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恶人先告状

    贺嵘在合書酒楼待了半个多月,客人是一天比一天少。

    而最近,情况似乎有所变化。

    贺嵘一开始以为是那位神秘的大厨回来了,或者贺峥终于按捺不住了,还很是兴奋了两天。

    但渐渐地,他便发现了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

    那些人来是来,却不像什么大富大贵的样子,也不点什么菜,或一壶茶或一壶酒,坐一坐就走了。

    而这些人还时不时的盯着自己看。

    贺嵘纳闷极了。

    终于有一天他实在太无聊,不想待在店里耗费光阴,便在四周的铺子里逛了起来。

    这一逛,竟发现有人在他身后窃窃私语:“看见了没,那就是贺家的二少爷。”

    “这就是和他那继室的娘合伙夺原嫡长子产业的那个?”

    “没错就是他!”

    “啧,这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

    贺嵘大怒,转过头去,那说话的两人一愣,连忙跑了。

    贺嵘当下也不回店铺了,直接回家去找小李氏诉苦。

    “大哥他们不但处处防我如防贼,还在外散播我和母亲的坏话,说我们要谋夺他们的财产……我和大哥都是贺家的孩子,怎么叫谋夺?呜呜呜必是他们嫌我碍眼,故意往我们母子身上抹黑!……”

    小李氏一听就气炸了。她这个人别说夺了人家产业还不喜欢人家说呢,何况此刻她明明没夺反而坏了名声?让她白担了这个虚名!

    这可不是她的作风!

    “我这就告诉你父亲去,让他给我们娘俩做主!真当我们母子好欺负不成!”

    当下,小李氏就扯着嗓子朝门外喊:“来人,来人!去书房请老爷过来,就说这贺家,这括苍县,是断无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地了!”

    却说那贺老爷,最近也不大痛快。

    这贺家作为括苍县的首富,手底下最大的生意就是布匹。虽说不到垄断的地步吧,在贺家庞大的产业链之下能存活的布庄也是凤毛麟角。

    大部分的生存状态都像新街路的铺子之前的状态:不死,不活。

    顶多也就是不温不火,

    而最近,却有一支异军突起:合書布庄。

    贺老爷不是不知道这间布庄。这是他原配妻子李玉容的嫁妆,多少年来一直在李柔手里。这在李柔手里,也就和他贺家的差不离了,贺老爷也就把这铺子当成贺家的产业一并管理。

    可近来,这布庄改了名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说起来,这合書布庄就算以前不叫合書布庄,还在小李氏手里的时候,生意也算不错的。

    前面说过,大辰朝对商贾的限制还是不少的,在布行这一行当里说,绸缎买卖就对商贾有很大限制。贺记布行的绸缎尽管已经多出其他布庄了,但与合書布庄还是不能比的。

    绸缎的买卖与酒、盐差不多,都是由官府分配的,只是没有盐那么严格罢了。李主簿作为主簿,手上也有一些酒引和绸缎的限额。李家不涉商,这两样的份额就都给了大李氏了。

    故而大李氏的嫁妆中才有一间酒肆和一间布庄。

    那些有钱的太太们若来店里买成衣,自然也会顺便看一看布匹,也难免会买上一些。贺峥近来除了绸缎,只让人多进一些精细的适合做里衣睡衣的料子,也很受阔太太们的喜欢。

    且芸娘手巧,有剩下的绸缎料子她都做成了精美的绢花,有哪些太太买了棉布,贺峥就让人送那太太几朵。这样一来,除了成衣,合書布庄的布料也比其他家卖得多了。

    这些钱若在自己的手里、小李氏的手里,贺老爷也没什么话好说了,这会儿到了他儿子手里吧,也算是在他贺家的囊中,可贺老爷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待贺老爷发现贺记的布庄生意越来越不好,精细的棉布都鲜少有人买,只能卖一些粗布麻布给穷人,才彻底回过味来。

    好啊,这合書布庄竟敢和这贺记布庄抢生意了!自己还没死呢,贺峥这是想怎样?!

    就好比没有一个皇帝希望自己的儿子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就开始揽权,贺老爷虽不是皇帝,可这种心态他也同样有!

    况且这揽权的是太子自己还算欣慰,偏偏揽权的这个是自己不中意的儿子!

    贺老爷满心的不痛快:这贺峥真是没个老实劲,不是弄什么酒楼,现在又染指布行,身体不好不在家好好养着,这么大动静是想夺权吗?!

    他娶的男妻也不好!身为人了个妻不在宅子里老实待着,竟跟着贺峥瞎跑!可他也知道对男妻不兴拘束,心里更不自在了:早知道不给贺峥娶男妻了!

    这时候贺老爷早忘了给贺峥娶男妻就是想找个人照顾他的初衷,只觉得这一对小夫夫也太事儿多太碍眼,挡了他好儿子贺嵘的路了简直!

