现在,可那不多的钱,要是现在在手里,那也是有着大用处的。

    看到乔亮摸不出钱,结账的女柜员虽然是笑着,脸色并不难看,但难免也是有了几分难堪。

    “这……我……。”乔亮则更是焦急又尴尬。

    要是现在买不到这些材料,那母亲的南瓜粥,不就是做不了了吗?

    情急之下,他只能向柜员开口:“你这……能赊账吗?”

    身为曾经在超市工作的一员,乔亮自然知道在超市赊账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为了能让母亲喝上南瓜粥,他也只能试一试!

    “这个……。”女柜员一边含蓄的笑了笑,而后为难的摇了摇头。

    “砰~!”

    忽然一声炸耳的声响,把女柜员吓得一声尖叫,也罢乔亮震得一个哆嗦。

    “不许动!快!把钱拿出来。”

    紧接着,一道叱喝声好像狂吠的疯狗一般在超市里响起,听起来凶神恶煞。

    乔亮和女柜员定睛一看,一个蒙面歹徒已是持枪闯进超市,朝他们奔来。

    那把黑黝黝的手枪,更是直指二人,在二人的面前跳跳晃晃。

    女柜员见此,顿时就蒙了,脸色一下子苍白无比,不知所措,好像连躲藏的意识,都已经完全消散!

    “快把钱交出来!”

    蒙面歹徒又是一声叱喝,把手枪抵在乔亮的脑门,一边狠狠瞪着女柜员,那双恶狗一般的眼神,仿佛是要将柜员吃了一样!

    毫无疑问,乔亮知道自己是遇到了打劫的了。

    天华上国近十年来,乔亮已经极少、甚至是连听都没有听过有打劫超市的现象发生!

    可现在,这个只能在电影里才能看见的情节,却突然活生生的就在他的面前上演,未免有些新鲜。

    如果是在以前,乔亮也一定会被吓得抱头鼠窜,赶紧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可现在,在经历了强化人研究所的事以后,又忍受了那无比剧痛的机甲神经连接,他反而发现自己,竟然不再怕了!

    “看什么?拿钱啊!”

    歹徒又对发蒙的柜员吼了一声,枪口随之指向了女柜员。

    乔亮看着歹徒,神情说不上淡然,却也并不紧张,道:“一个男人,即使打劫,也绝对不能把枪对准女人!”

    蒙面歹徒旋即把目光狠狠的扫在乔亮脸上,咬牙切齿的就说:“看来你?的是想逞英雄啊?信不信老子现在立马崩了你?没听过末日无法吗?老子还管他是男是女,不给老子钱,老子照样一枪崩了她。”

    “我……我给你钱!”女柜员颤颤巍巍的便是把收银台上的钱给歹徒递了过来,神色早已惨白如雪“你……你走吧!”

    乔亮目光紧紧的看着歹徒,一边就伸手揽住女柜员递过来的钱,道:“别给他!给我蹲到桌子底下去。”

    “啊?”女柜员茫然的就应了一声!

    “你?真以为我不敢开枪啊?啊!”蒙面歹徒咆哮起来,“末日无法啊,兄弟!马上就要世界末日了,老子还有什么不敢做?”

    “快蹲下去!”乔亮不理歹徒,忽然吼了一声。

    女柜员便是猛地一惊,而后身子一缩,躲到了柜台底下!

    与此同时,歹徒的枪便响了!

    女柜员又是吓得一声尖叫!

    歹徒的这一枪,打在了乔亮的头盖骨上,一个小指头一般大小的血窟窿,随之便是出现在了乔亮的额头。

    然而他却没有倒下,只是被那颗子弹的后劲,将他的脑袋带偏了一点。

    但他把脑袋回归原位的以后,见到的,是歹徒满脸的骇然,额头的那个血骷髅,也是在退出一个子弹的同时,缓缓愈合。

    “砰!砰!”

    蒙面歹徒一边倒退,一边又是对着他的胸口开了两枪,可乔亮仍还只是被子弹的势道撞击得动了动身子,而后打进身体里的两颗子弹都是自行的退了出来,落在地板上,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

    “末日无法是吗?”

    他接着便是向着蒙面歹徒走去。

    蒙面歹徒见此,便如遇到了鬼似的,哪还有再打两枪的勇气,立刻拔腿就准备跑。

    可乔亮已是一把提住了他的肩膀,准备猛力一甩,可又把砸坏了超市里的东西,于是便将蒙面歹徒提起来,往地面使劲一掼!

    “噗!”

