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灵变

    第68章 墨翟打狗

    再说那夜色中水岸之上的诸多善男信女和几个神仙尼姑子,待到天将破晓之时,他们便开始忙碌了起来,趁着清露初凝,慈云安排众人备好了化炼师傅真身舍利的一应事务,便安排慈凤举火,此时,大慈悲寺的后院门又关闭了起来,只有慈云、慈凤、慈灵、慈静、慈宁五位弟子守在火堆前。

    一时间,香木腾焰,黄红相间的火苗裹挟着惠仁神尼的真身舍利,燃烧的声音呼呼作响,烈焰宛如一群活泼好动的儿童在围绕着一朵巨大的白莲花跳舞,一簇簇火苗儿身影摇曳,追逐躲闪。一阵阵奇异的芳香弥散在空气中,周遭百里之外,人畜花草皆为所动,人们不知道这淡雅持久的芳香来自何处,天上的飞鸟、地上的走兽、水中的游鱼,都变得安详静谧,世界仿佛是沉浸在了一种伊甸园般的境界之中,无思无想,无欲无求,没有饥寒,没有劳苦,忘却纷争,忘却恩仇,一切的一切,仿佛是都静止在了一种至善至美的状态之中了。这真是一种大美无言止于至善的崇高境界。

    演义大和尚带领着普济寺的一班僧众也是早早地就赶到了大慈悲寺,但是他还是来晚了,虽然是天刚蒙蒙亮,他还是没能够赶在慈云她们关上后院门之前再看一眼惠仁神尼的法身。

    大慈悲寺的山门前,善男信女们渐渐地越聚越多,人们大都保持着缄默,很少有人来回走动,很少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人们呼吸着清凉的空气中那蕙兰一般的幽香,肃穆而立,心中默默念佛。

    宗教在人间的力量,此时得到了一个小小的展现,没有人组织。没有人约束,但是人人心中都怀着一颗虔敬的心,仿佛自己不是站立在人群之中,而是站立在了佛的身边。人人都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幼儿赤子。佛的慈悲就仿佛是母亲那慈爱温暖安全的怀抱。

    而那水下几个不信佛的人,此时通过鱼背图也在观看着这火化的场景,令他们感到奇怪的是,他们通过鱼背图,只能够看到大慈悲寺以外的景象。却看不到那寺内的情景。

    杨朱说道:“想是那方外仙家使了障眼法,故意遮盖了里面的把戏不让人看,好故弄一番玄虚后来骗人。”

    墨翟道:“贤弟,死者为大,莫要这样口无遮拦,一则冒犯了别人,二来也伤了自己的品德。”

    杨朱道:“兄长此言差矣,人死,其实就是回家,我们活着的人。只是受困逆旅,一切活动皆是蝇营狗苟,一切钻研思考皆是逆旅之羁思,老夫子的儒学讲究重丧厚葬,你的墨学讲求轻丧薄葬,而我们道家思想追求的是无丧随藏,庄子妻死可以鼓盆而歌,任什么火葬、土葬、水葬、天葬,皆可随意而葬。肉身躯壳,来源于土。回归于土,精神智慧来源于天,回归于天,各安其分。各得其所,岂不是善哉善哉吗?所以才说,什么烧丹化符饮石化散,那都只是宗教流俗的把戏,非我道家真谛也。”

    洛云此时插嘴道:“听说那佛家的舍利子可是圣物呢,可不同于什么道士烧的混账仙丹。更非魏晋时期流行的什么五石散可比。”

    孔老夫子说道:“是啊,据说那舍利子色白或淡黄,圆圆小小,如珠如玑,质地坚硬无比,无坚可破,无坚不摧,放在铁砧板上,用大铁锤猛击,则锤砧俱陷,但是那舍利子却是完好无损。”

    杨朱道:“听说,据说,都是传说,眼见尚且有误,何况是口耳相传呢。”

    墨翟也说道:“是啊,凡事都要考察考察,研究研究,才能够下个结论呀,而且也还不一定就准确。”

    洛云听了墨翟的话,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道:“墨哥哥,你的意思,莫不是要上去看看?”

    杨朱道:“看看又何妨。”

    洛云高兴地拍着手蹦了起来,口中嚷道:“好啊,好啊,上去看看,看看是怎么个事情嘛。”

    孔老夫子一旁无限慈爱地笑道:“真是个疯丫头啊,老想着玩儿了。”

    墨翟道:“你们两个上去吧,我在下面陪着老夫子了。”

    孔老夫子道:“不用陪,都去都去,他们两个,一个是熟过了头,一个是还不熟,不要再闯下了什么祸事,你陪着他们一起去,会稳当些。”

    杨朱笑道:“哈哈哈哈,夫子这次是看走眼了,我们倒还都不是会惹祸的,单单是我的这位墨学创始人哥哥,才真正是个会惹祸的呢。”

    墨翟也笑道:“哪里,哪里,还是**说得好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遇事躲一躲、让一让,互不相犯,不也就过去了吗,哪里会惹出什么祸事来呢?”

