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忙,他能忙什么,还不是躺在家里抽烟丝,整日里醉生梦死,还想争那个位置,争个屁!”丽妃只觉心里躁的厉害,起身,将整盒云片倒入大香炉里,“瞧你那点子小气劲儿,多放点能累死你还是怎的?”
    “奴婢不敢。”大宫女心里无奈,慌忙跪地求饶。
    秋高气爽,鲁国公府客似云来。
    太孙坐上马车,掀开帘子回望越来越远的鲁国公府,眸光暗沉,淡淡吩咐道:“去平南侯府。”
    三皇子府。
    荷花落了,池塘里还剩着些顽强的枯枝败叶。
    烟气从水榭的窗子里飘了出来,消散在空气里。
    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榻,榻上躺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生的也算相貌堂堂。
    他侧身歪在淡青的引枕上,嘴里衔着金色的烟嘴,神情很陶醉,仿佛在烟雾缭绕里遇见了仙子,在与仙子巫山*。
    三皇子妃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冷艳的眸子怒火充斥,她如雷霆,上前来就掀翻了三皇子放置烟丝的炕桌,噼里啪啦一阵摔打。
    “武嗣斐,你的雄心壮志呢,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鬼样子了。你还抽?!”见三皇子不为所动,三皇子妃一把将三皇子的烟杆儿抢过来扔地下,狠狠踩了几脚。
    三皇子猛的跳将起来,一把将三皇子妃按到榻上,红着眼掐着三皇子妃的脖子道:“我掐死你。李嫣然,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我让你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让你趾高气扬,我掐死你!”
    三皇子妃被掐的翻白眼,挣扎着摸到一个美人锤,照着三皇子的太阳穴就是一阵死命的捶打,冷艳的神态不复存在,五官狰狞,三皇子被砸的流鼻血,片刻就晕了过去。
    三皇子妃爬起来,又恨恨砸了三皇子几下,拂了拂鬓角,整了整衣裙,冷笑道:“没用的东西。”
    也不看三皇子死活,打了个哈欠,眼角哈出眼泪,心里一阵发痒,急匆匆便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卧房,往床榻上一躺,便吩咐丫头道:“把芙蓉百合香点上,我困倦的厉害,睡一会儿。”
    平南侯府,太孙的外祖家。
    我花开尽百花杀,秋,是菊花的季节。
    花厅里,各色菊花开的繁盛,晋阳长公主歪在榻上,闭着眼正听说书人讲故事,她的身畔立着一个高几,高几上放着一个仿古的青铜香炉,中等大小,里头冒着袅袅紫烟。
    说书人是个瞎眼的老翁,他的声音和他脸上的沟壑一样,都带着沧桑历尽的味道。
    太孙不知陪坐多久了,规矩的坐姿,使得他的腰肢显得僵硬起来,目色也渐渐的沉郁。
    “外祖母。”太孙轻轻的唤。
    晋阳长公主“嘘”了一声,安抚性的拍了拍太孙的手,“荥阳小皇姑进京了,我知道。来就来了,这点子小事,就把你的心境搅合乱了?你呀,还是见识少。”
    语气很是宠溺。
    黄昏了,朝臣们散值了。
    虞相打着哈欠从外头走进来,看见太孙拱了拱手,“听下人说您来了,臣一回府就立即过来见您。可是为了荥阳大长公主和周一圣夫妇进京的事情?太孙放心,微臣心里有数。”
    又说了些话,太孙便从平南侯府走了出来,坐上马车之后,太孙心里就觉出了哪里不对劲。
    外祖母和外祖父的精神似乎都很萎靡。
    这些日子他也注意到了,朝上很多王公大臣都是如此,常常打哈欠。
    打哈欠很平常,人人都会打哈欠,可是那些人打哈欠看起来就是不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黑水城,一年到头的天气还是那个样子,白天热的穿裤衩,晚上穿皮裘。
    但是,民风建筑却都发生了变化。
    三年前武嗣和发动人马砍光了一座山,便用这些铁皮树改造了城里的建筑,此时来到黑水城的人便会发现,入目除了艳粉的毛绒花和绿叶之外,便是黑色的屋檐楼宇,在阳光的照耀下有暗金的光泽流动。
    黑水城尚黑,传言是因为城主酒鬼大人喜欢穿黑袍配玉带。
    街道上,人潮涌动,两边的铺子都在卖一样东西——石头。
    这条街最大的铺子前面聚集了很多人,他们把一个光膀子的肥硕汉子围在中间。
    “诸天神佛在上,请保佑信徒一定要出翠,若这一块再出了翠,信徒就给你们重塑金身。”汉子祈祷似的喊了几句,便拿着一个铁葫芦往石头上倾倒一种墨绿的液体。
    当液体沾上石头便发出滋啦啦的声响,片刻,见液体把巴掌大的一块石头皮咬的差不多了,旁边一个伙计连忙倒清水冲洗。
    洗净之后,望着浅绿色的烧面,汉子哈哈大笑起来,“爷今儿个手气好,就买了两块,两块都出翠了,这一块,谁买?”
