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点了点头,眉间微微拢了起来,脸上流露出的倒不是厌恶的神情,而是似有若无的怀念,他复杂地看了进藤光好一阵子,带着些微歉疚和更多进藤光看不懂的东西,伯父今早又托人打电话给我,想要我给他一个正司的号码。我不能拒绝所以把你的号码给了伯父,希望你不要介意。

    进藤光愣了愣,却没想到上条吾介要说的竟是这么一件事。想起屋子里老头那双苍老枯瘦的手,还有最后他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进藤光朝上条吾介摆了摆手,没事,只是他一个人想必过得很寂寞吧。

    谢谢你。上条吾介忽然俯下身,极其认真地看着进藤光的眼睛。那双没有用眼镜遮掩的眼眸里,沉郁混沌的,都是进藤光看不懂的情绪。进藤光眨了眨眼,稍微退开了一步,尴尬地别过了头,不用。与其在这里客套,我们还不如早点上去。

    也是。

    上条吾介的办公室在五楼,乘电梯上去倒是很方便。不过,进藤光和上条吾介上楼的过程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好吧,任凭谁刚一进大楼就被前台一个奇奇怪怪的青年女子尾随进电梯还一路跟到办公室门口,美其名曰记录进出人员消息的话,都会觉得莫名其妙吧。不过,想到网站上和自己还聊了好一会儿的颜控客服,进藤光又觉得似乎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大千世界奇葩无处不在,见得多了自然见怪不怪。

    进藤光同学只好发挥自己无敌的头脑放空功能,把塔矢亮、和谷、久美子还有这一切一切的问题全部暂时丢开。就像那晚在网上听着颜控客服唠嗑一般,一直微笑着听她极其小声又极其快速地说着公司里的各种八卦。一直到颜控客服被前台一声怒吼call回去之后,进藤光才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上条吾介的办公室。

    怎么样?上条吾介拿着两个玻璃杯进了门来,看到客服不在之后,隐约松了一口气。他把其中一杯水递给了进藤光之后,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嗯,和我以前想象的大有不同吧。环顾了一下这个简单又普通得无可描述的办公室,还有一个占据了一面墙壁大书架,进藤光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读书,果然是进藤光先生的死穴,他有点视死如归地望着那一叠一叠的档案

    好在进藤光的工作大部分就是站着站着站着有时候进藤光开窍的时候就给上条吾介和自己倒点热水或是递个文件,找个资料什么的。写工作计划什么的都不归进藤光管,不过,当进藤光隔着玻璃门看到上条吾介一脸严肃地在纸上写着什么的时候隔壁办公室的律师似乎正翘着二郎腿喝咖啡。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助理分明就是个摆设,也许上条吾介是个好心人,但是,为什么偏偏要找自己来当这个助理呢?

    他又想起了上条吾介之前在车上和他说的那个猎狗与兔子的故事,想到他当时悔恨痛苦的模样,忽然觉得无法理解那个人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娶了秋本夏实。但是无论如何,进藤光回过头又看了一眼上条吾介忙碌的背影,他始终无法深信那个会为自己的过去而悔恨的人,会处心积虑为了复仇而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究竟是为什么呢?进藤光迷惘地在茶水间里停了下来,热水才接了半杯,沉寂了一个上午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进藤光手忙脚乱地把杯子找了个地方搁着之后,电话却忽然停了。他赶紧看了看通话记录,却发现是个自己从未收录过的固定电话的号码。

    固定电话

    想到可能是老人打来的电话,进藤光赶紧按下了回拨。几乎是刚一拨过去,电话就被接通了,电话的信号似乎并不是很好,话筒里一直持续着某种嘁嘁嚓嚓的噪音,进藤光试着叫了声父亲,才听到话筒里断断续续传来老者的声音。

    傍晚来

    什么?话筒里嘁嘁嚓嚓的声音似乎更响了,老者的话也只能模模糊糊听到个大概。进藤光几乎把耳朵贴在了屏幕上,刺耳的噪音中老人的声音忽然断了,然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电话陡然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塔矢亮缓步走到走廊拐角处的盆栽边停了下来,又一次从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他低着头凝视着毫无特殊之处的手机屏幕好一阵子,彷如备受煎熬的死缓犯人终于等到了那个解脱的大喜日子,蓦地他原本停下的脚步又毫无滞阻地继续起来,暗灭了忽然让他觉得有些刺目的手机屏幕,他微微仰了仰脖颈,在把手机放回兜里的时候偶然触到的一个普通的塑料眼药水瓶子在他的指尖淌过一段微弱的电流。他顿了顿,才把依旧能够感受到那种奇妙但是毫无逻辑可言的手从口袋里伸了出来修长洁白指骨分明的一双手,指甲是饱满修剪得当的椭圆,指尖的表皮上显然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伤痕。当然,也排除了任何越过表皮直接伤到真皮组织或者以某种超自然的方式操控自己神经的可能性。