    杨朱笑道:“大哥说得这是我吧,躲一躲?让一让?放弃原则?放弃道义?那可不是大哥你的作风啊。”

    几个人说说笑笑了一番,墨翟便将那浮筏定在了水底的岩壁之下,使了法力护住,将孔老夫子安顿在了浮筏之上,然后,他和杨朱、洛云三个人便一同向水面浮去。

    三个水中浮出的精灵,隐身在人群之上,看了许久之后,杨朱首先忍不住就幻化了一身普通人的装束,从岩石后面转出,抬头看着空中的墨翟和洛云笑了笑,便向着人群慢慢地走了过去。

    墨翟架不住洛云一个劲儿嚷嚷,就将洛云也变化了,也从一块巨石后面转出,自己则变作了个衣衫褴褛的流浪乞丐,手执一根歪扭不直的破烂棍,也从一棵大树的后面转出,随着杨朱和洛云,一同向着人群挤去。

    此时天光大亮,东方旭日初升,一片云蒸霞蔚,光明灿烂的色彩令人不易察觉地在变化着。人们在冬日早晨的清寒中,心怀虔敬的在等待着一个重大事件的结果。

    不知是哪里来的一条狗,突然地就向着一个年轻的流浪乞丐狂吠了起来。

    这种狗是那种哈巴狗、土狗、腊肠狗之类杂交了又杂交的小怪物,腿短身长,一身杂毛,碍事的长耳朵垂到了膝盖。嘴巴尖尖,生有几撮长长的杂毛,还是个地包天,一对鼓囊囊大的像是要掉出眼眶来的玻璃球眼睛。透出一股子呆气。这狗谁也不咬,单单只是冲着一个乞丐在狂吠,口沫乱飞,聒噪不停。

    众人都向着这乞丐和那只狗投去了诧异的目光。只见那年轻的乞丐虽衣衫褴褛,发如飞蓬。但是那相貌却清俊爽朗,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英气,咄咄逼人。

    那乞丐被狗追咬的恼了,也被众人注视的焦躁了,只见他向无人处紧走了两步,然后猛一回身,手中的那根歪扭不直破烂棍早就打在了那狗的屁股上,那狗嗷嗷嗷嗷的一连声惨叫着,夹起尾巴一瘸一拐的就逃跑了。

    众人渐渐不再关注那乞丐了,只见有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年和一个村姑打扮的小姑娘走到了那乞丐的身边。三个人好像是旧相识,不远不近的凑在一起,保持着一种默契。

    这正是墨翟、杨朱和洛云三人。

    墨翟纳闷地说道:“好好的,谁都不咬,一大早的就咬我一个人,是不是衣服太破,被它狗眼看人低了?”

    杨朱笑道:“我的哥,你是人在气头上,没有留心看,你没有认出来。那可是孔老夫子的孙子的再传弟子呀,号称儒门亚圣,姓孟名轲,想当年他就骂你是无父无君的畜生呢。”

    墨翟听了。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谁人无父?如此骂人,实在是恶毒下贱、下流无耻,如何当得起那个‘圣’字,说我无君,也不确切。人君领袖是要由天下人来推选产生的,是要能够为天下人共谋福祉的,所谓‘打天下,坐江山’,一家一姓,一个团体独裁,那其实只是一种强盗政治,那骑跨在天下人头颈之上的强权人君、伪善皇帝,哪里还是什么领袖,真真一个独夫民贼,人人可得而诛之,这样一讲,我也自然就是无君了,算这狗东西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说对了一半的话。”

    杨朱手指着那只远遁了的杂毛狗,说道:“你们看,那孟轲如此一变,也是得其所哉了,虽然是流浪在菜市场,但是它身边尚且还追随着两只母狗,一妻一妾,也算是享有了齐人之福了。这种人摇唇鼓舌周游于权贵之门,所求也无非如此,说什么浩然正气大济苍生,这些漂亮话都只是他们所真正追求的富家翁生活的点缀而已。”

    墨翟道:“也不尽然,儒学虽然天真,但是也的确是有一套治国理政的谋略的,只可惜人间贵族的队伍里不能够一贯的培养出德才兼备的仁人君子来。一旦一个由极少数人构成的社会统治阶层开始飞扬跋扈了,那么,中国的社会就又要面临一次大崩溃了。”

    杨朱道:“这看似缺憾,实则是致命症结所在,就像是一个孩子,文韬武略兼备,又精明强干,但是一到青壮年时期他就会病发绝症,不治身亡,只留给人间一声叹息。”

    一旁的洛云撒娇地嚷道:“哎呀,两位哥哥,你们都说的是什么呀!快带我去看看舍利子吧,快去吧。”

    接下来的事,就是因为杨朱和洛云的擅闯佛门禁地才引发的。

    墨翟说道:“不行,你们没看见大家都在这里恭敬的静候吗?可以不信,但不可不敬,我们应该保持比他人更远的距离来静观,看见是我们有缘,看不见就是无缘,莫要强求。”

    杨朱笑着仰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又向洛云使了一个眼色。洛云也是乖巧聪明的角色,抿嘴一笑,美丽的眼睛忽闪了两下,随后,三个人就慢慢地在人群中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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