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阳睁开眼,想起梦中的一切,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下意识看向心口,那里好得很,连个红印都没有。但日阳隐约觉得那里冰凉得很。在梦中,那个女人从他身后,给他一刀穿心。那种透心凉的感觉,他发誓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太渗人了。才睡了一个午觉,就做了这么一个可怕的梦。日阳至今心有余悸。
    “殿下,那边消息传过来了。”日阳的近侍文正从门外进来,一见太子这副汗湿的模样,便自觉地打了一盆水上来替他擦洗。
    日阳挡开他伸过来的手,着急火燎地问他:“先说消息,这种小事不用着急。”
    文正应了一声,回忆起白大人的话,一字一句向日阳禀报:“白大人说,雁娘子前些日子才去了青山寺拜佛,至今还未回去。说要在青山寺斋戒几日,才好回家待嫁。”
    “他真如此说?”日阳问道,文正点头。这几句话简单得很,他不可能记岔。
    “不好!”日阳大呼:“快替我更衣,我要去面见父皇!此事生变,白家千金应当是出了事。”
    “殿下你怎么知道?”文正拿着汗巾站在原地,傻愣愣地问道。日阳等不及他,自己起身去寻了衣服穿上:“你不懂。这叫心灵感应!”
    文正一副太子在骗小孩的模样。
    日阳该怎么能同文正解释,这是由于他曾经活过一世,所以才会知道白雁会在这几日遭遇不测。上一世,他被权利蒙蔽了双眼,竟然到死的那一刻才发现了真正爱自己的人竟然是这个在后宫活得像个鹌鹑一样的皇后。一想起她死时,看着自己那对幽怨的眼神,日阳便觉得内心十分歉疚。
    他对她亏欠甚多。上一世,他登基全仰仗白家帮助,但却在在位时一直忌惮白家,生怕后戚误国。也因此,对皇后白雁十分地冷淡,使她明明身为皇后,却一直卑微地生活在后宫中。最后到她死了,当时的日阳还动过心思要将贵妃苏氏扶成皇后,将她生下的第六子立为太子。
    但当他真正感知到自己将要归天时,才发现贵妃苏氏其实是一只睡在他身边的美人狐。她只是为了权势地位,才嫁给他。而他的儿子,则更是狼子野心。在他病重在床时,那逆子竟然伙同御林军统领想趁机逼宫,逼他把王位传给他。但事实上,这对母子只要再等很短的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发现当时眼瞎耳聋的日阳的确是决定传位给他那狼子野心的儿子的。
    结果在日阳最为绝望的时刻,他那一直被忽视的皇后的血脉亲子,却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来,只为了救他。
    日阳十分感动,于是最终决定将皇位传给他。而他,也在死前下了最后一道旨意:要与皇后同葬,以及贵妃苏氏不得立碑供奉。
    死了一遍的日阳,醒来后发现自己又活了。顿时觉得这是上天给了他一次弥补当时犯下错误的机会。于是日阳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故意结党营私,搞小团体了。他主动向父皇请求,将白家千金许配给他。
    日阳决定,这辈子他要好好对白雁,将上辈子没给她的宠爱全部还给她。
    而此时的白雁,正默默地翻了一遍系统里面的剧情提要。然后她惊讶地发现:“哎呀,这个剧情里面没有这个小破孩的名字啊。”
    白雁不信邪,又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最后确定:果然剧情里没有提到星晖的名字。
    “我这救的是个啥玩意儿啊。”白雁一对乌黑的眼睛苦恼地转了转,实在是想不通。算了不想了,白雁啪得关闭系统界面。外面的时间又开始流动。星晖从小几上也拿了一杯茶递给林世清,林世清感激涕零地接过,再一次询问星晖的身体如何。
    白雁表示你俩都嘘寒问暖,套了这么久了,不累的吗?她一个看都要看累了!
