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流言

    括苍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很快大家就都听说,合書酒楼是贺家大少爷和他的男妻——舒家六少爷一起开的,取二人之姓贺舒谐音合書为名。并且舒家六少爷故意隐瞒事实,陷害亲父,又逼嫡母还账,一副要挖空舒府的架势。

    “这真是罪孽啊,听说他家里还有一大帮子的兄弟姐妹没成亲呢,这不帮衬娘家也就算了,还要倒打一耙……说他嫡母……”这是卖菜的大娘甲。

    “可不是,听说他出嫁前他父亲还拿了三十两银子给他添妆呢,对他也不算薄……三十两银子呦,我几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啊,还不知足呢……”这是买包子的老婆婆。

    “咳,这庶出的就是跟家里不一条心,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别说帮衬兄弟了,不给家里添乱就谢天谢地了……”这是出来买菜的年轻媳妇,回去可要跟自家相公说道说道这事,千万别有那纳小的念头。

    在这个平民百姓不得不一夫一妻的社会,因着舒忱庶出的身份,秦氏竟得了大多数女人的舆论支持。

    得女人者得八卦,在括苍县的八卦里,秦氏很快就成了一个可怜的被逼迫的嫡母形象。

    贺峥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在店里拟新的菜单。

    如今他让韩远山每日送一头整猪来,要杀好的处理好的,连下水带猪血都要。这可把韩远山给高兴坏了。

    这一头整猪,能新开发的菜色可不少。

    贺峥新拟了个红烧蹄膀,一个糖醋小排,一个毛氏红烧肉,一个葱爆猪血……只可惜这猪头肉和猪尾巴实在是上不了桌。贺峥便让红翡把猪头肉和猪尾巴做成凉拌菜,给伙计们吃。猪身上的大骨头也不让剔得太干净,熬汤正好。大冬天的早上伙计们喝上一大碗,暖暖活活的开工。

    伙计们可不挑什么上得了桌上不了的,只要是肉,管它是哪个地方呢?一个个都吃得油光满面的,纷纷夸赞贺峥是个仁厚宽和的东家。

    除了猪肉,最近贺峥还在附近的村子订了每天一只羊。只是因为还没想好要怎么做,才没有杀,都暂时养在后院。而因为之前的德州扒鸡买一送一的活动,扒鸡在合書酒楼一直是热门特色菜。但因为最开始买一送一的活动,附近村子的鸡都被合書酒楼收得差不多了,贺峥只得限制名额,每天只供应十只扒鸡。也因为卖扒鸡,剩下了不少鸡爪,贺峥也让红翡一起卤了,也给伙计们添了菜。

    有的普通人家来买扒鸡打包,贺峥也会送上几个鸡爪。平头百姓没那么讲究,都欢天喜地的走了,直夸合書酒楼厚道

    只是也有那常走商的见多识广的人不免好奇,怎么他们去德州的时候,就没听说过扒鸡?

    贺峥微笑着答不过是些小手艺,在德州也只有一两家铺子在卖。心中却在想,这德州扒鸡可是明朝才有的,你们没见过也是应该。

    只是将来若有机会,不如真去德州开一家店,也让这德州扒鸡名副其实一下。

    最后羊肉贺峥也定了下来,羊排和羊腿就做成烧烤,羊肉则做成红焖羊肉,剩下的羊头羊杂熬汤好了,免费送,实在剩了就给伙计们加餐。

    最好直接定下来一些羊,这样若有母羊下了奶,说不定还能做成双皮奶和姜汁撞奶呢。

    他小时候模糊记得听妈妈说过,最纯的奶直接上锅蒸,能蒸的跟蒸鸡蛋一样。若是兑了水的奶,加个鸡蛋清也能蒸成,比双皮奶简单也好吃多了。

    想来天气越来越冷,这羊肉该是很受欢迎的。只是这红焖羊肉的做法,他还得好好回忆回忆。

    贺峥正喜滋滋的想,既然决定了做羊排,还是哪天找一找孜然的好。若有了孜然,还能多做一个孜然羊肉。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孜然。

    听到这则流言的时候,贺峥正美滋滋的写着菜牌,手一抖,就落下了一个大墨点。

    而舒忱得到的消息,可比那街上看热闹的妇人详尽的多。

    据说当日舒县丞动了大怒,觉得自己被庶子小妾玩弄于鼓掌之中,当下就把沈氏给禁足了,还放话出来要舒忱这个逆子给自己一个交代。

    虽说沈氏平日也懒得出东院,可这自己不出去和被别人要求不准出去,可是两个滋味。

    阿釉回来禀报的时候,眼圈都有点红:“我娘都急的不行了,听说如夫人气得好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人都瘦了一圈儿了。”