    塔矢亮略低下头,凑近看了看那依旧是完好无损的手指头,而眼前原本清晰的景象却毫无预兆地直接从现实生活节目跳转到了连无所不能的侦探先生也不能控制其播放内容以及播放时间的进藤光频道。当然,节目的内容虽然不能控制,但是也是可以经过人为的修缮的。就同人类的声音通过一定载体保存之后可以通过后期改变得让声音主人的爹妈都不认识一样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享受周末娱乐节目的时候。

    塔矢亮几乎是瞬间就停止了这种看上去挺傻,实际上也挺傻的行为通常意义上来说,盯着一根既没有流血也没有断骨的手指头看个没完没了总不是什么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更不用说,从一个塑料瓶子引申而出的各种毫无科学依据的胡思乱想,而胡思乱想的对象竟然还是某个自己认识还不过数日、目前是自己房客的、正在被自己使唤去监视上条吾介的进藤光?!当然,这对于不支持节操功能的侦探先生来说,整件事情上并没有什么让自己的道德意识站不住脚的地方。只不过,这种明显不均匀的关注度分配,到底是人工操作还是电脑的自动分区塔矢亮敛了敛眸子,冰绿色的眼里一瞬间闪过夹杂着柔和、冰冷与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的幌子

    这都太多了

    所以不过转瞬,原本好不容易有了点正常人气息的塔矢亮先生又严严实实地拉起罩在自己周围的那层看不见的防护膜的拉链,然后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风度翩翩的君子模样,转身走回了来时的那段走道。通身的黑色西装衬着那过分挺直的脊梁和瘦削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就显露出几分孤寂和清冷。

    一直到塔矢亮的脚步声都消失在静得有些慎人的宅子里的时候,秋本久美子才从那个温柔又疏离的背影中挣脱出来。她伸手捂住胸口,想要抑制住这莫名加快的心跳和不断在眼前回闪的并不出色却异常温柔的脸庞,却终究是徒劳无功。

    绪方先生低声的呢喃如秋日里悄无声息**的枯叶般消逝于长长的走道间。秋本久美子有些落寞地看了一眼空空的走道,转身关上了房门,然后顺着房门抱膝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她努力把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向着一个中心缩去,缩着脖子把大半张脸纳入了衣袖的遮掩中,就着眼睛的余光盯着窗外的玫瑰蔷薇。室间的昏暗给人的视觉功能打了个优厚的折扣,却极大限度地放大了人的听觉、触觉和嗅觉。恍恍惚惚间,秋本久美子听到了自己心跳声,像鼓点一样一下一下撞击着自己的耳膜,她甚至觉得她能嗅到那曾经日日萦绕在爷爷房里的那种淡雅的香气

    秋本久美子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地板上究竟坐了多久,但至少从窗外的天色看来仍旧是白天。她有些恋恋不舍地阖上脑中那些不停翻腾着的思绪与回忆,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整条腿都因为久坐生出些细密的如针扎般的痛感。她踉踉跄跄地抓着一边的墙壁勉力站了起来,像儿时爷爷教的那样在原地跳了好几下,虽然不至于立刻恢复如常,却好歹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秋本久美子忍着痛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照例擦了擦放在床头柜上的扩香仪和那个曾经被钉死了的相框。做完了例行清洁,她又拿起了那日日摆在爷爷床头的相框,纤细的手指在木质相框背后那几个并不明显的钉痕上流连了许久,才把相框翻回到正面。才看了一眼,她就把那相框又放回到床头柜上,然后掏出手机想再看一看那张被封在相框中多年的照片。

    不过才一打开手机,秋本久美子就发现就在自己发呆之时自己的手机上竟多了一条未读的简讯,而且简讯的发送人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却又不是平日里那些垃圾短信所显示的那种长到不可思议的号码,而是正常的十三位手机号码。秋本久美子像是陡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飞快地点开了那条未知联系人发来的简讯。那条简讯说得话不多,甚至可以说字少得可怜,但却让秋本久美子一下子从失落的谷底跃入了兴奋的山头。她连忙点击了屏幕页面上回复的那个选项,开始编辑回复的简讯。因为兴奋的缘故,不住颤抖的手指还好几次输错了字符。她皱着眉头思索着遣词造句,删了写写了删,最后只是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话:我很好。按下发送键之后,秋本久美子把号码在心里默默记下,随即就把简讯彻底清空,才做完这一切不到片刻,她便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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