    或许是白雁的眼神太过于直白,星晖咳嗽了一声,林世清便很有眼色地找了个“老人坐马车有些累,我决定去骑马”的借口遁走了。
    “白雁姑娘,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星晖把茶杯放回到小几上,杯底与黄花梨木的几案一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应该叫我雁大王,这样我比较高兴。”白雁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星晖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找回了自己的场地。顿时反驳白雁的底气也更足了:“如果你想被所有人知道你是个妖精的事,我可以这么叫你。”
    白雁想了想,相比较高兴和被人类找方士追杀来说,她还是觉得后面更麻烦一些。于是白雁轻松地妥协了:“好吧,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但是我们说好的,你帮我弄死日阳。可现在我就看你在喝茶,闲得很。你什么时候去弄死他?”
    星晖失笑,这话他没法接。但白雁看着他,脸上满是认真,她可没有开玩笑。她是真的,很严肃的想弄死星晖。因为根据刚刚她的系统剧情里看到的,她发现星晖的确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中心。只要他死了,她就可以回到007号面前。
    虽说一次两次,天庭还会让她改造吧。但白雁就不信,她弄死十个百个世界的气运中心后,天庭还会让她继续这个可笑的改造计划。
    她是一只暴躁的大雁精,而现在暴躁的大雁精只想咬人,不想做这些狗屁任务。
    “这么说吧,白雁姑娘,短时间内我是不可能帮你弄死日阳的。因为他是我的兄长。”星晖好笑地看着她,眼里全是讥笑的神色。他突然很想看看,这只大雁精知道这个消息后会作何反应。会不会突然发起疯来?
    事实证明,白雁不会发疯,但她确实生气了。
    “你骗我?”白雁暴起,一把薅住星晖的衣领:“我用我修炼了八百年的内丹救你,结果你告诉我那个日阳是你兄弟?好啊,我现在就先把你弄死,再拿了内丹去找日阳。我自己弄死他,用不着你了!”
    她转头寻找刀,却发现这马车里吃的喝的应有尽有,就是没有刀。星晖两只手握住白雁的手掌,喊道:“白雁姑娘冷静!你放心,虽然日阳是我的兄长,但我的确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别说是帮你,就是为了我自己也会杀了日阳的。”
    “你现在放什么屁!你跟你这个人类讲,我不相信你了!我就是要弄死你,你等着我这就找东西剖开你的肚子。”白雁喊道,她的瞳孔发红,眼看就是怒极。星晖这才有些害怕了,他不该去试探一个妖精。
    妖精毕竟不是人,没有像他们这么束缚自身的条条框框。他们的一切行为都遵循本心。
    “前面有块石头,不用避直接碾上去。”说是要骑马的林世清坐在马车前头,与车夫一人一边,十分地和谐。听着里面忽大忽小的动静,他很想进去看看自家的殿下如何了,但现在的情况他也不好直接进去。正愁着呢,巧了,前面路上就有块不小的挡路石。
    马车直接从挡路石上碾了过去,车身猛得一震。马车内扭打在一起的白雁与星晖忽然失去平衡,往旁边一倒。马车内突然一阵诡异的平静,林世清看着前面的路,表情间深藏功与名。
    “老天爷在上,你这个狡猾的人类竟然敢轻薄我!”
    “林先生,咱们这么做不大好吧?”
    车夫听到了那句响彻天际的喊声,面上表情一滞。那句话不仅他听见了,所有在这里的人都听见了。他们都在默默担心,到时殿下怪罪下来,吃瓜落的可不正是他们这帮小兵小将。
    可唯有林世清,面色如常,甚至还心情不错地哼起了小曲。这才有了车夫的那一问。
    “不用担忧。我且问你,陛下赐婚与太子殿下的白家千金,名讳是不是一个单字雁?”林世清扬声问道,就像说起一件小事一般。
    车夫点头,这件事整个帝都都知道。
    “唔,那我且再问你,殿下是不是称呼那位姑娘为白雁?”林世清再问。
    车夫又点头,这不是在这的所有人都听见的吗?