    舒忱听了自是忧心不已,贺峥听了,也是又气愤又愧疚。

    “都是我不好,只顾着一时出气,却不想给岳母招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这事儿不必你出面,还是我来处理吧。”

    就连合書酒楼,也因为这件事生意差了不少。

    古代最重的就是孝道。有了这不敬岳父岳母的老板,这酒楼的饭菜就是再好吃,也说不定是加了什么东西呢。人品不好的人,干出什么事儿都不稀奇。

    舒忱本不欲贺峥出面,他们家关系十分复杂,钱不多心眼倒是不少,贺峥别一不小心再让人抓了别的把柄。

    但瞧着贺峥这副定要负荆请罪戴罪立功的模样,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好吧,你去就你去,不过我可要告诉你,那个家里有些人你可别直接跟她们杠上……”

    舒忱给贺峥恶补了一番舒府宅院内的恩怨情仇,次日忧心忡忡的送了贺峥出门。

    “要是不行,你赶紧让来福回来告诉我一声,我再去跟父亲当面赔罪。”临走前,舒忱嘱咐道。

    贺峥知道舒忱这是怕自己搞不定舒县丞,便拍了拍舒忱的手背:“放心吧,我就是再不中用,有事儿了也要挡在你的前面。”

    贺峥到了舒府,门房和管家虽然没拦着他,只是舒县丞却根本不肯见他。

    “你去跟那个逆子说,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事,你不必搀和。”舒县丞在书房内冷冷的发了话。

    得了自家老爷的话,一路跟来的管家便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谁料贺峥却直挺挺的朝着书房禁闭的房门跪了下去:“岳父大人若不肯出来见小婿,小婿就跪在这里不走了。”

    以往贺峥看电视,最讨厌的就是“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我就死给你看!”,你爱跪跪着爱死死,关别人屁事啊?根本就是利用别人/胁迫别人啊!

    可是如今轮到自己身上,还真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贺峥心中有点惭愧,但也没别的法子。

    唉,以后再也不这么干了,贺峥暗暗发誓。

    只是这招虽然有点卑鄙吧,但别说,还真管用。

    贺峥往那儿一跪,舒府的管家都不敢拦他了,就连躲在远处看笑话的秦氏也笑不出来了。贺峥直接跪在书房门口大声的朝书房里喊话,不由得舒县丞不听:“岳父大人,此事全是小婿一人所为,与舒忱无半点关系!”

    “岳父大人明鉴!小婿病中娶亲,根本无人与我商量,一病醒来竟娶一男妻,小婿心中不甘!”

    “小婿为何会娶舒忱,想必岳母大人与我二娘心中有数!舒忱进门连嫁妆也无,吃用全靠我贺家,心中过意不去,便将如夫人所给的店铺送与小婿,算作今后的花用!”

    “小婿虽与舒忱并无夫妻之实,只是我贺家家大业大,又怎会贪下这点东西,便给了舒忱二百两银子,便当是买了那铺子了!”

    “只是贺家种种,想必岳父大人亦有所耳闻,那合書酒楼其他的店面原也是我母亲的陪嫁,前不久才回到我手里。小婿为避麻烦,才隐瞒下自己乃是酒楼东家的事实!”

    “那日岳母大人前来,我便将账单与岳母大人看过,岳父大人所签账单一共三十五两,小婿不敢收岳父大人的钱,又怕泄露秘密,才免去大头,让岳母大人只付了十两意思一下。”

    “谁知……呵呵,没想到这才几日,我贺峥不敬岳父岳母的名声竟已传出。其实那日岳母大人走后舒忱便与小婿说,岳父大人待他不薄,虽说家里没给半分嫁妆,但临出门之前岳父大人曾给了舒忱30两银子,他不敢妄动,便作为岳父大人日后在合書酒楼的花用。”

    “只是小婿怕身份泄露,才执意不肯,谁知竟惹了岳父大人猜忌舒忱与如夫人!”

    “若岳父大人不满小婿行径……既然我与舒忱并无夫妻之实,此时又并非我二人所愿,我二人又都不喜男色……舒忱入了我家户籍还被连累不能科举,我心不安!不如……不如我与舒忱便解了这契,再各自婚娶,岂不皆大欢喜!”

    “以后岳父大人就是再来合書酒楼,小婿仍给岳父大人半价优惠!”

    贺峥垂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以上………………全是胡说八道,现场发挥。

    这说谎的技巧就是真假掺半。舒忱没有嫁妆是事实,这件事属实,对于卖铺子一事,舒县丞已信了八分。

    再加上那三十两银子和舒忱不能科举的事儿,舒县丞又是动容又是愧疚。

    现在只希望舒县丞可千万别那么从善如流的答应他们解契啊……他可是连小手都还没拉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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