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已经算是森林深处,野兽嘶叫声也越来越清晰,抬眼望去,四周见不到一点人烟气息,谢繁华吓得手脚发软,甩着鞭子的手更是用了几分力。她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害怕过,四周除了野兽的嘶吼,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她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她从来没有一个人在这么恐怖的环境下呆过,以前出门狩猎,不是有哥哥陪着,就是有舅舅陪着,所以,她从来不觉得害怕。

    可是现在,她完全没了方向感,完全是漫无目的......

    马儿疾驰,颠得她头发都乱了,发丝胡乱垂落在两侧。

    她就这样一直往前走,直到太阳落山,她也没有寻到出路。

    而在另外一头,皇家狩猎第一天已经结束了,六位皇子公主旗鼓相当,却是谁也没有胜出。此次夺得魁首者,乃是唐国公世子李承堂。

    圣宗皇帝让人点了数目,不由笑望着站在底下的唐公世子道:“不愧为边关狼将,既能护朕万分周全,又能拔得头筹,把朕的三个儿子都给比了下去。”圣宗皇帝坐在上位,面上微微含着笑意,目光漆黑深邃,眼神却是叫人看不懂。

    三位帝妃按着位份尊卑坐在圣宗两侧,听了圣宗皇帝的话,贵、淑二妃面上皆有些尴尬,只有吴贤妃笑容得体干净,她侧头望了望圣宗皇帝,温柔出声道:“陛下,既然是李世子夺得魁首,何不许他一个愿望?”

    吴贤妃所出的四皇子年岁尚小,而她又出身卑微,身后更是没有靠山。她心里也明白,这皇位再怎么轮,也是轮不到她的皇儿的。

    她不贪心,也不稀得这些,只希望自己皇儿能够当一辈子富贵王爷。

    所以,对于此次皇家狩猎,到底谁拔得头筹,并不在乎。虽然心里隐约知道圣上对三位皇子比较失望,但她还是愿意做个顺水人情,替这李世子说一句话。

    她的皇儿无依无靠,而这李世子又是个有本事的人,不论如何,结个朋友总比结个冤家要好。

    圣宗皇帝望了吴贤妃一眼,这才平静开口道:“朕金口玉言,既然是李世子赢了,必然是要许一个心愿的。”他伸手拍了拍龙椅上的扶手,面上笑容多了一些,“你说,你要朕应你什么?”

    李承堂撩起袍子,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道:“微臣恳请陛下赐婚,请陛下将靖边侯次女赐给微臣为妻。”

    “就是这个?”圣宗英气的眉毛微微挑起,倒是惊讶得很。

    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搁在旁人,怎么也是会请求加官进爵的,毕竟,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李世子欲娶谢家姑娘的事情,他跟太后原本就是赞同的,就算他此次不说,待得狩猎回去,太后也是会赐婚。

    而坐在一边的大皇子杨善,闻言也是紧紧攥住交椅扶手,表情有些难看。

    虽然父皇跟他说,千万不要与李家人为敌,可是如今他亲耳听见李承堂求圣上赐婚,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的。

    若是她从来没有属意过自己,他心里倒还好受些,可是她明明......

    杨善微微阖上双目,眉心蹙了起来,她跟自己明明两情相悦,何故会变成如今这样?

    若自己不是当朝皇子,若自己母后并非他人谋杀,他也许就可以娶她为妻了。

    这都是谁的错?

    他双手紧紧攥住交椅扶手,手背青筋暴露,极力忍住,才强压住心内那口怨气。

    再次睁开眼睛时,眼里已经恢复了那片清明,唇角含着一丝不甘、嘲讽的笑意。

    李承堂低头回道:“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生若是能娶得谢三姑娘为妻,微臣死而无憾。”

    “爱卿请起。”圣宗皇帝朝李承堂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又望向静立在一边的唐国公李思汝跟靖边侯谢潮荣,微微含笑,“你们两人原本就是姨表兄弟,如今可愿意亲上加亲?”