    一直守着的珠宝商人便道:“我观你这个成色不怎么好,我给二百两金。”
    另外一个挺着肚子的商人便不屑的嗤了一声,“这么大的个头,最少也得五十斤,二百两你也忒黑了,我给三百两。”
    而一个带着遮阳斗笠的公子笑望汉子道:“我给一千两金。”
    汉子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
    “但是,需要你把你的原石浸泡到王水里,全解。”
    汉子一听就有些踌躇了,因为他怕只是一面翠。
    珠宝商人便道:“若这五十斤能解出四十斤以上,我给一千一百金。”
    “我给一千一百五十金。”人群里又有一个西夏商人喊道。
    肥硕汉子一咬牙,右手成拳砸在自己的左手掌上,“解!”
    铺子掌柜笑眯眯的上前来道:“我们铺子里就有一个大水槽装着王水,解你这块原石绰绰有余。但是,用一次需付五十两银。”
    旁边一个背上背着包袱,领着一个少年的中年男人已经默默看了好大一会儿了,趁此机会便问道:便问道:“这王水是何物,怎么叫王水呢,我瞧着更像是剧毒之物。”
    “一听你就是才来黑水城的外地人,看你穿戴打扮,是大齐人吧。”
    “我们是大齐人,这个城主是我们的……”少年人兴奋的要报上出身,被中年人踹了一下小腿肚子,“寿儿,大人说话别乱插嘴。”
    “我都能说媳妇了,是大人了,哼。”抱臂在胸,站到一旁生闷气。
    “犬子无状,见笑见笑。”中年人不好意思的拱手。
    铺子掌柜摆手,不以为意,笑道:“黑水城的王配出来的药液,原本没名字,只是后来不知谁把这种解石的药液称为了王水,大家伙一听觉得对头,后来就都这么叫了。”
    “受教、受教。”外地人拱手致谢,笑着打听,“敢问你们城主的府邸在何处,我想去拜见。”
    铺子掌柜道:“每日想要拜见我们城主的人多如牛毛,可是能见到我们城主的寥寥。我劝你先去拜见贾靖总管,他管着原石的买卖。”
    外地人笑道:“我并非来贩原石,而是来寻亲。不知你们城主待你们城主夫人如何,我听说,黑水城的城主桀骜不驯,弑杀残忍,怕是城主夫人的日子不好过吧。”
    此时不止掌柜笑了,常来常往黑水城的商人们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外地人,还真是两眼黑的就来黑水城了。我们黑水城明面上有三个大忌讳,可实际上有四个大忌讳,一、不可□□强|暴女子,凡明知故犯者,处以五马分尸之刑;二,不可拐卖妇女幼童,凡明知故犯者,同上;三、若有争执,上武斗台,签生死状,不可滥杀无辜,凡明知故犯者,同上;四、城主夫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当掌柜的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外地人的笑容便真诚起来,拱了拱手,道:“如此,我都清楚了。再问您一句,城主府邸到底在何处?我真是来寻亲的。”
    说笑一回,掌柜便指着远处隐露的山峦,道:“看那,我们城主的府邸就在山上。”
    珠宝商人便笑道:“你别逗他了,也许人家真是城主或城主夫人的亲人也未可知。外地人,你报上瑶池仙苑的名儿,一路问下去,很容易就能找到。”
    “瑶池仙苑?瑶……”外地人低喃了一句,再抬起头来时,面上笑意越发明显。
    拱手拜谢了这几个人,便拉着自己的儿子去寻那瑶池仙苑。
    ☆、第141章 思亲
    紫藤桌上放着一碗凉透了的菊花羹,洛瑾瑶坐在一边,手里捏着几张家书,书页上泪痕斑斑,将墨色的字都泅化了。