    贺老爷在心里念叨着念叨着,忽然发现……自己印象中一直病病歪歪的贺峥,好像,好像已经全好了?!

    贺老爷懵了好一会儿才想,那,那贺峥现在是否真的有打算挤掉贺嵘接手家产的打算吗?

    毕竟,这嫡长子接手家产可是天经地义的啊。以前贺家的情况不同啊,贺峥从小病弱,多少大夫断言活不到及冠啊,故而贺老爷对他向来不重视,只用心栽培贺嵘旁人自然也没话可说。现在……

    不说别人了,他那老丈母娘和大舅子就是第一个饶不了他的!

    贺老爷发现,现在贺峥好了,自己竟无半点欣喜,反而为贺嵘担忧。

    贺老爷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便在这事,有人前来敲门:“老爷,太太请您过去呢!”

    贺老爷揉了揉眉心,他虽然深爱小李氏,最近也被搞得身心俱疲,每次小李氏找他不是诉苦就是为贺嵘打抱不平。毕竟这都是儿子啊,纵然贺嵘是手心,贺峥也毕竟是肉啊!

    贺老爷对李玉容本来就心存愧疚,也就是冲着这点愧疚,才对此事纠结不已。不然凭他对小李氏的宠爱,让贺嵘继承家产根本就不用犹豫!

    贺老爷觉得自己心里有点乱,暂时不想见小李氏:“告诉夫人,我累了,在书房睡一会儿。”

    来传话这人却是小李氏近来调了个教的心腹,很是机灵,最会察言观色。闻言便做为难状道:“老爷还是看看吧,奴婢瞧着太太似乎是身子不舒服呢……别是胎气不稳吧?”

    贺老爷闻言,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的动了身。

    刚到了小李氏房门口,就听见小李氏的哭闹声了。

    这像是动了胎气的样子?听这哭声中气十足的!贺老爷不满的瞪了一眼那个丫鬟,那丫鬟头更低了,却没有害怕的意思。

    她早就看出来了!在太太面前,老爷就是个纸老虎!

    “阿柔,这又是怎么了?”贺老爷耐着性子进来安慰小李氏。小李氏却不肯停下哭泣,只推着贺嵘往贺老爷的方向去:“妾无福无德,本没有资格做老爷的正妻,老爷还是休了妾吧。只是嵘儿毕竟是老爷的亲儿子,老爷怎么也要顾着嵘儿的体面啊。”

    贺老爷只觉得脑子没小李氏哭得翁翁直响:“你说什么气话呢?有事就直说吧!”

    小李氏一听,更哭个没完了。

    倒是贺嵘,见他爹已有不耐之色,连忙拉着贺老爷哭诉:“爹啊,现在外面都在传呢,说您被我娘哄得残害大哥,要把大哥的铺子抢来给我呢!”

    “我在大哥那里干的活儿连个小厮都不如,也不知道谁瞎了眼了就觉得我接受了合書酒楼。再说就是我接受了,也是咱家的事儿,我和大哥都姓贺,怎么就他能接手我不能?!这铺子也是他从我娘手里抢走的……”

    小李氏这下也顾不得哭了,连忙去捂贺嵘的嘴:“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连贺老爷也动了气:“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铺子就是你大哥的!将来就是你继承了家业,那也是你大哥的!”

    贺嵘却完全不明白,挣开小李氏的手叫道:“为什么!爹爹你明明说过,将来贺家的一切都是我的!”

    “你,你!”贺老爷颤抖着手指了指贺嵘,到底不舍得训斥,只得转而向小李氏道:“你是怎么教孩子的!”

    小李氏被骂得委屈,“嵘儿还小,再说也不是妾许给他的,明明是老爷许给他,贺家将来都是他的。他小小人,哪里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

    小李氏揣摩着贺老爷的态度,又低声道:“再说,这峥儿越来越厉害,合書布庄现在可是括苍县最有名的布庄了,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大本事呢……这以后可还有我嵘儿的立锥之地吗?”

    贺老爷铁青着脸:“那你们让我怎么办?把布庄从峥儿手里抢过来?!那是玉容的嫁妆!还不让人戳断我的脊梁骨!”

    小李氏一听就知道有门,贺老爷虽然脸色不好,可从话语中也听得出来是对贺峥另立门户有所不满了。便道:“这谁说不是呢,咱们可不敢办这样的事情。只是峥儿毕竟是咱贺家的人,又没有分家,他怎么能只顾着自己呢?那酒楼就算了,咱么贺家向来不做这路生意,可那布庄呢?谁不知道咱们贺家是这括苍县布行的一把手?这峥儿有了赚钱的门道也不为家里着想,哪有只顾着自己的道理呢!”

    这话,却将贺老爷说得心动了。

    他一直对合書酒楼的事情不顺眼,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高兴。这一下可算被小李氏一语惊醒梦中人了!

    这件事就是闹去贺老太太跟前,那也是贺峥没理!

    这个逆子!贺老爷想,自己可要找这个逆子好好的说道说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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