    结亲原本是结两姓之好,若是一意孤行违拗两家意思强行赐婚,也是没有好处的。李世子想求娶谢家女为妻,李谢两家长辈又都在,自然是要询问两家长辈意见的。

    谢潮荣倒是没有说话,李思汝眉眼微敛,正眼都没有看次子一眼,只回圣宗皇帝话道:“臣听圣上安排。”

    圣宗又问谢潮荣:“爱卿的意思?”

    谢潮荣出列抱拳回道:“臣谨遵圣上旨意,不敢违背圣上意思。”

    如此一来,圣宗皇帝便心下有数,唐国公跟靖边侯虽然没有应承,但是至少是不反对的。

    圣宗皇帝四下寻了寻,不由侧头问道:“阿喜呢?”

    宇文淑妃也四下望了望,没有瞧见五公主,赶紧给身边侍候的婢女使个眼色,又回圣宗的话道:“陛下放心,许是五公主贪玩,臣妾已经命人去寻了。臣妾刚刚去外面迎接陛下的时候,有瞧见五公主,肯定是回来了。”

    她话才说完,那婢女便匆匆跑了进来,附在淑妃耳边说了几句话,淑妃当即变了脸色。

    她起身跪了下来道:“陛下,五公主......五公主还未回来。”

    杨善立即站起身子来,朝圣宗抱拳道:“父皇,儿臣领兵去寻五妹。”

    李承堂鹰眸四下扫视一圈,没见到那个身影,不由也跪了下来道:“陛下,臣愿领千牛卫护大皇子前去。”

    张贵妃望了眼四公主,问道:“刚刚还瞧见你五妹在的,怎么这么会儿功夫就不见人影了?你五妹可有跟你说什么?”

    四公主也奇怪得很,摇头道:“没有,我一直都没有跟五妹一处,倒是可以问问六妹。”她将目光落在六公主身上。

    宇文淑妃手心里全是汗,皇帝没有让她起身,她一直跪在地上,只抬头看着六公主,表情严肃:“可瞧见你五姐了?”

    六公主年岁还小,被这紧张的气氛吓到了,张嘴就哇哇哭了起来。

    “不关我的事,我没有瞧见她。”她见自己父皇也沉着脸望自己,不由跪了下来,膝行至圣宗跟前,继续哭道,“父皇,真的不关儿臣的事,父皇一定要信儿臣。”

    张贵妃道:“陛下,五公主跟六公主年岁尚小,就算有什么不愉快,也不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目前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着人去寻老五,瞧着天就要黑了,外面到底不安全。”

    毕竟当时是自己的香儿气冲冲追着老五去的,如今所有人都回来了,老五却没有回来,这找得到还好,要是找不到,自己的香儿可怎么办?

    淑妃心里担心,不免也落了泪。

    三皇子起身道:“父皇,瞧着天就要黑了,儿臣跟大哥一起去寻五妹。”

    圣宗刚准备开口,外面有护卫跑进来回话道:“陛下,五公主回来了。”众人听后皆是松了口气。

    淑妃哭道:“陛下,臣妾就说跟香儿无关的......”

    圣宗看了跪在跟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淑妃一眼,将手伸向她道:“地上凉,爱妃快些起来。”

    淑妃抽出帕子擦了擦脸,借着皇帝手的力道,软软起了身子。

    许是跪得久的缘故,没有站稳,直直朝圣宗帝怀里扑了过去。圣宗稳稳将淑妃抱住,扶她往旁边坐下,拍了拍她手背以示安慰。

    张贵妃瞥了宇文淑妃一眼,端端坐着,没有言语。

    五公主一身紫色劲装,风风火火大步走了进来,又朝圣宗跪下道:“父皇,儿臣方才回来,没有瞧见谢家三姑娘,所以未得父皇允许,私自去寻谢三姑娘了。”

    李承堂双拳紧攥,赶紧朝圣宗道:“陛下......”

    那边谢潮荣父子已是跪了下来,父子二人皆抱拳叩首,谢潮荣颤着声道:“陛下,臣要去找自己女儿。”

    云瑛却是哭了出来,跪在谢潮荣跟前:“找不到了,我早早便跟枣儿走散了,原以为她是寻得了其她同伴,可后来回来没有瞧见她,才跟五公主说了这事。也问了旁人,都说从来没有瞧见枣儿......这可怎么办?”