    周大跪在地上,不敢作声,寿儿不自在的扭着身子,不时的偷瞧洛瑾瑶。
    今儿个,她穿了一件蝴蝶戏兰的衫儿,下头是一条紫绫百褶裙,裙子边上露着珍珠凤头绣花鞋,梳着松散的随云髻,寿儿咂摸着,觉得二小姐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他脑子笨,也说不出来。
    仿佛是脸蛋彻底长开了,以前还有点婴儿肥,现在却没有了,一张脸清雅仙秀,让人不忍亵渎。
    洛瑾瑶哽咽难言,只一遍一遍的摩挲书信里的一行字迹,上头写道:阿瑶,回家吧,阿爹和你阿娘都想你了。
    武嗣和从外头进来,看到伤怀落泪的洛瑾瑶,心里一疼。
    “阿瑶。”
    洛瑾瑶抬起泪眼看他,带着哭腔道:“夫君,今儿个又是重阳节了。”
    武嗣和点点头,抱着她,“咱们回去,是时候回去了。”
    就像当初他们在扬州时,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是时候回去了,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燕京,鲁国公府。
    重阳节不让朝,洛文儒便在书房里练字。
    周氏走了进来,探头往他笔下一瞧,便见来来去去只有那么一句诗,每逢佳节倍思亲。
    周氏心里一涩,强作笑颜,“算算日子,周大也该回来了,咱们的阿瑶也会回来的。”
    洛文儒放下笔,叹息一声,“一走三年,咱们这个瑶丫头,好狠的心肠。”
    周氏嗔怪,为他将卷到胳膊上的衣袖放下来,“以前是不能回,回来碍人家的眼,现在可以回来了。”
    周氏冷笑一声,“是非成败,大不了便是一死罢了。从阿瑶送回来的信里看,即便是远在黑水城,他们也没少被刺杀。与其终日防着,战战兢兢过日子,还真不如奋力一搏。”
    洛文儒点头,“三皇子四皇子被毁了,如今只剩下皇太孙一人和咱们女婿,惠娘,你也发现了吧,不知何时咱们燕京的人都抽上烟丝了,尤其圣上,一时都离不开烟嘴,身体也消瘦的厉害,越来越没有精神,这烟丝害人啊。我心里正思忖,这事是谁在背后干的。”
    洛文儒背手在后来回走动,皱着眉头道:“女婿既提醒了咱们,又让咱们不声张,这事儿怎么看怎么都像女婿干的。我这心里也觉得是他干的,为了争位,他都快要把大齐的根基毁了,我心里很是膈应。”
    周氏笑道:“你不是去信问他了,他怎么说?”
    洛文儒失笑,“咱们这个女婿的嘴里有过真心话吗?我倒是去信让阿瑶问,阿瑶回信说不是女婿干的,可我就是不怎么信。阿瑶这丫头早被女婿给迷的失魂了,她的话也不可信。”
    周氏轻推他一把,“我不管你心里怎么膈应,反正你必须义无反顾的站在女婿这一边。”
    想到什么周氏叹息一声,“他是咱们女婿,说破天去,你就是二皇子的岳父,外面的人都这么想,你不是也是,你呀想洗都洗不掉。与其到头来被清算,还不如放手一搏。你,可不许三心二意。”
    周氏警告道。
    “轻重我还知道。”洛文儒点头道,“岳父在何处,我去寻他。”
    “你别去打扰,我爹正在闲云居里给几个门生讲题呢。你现在也是相爷了,你一去,那些举人哪儿还有心思听课。”
    正说着闲话,周大家的便喜笑颜开的进来了。
    周氏一瞧便高兴起来,连忙道:“你男人从黑水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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