    “那不就得了!哈哈哈哈哈!”林世清拍手大笑,笑车夫的愚笨。车夫见他摆明了在嘲笑自己,心里就不高兴了。废话!谁会觉得别人笑自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他又不是个傻的。所以车夫的嘴角瞬间挂了下来,他不满地看着林世清。
    林世清终于是笑够了。他坐着顺了顺自己因大笑而有些岔的气,向他解释道:“白家千金白雁被赐婚太子,前几日便去了附近的青山寺礼佛。已经快在佛寺住了小半月,白家却不去接人,你说奇怪不奇怪?而正恰巧是这时候,一个名叫白雁的女子出现在殿下身边,你说蹊跷不蹊跷?更何况,这白姓女子身上名贵的衣着配饰,根本不是一般的人家能供得起的。你难道觉得在这帝都,还有第二个白家有这种财力供得起这样一位千金?所以在马车里的那个女子,正是白家千金,白雁本人。”
    林世清分析得有理有据,已经有不少兵士在心里点头。但车夫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点十分地奇怪,于是他说道:“林先生,你分析还挺有道理的。但是你不觉得那位小姐行为实在是与一般的千金差别颇大吗?白小姐在帝都是有名的贵女。白家又是累世公卿之家,怎么可能教出这么一位粗鲁的小姐!”
    墙头草兵士们又在心里默默点头。能做殿下车夫的也不是一般人啊!瞧这说得多有道理,他们这帮大老粗都说不出这么文绉绉的话来。
    “这个啊。”林世清摸摸下巴上稀疏的胡须,抬头望天道:“像你这样的俗人不懂。这是我们文人的情趣,在心上人面前,就是要和在旁人面前有所不同!差别越大越显得我们重视对方!”
    白雁揪着星晖领子的手一紧,眼看那高举的拳头就要落在他脸上,强烈的求生欲顿时使得星晖大喊:“老师你别说了!”
    “啊!原来你们竟能听见啊。”林世清仿若不知地朝里喊道。
    白雁松开了揪着星晖领子的手,将他一把推倒在地,气冲冲地掀开帘子:“对!听得清清楚楚的,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唔。”林世清顺手将手臂揣进自己的袖筒里。他看也不看白雁,说道:“既然能你听清我的话,那白小姐也应当知道,我们在外边也能将你在里面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这林某就很好奇了,白小姐嘴里想弄死的日阳很明显就是现今的太子殿下。你刚被陛下赐婚给太子就口口声声地要谋杀自己的未婚夫,还想让身为他兄弟的殿下帮你。于是林某不禁想问问白小姐,这是为什么呢?”
    林世清转过身来,一双皱纹横生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他问她,语气里也没有一丝善意:“或者说,白小姐接近我们殿下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目的?”白雁看到林世清这样的人就心烦。他们自己机关算尽,不做个好人,就也当别人机关算尽,非要害他们一样。
    “老师你别问了,白雁没有什么目的。”星晖知道这理由不能说,他半掀开帘子,想将白雁拉回去。但白雁不乐意,又将他推了回去。她不喜欢藏着掖着,既然这个人类问她,那她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要知道是吧,那我就告诉你。我想弄死日阳的目的很简单,我.......”
    星晖实在无法,只能从后面抱上白雁,捂住了她的嘴:“老师你别问了,这个原因她不能说。白雁是我的救命恩人。”说完,他朝外使了一个眼色。
    林世清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他是担心这里有日阳的奸细。所以即使心里仍旧对白雁的动机存疑,但林世清也不再多问,就此放过她一马。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坦坦荡荡的,有什么不能说!”白雁挣脱开星晖,向他吼道。星晖脸色发白,靠在靠垫上喘着粗气。刚刚那一番动静透支了他所有的力气,现在的星晖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白雁吼完,发现自己这样粗鲁地对待一个伤号实在是不好。所以,虽然她还是有很多的话想骂他,但白雁还是闭上了嘴,独自坐在一边生闷气。
    “你的理由说了也没有用。”星晖缓过气,轻声与她说道:“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帮你做到。但你刚刚行为如此张扬,实在是不好。如果你要我帮你一起杀死日阳,那你就要按照我的方法来做事。简而言之,就是听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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