    李承堂跟谢潮荣父子已是听不进去了,三人朝着皇帝磕了头,直接起身离去。

    杨善也本能想跟着去,圣宗却及时叫住他道:“善儿,你妹妹受了惊吓,你作为兄长,好好安抚安抚她。”杨善止住步子,微微垂眸,只轻步走到五公主跟前,伸手将五公主扶起来。

    若是谢繁华真遭遇不测,强行在皇帝跟前举荐的五公主,也是逃脱不了干系的......可五公主此时倒是不担心自己,她只觉得对不住哥哥,满眼愧疚。

    杨善清润的目光里有着如星子般亮亮的东西,薄唇微微抿着,瞧着妹妹,为了安抚她,硬是挤出一丝笑意。

    外面天已经黑了,李承堂跨上宝马,便疾驰而去。

    后面谢潮荣父子与之比起来,显然是慢了一拍,但其速度也是惊人。

    圣宗只留了一半千牛卫在身边,命其他人都跟着去找谢家姑娘下落。

    云琦坐在窗边,临窗作画,外面有人敲门,她画笔一顿,随即唤人进来。

    进来的人是张绾绾,她一身骑马劲装,秀眉轻蹙,大步走到云琦跟前问道:“你在她马上做了什么手脚?不是说只是小小惩戒一番,不闹事的吗?”

    云琦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只继续作画道:“他们谢家害我失了名声,我不好过,凭什么陈氏要快活?”想着白日见到谢家三表哥那英姿勃发的样子,她嫉妒之心便油然而生,手下力道也重了些,“左右如今我的名声是没有了,将死之人,什么都不怕,可我岂能便宜了旁人?”她转头看着张绾绾,轻笑着说,“你兄长为着谢家三姑娘,便是娶了如花似玉的林翘,也不安分。这又是谁的错?若是当初谢家愿意将谢三姑娘嫁去你们张家,你哥哥也不至于成如今这般,想来,这都是她的错。”

    张绾绾想起自己兄长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又想着谢家那副自命清高样,定然是瞧不起哥哥的,便心里来气。

    只是,若是事情败露了,她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望了云琦一眼,张绾绾道:“她还回得来吗?”

    张绾绾攥住笔管的手无端紧了几分,咬牙切齿道:“最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最好陈氏也随了去,这样,我倒是还能有几分机会。”

    窗外如墨泼的暗黑夜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无端衬得云琦清秀的脸有几分可憎,张绾绾心下细细思忖一番,告辞离去。她决定跟云琦保持距离,那么,就算日后有人查出今日之事实为人为,也怪不到她头上来。

    李承堂寻到谢繁华下落的时候,谢繁华正蹲在悬崖口边,大雨早已淋湿了她的衣裳,她紧紧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枣儿......”李承堂翻身跳下马,大步冲过去,一把将佳人抱在怀里。

    紧紧的......仿佛一松手,人就会没了一样。

    谢繁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又隐隐听见有人唤自己,不由缓缓转过脸来,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紧紧拥住她的人。

    雨水冲刷着她纤长卷翘的睫毛,她苍白的小脸上挂满水珠,那水珠顺着她脸颊一直往下滴落,滑进她的衣裳里。

    “承......承堂哥哥?”她颤着声音,有些不信地尝试唤了一声,她等得都绝望了,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的。

    可是没有,她的承堂哥哥来找她了......

    这个称呼,是小的时候她追在他屁股后面唤的称呼,两世的记忆仿佛合在一起,她记起来很多小时候甜蜜幸福的事情。

    自然,对他也更亲近了些。

    李承堂早就脱下了自己大氅,紧紧裹住她娇小虚弱的身子,又不停搓着她的小手,声音既冷又有些哽咽。

    “是我过于心急,疏忽了,枣儿,你千万不能有事。”他借着一道道闪电看清了她脸上的苍白,不由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唇贴在她耳畔道,“今日这事,定然不是巧合,枣儿放心,不论是谁想害你,我都会取了其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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