    蒙面歹徒便是两头“出气”,吐出了不少黄水来。

    而后,蒙面歹徒便仿佛死了一般,两只眼皮快速的跳动着,眼珠泛白,连在地上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乔亮一见他如此,心里倒是忽然有些害怕,担心自己是不是真就把这个人给掼死了?

    于是无暇他想,直奔柜台,俯下身去就对啦柜员说,快打电话报警,我先走了!

    说完,乔亮便撒腿就走,可一下脚步又止住,回过身来去拿煮南瓜粥的材料,同时也对柜员说:“今晚我算是救了你一命,这钱……麻烦你替我给了吧。”

    说完,乔亮便是步子一撒,快速的就出了超市的门。

    女柜员慢慢的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探头去看四周,却只见那蒙面土匪痉挛似的蜷在一起,口吐白沫,像是在发羊癫疯一样!于是她毫不迟疑,拿起电话拨通了报警hao码……。

    出了超市以后,乔亮很快又走回了夜逍遥,那个五十来岁的老板仍是坐在店铺前张望着,见乔亮进来,便笑道:“买来了?”

    乔亮点了点头,强装笑意道:“老板,那麻烦你带我去一趟你家的厨房!”

    “就在里面,自己去吧!”店老板随意指了一下屋里,笑道。

    乔亮于是顺着店老板的指引,走进了厨房。

    在给母亲做南瓜粥的时候,乔亮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待会儿该怎么向老板解释自己没钱给燃料费?

    而正当他茫然无措之时,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似有那么一丝熟悉。

    于是微微从厨房探出头来一看,只见这个传出声音的人,竟然就是刚才的女柜员!

    而且还不止于此,在乔亮把头缩回厨房以后,他还听见这个女柜员叫店老板“爸”,母女二人此刻正在谈论着刚才超市里发生的一切。

    “……”

    “什么?他……他在这里?”

    “嘘……,你小声点,我这不给你揽点生意吗?”

    “那哪是什么生意啊?连枪都不怕的人,只怕是个批着人皮的狼呢!”

    “行了!行了!趁他还没有发现,你赶快上楼躲着去!”

    “我知道,您也别招惹他啊!小心惹祸上身。”

    “我知道了,快上楼去……。”

    “……”

    父女二人窃窃私语着,以为隔得远乔亮就听不见,可他们哪里知道,以乔亮现在强化人的听力,认真起来连他们的呼吸都能听得清楚,何况是说话的声音呢?

    乔亮顿时有种拨开雨雾见青天的感觉,难怪刚才这个店老板会那么强调这周围没有南瓜粥卖!原来是在这儿使招,便宜自己的女儿呢!

    有些难以置信的笑了笑,乔亮便是摇了摇头,这么说的话,待会儿只要面色冷一点,那什么燃料费,锅灶钱的,也就不必给了!

    当又一辆警车赳赳响起的时候,乔亮便是端着新鲜煮好的南瓜粥走出了厨房,那店老板看得神情显然是热情了一倍不止。

    乔亮就道:“多谢了,老板,那我走了!剩下那些没用的,我就送你了!”

    店老板立刻满脸笑道:“诶!你走好啊!”

    乔亮不紧不慢的便是出了夜逍遥的门,而后竖起耳朵一听,那个女柜员便是从楼上下来,悄声问:“走了?”

    店老板便道:“走了,”又不高兴得道,“今儿个可是亏了……。”

    乔亮嘴角一笑,便是端着煮好的新鲜南瓜粥回到了医院里。

    当乔亮端着南瓜粥回到病房的时候,母亲不知已在何时醒来,正张望着他。

    “回来了?”

    母亲语气孱弱的问了乔亮一句,可嘴角,却挂着满意的笑。

    “嗯!”乔亮点了点头,而后便将母亲的床位放好,喂她南瓜粥吃。

    乔母吃下第一口南瓜粥时,便很惊喜的道:“刚煮的?”

    乔亮点了点头:“嗯!借了一个老板的厨房,刚煮的。”

    乔母笑道:“你煮的?”

    乔亮又点了点头。

    乔母笑得更开心了,吃得似乎也更大口。

    喂母亲吃了小半碗南瓜粥以后,母亲便说不吃了,而后又说想睡,乔亮便把母亲的床位重新放好,让她睡下!

    后半夜的时候,乔亮守在母亲身边,不知不觉,他竟也迷迷糊糊的就靠着母亲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隔壁病床的那个男人叫醒了乔亮,说发现老人有些不对。

    乔亮于是扭头去看母亲。

    母亲已经没有了呼吸。

    在母亲苍白的脸上,乔亮看到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只是那抹微笑,永远的就这样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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