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夫

    待请安完毕,众人便都散了,贺老太太留了贺峥舒忱吃早饭,小李氏也要留下来伺候婆母用餐。倒是舒忱,作为小李氏名义上的儿媳妇,却不必再婆母面前立规矩,大大方方地在餐桌旁坐了。

    作为男妻,一应女子要做的舒忱都可不做,这个时代说到底还是男尊女卑,即便是嫁为□□,男性的权利还是尽可能的被社会所保护。

    古人吃饭讲究个食不言寝不语,不仅没人说话,连碗碟碰撞的声音都没有,一顿饭吃得贺峥小心翼翼,好悬没憋死。好不容易吃完了早饭,有丫鬟过来撤下餐具,端了茶来。贺老太太便让小李氏回了,自己留下长孙孙媳说体己话。先问了舒忱住的可还习惯,又道“缺什么东西,或屋里丫鬟有伺候不尽心的,尽管告诉祖母。进了门,这儿便是你的家了,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舒忱连忙应了,又闲话一会儿,贺峥跟老太太提出了要打发身边丫鬟的想法。

    “孙儿想着,我与舒忱已经成亲,房里再放那么多丫鬟也不好看了,再说她们年纪也都不小,伺候了孙儿这么多年当给寻一门好亲事,之后再挑了年纪小的来伺候就是。”

    舒忱听了这话,却有些不自在起来。按理说大户人家的少爷成亲之前也有收通房丫头的,成亲之后就可抬成姨娘。但若男方家看重新媳妇,就会在成亲之前将通房丫头打发出府。好嘛现在当着他的面打发丫头是几个意思?示好吗?

    其实他也不知道贺峥有没有通房丫头――现在倒是盼着有才好,舒忱阴暗地想,只要贺峥别来招惹他,多少姨娘侍妾他也绝对不堵心。

    贺老太太听了,却沉吟不语。贺峥身边的翠烟翠雨她是知道的,原想着伺候了贺峥那么多年,最是知贺峥脾气秉性的,将来就是娶妻了,把她们开了脸收房也便宜。如今贺峥已表达出对这些丫鬟没意思,倒不如先应下,一来在舒忱面前表示自己这个做祖母的没有给孙儿身边塞丫鬟的意思,二来既然翠烟翠雨在贺峥面前不得脸硬塞也没意思,倒不如再选了好的,总有中意的。因此便道:“你们小院儿里的事儿,自己做主便是。只一条,这些丫头都是你平日里使惯了的,不可一气儿全都打发了,身边没使惯了的下人到底不便宜,要慢慢来才好。”

    贺峥连忙点头称是。

    说完了自己的丫鬟,便要说别人的丫鬟了。

    “祖母,孙儿房中的丫鬟倒也罢了,毕竟在孙儿房里伺候了好些年。只是母亲派翠云姑娘来给孙儿守夜,孙儿却是万万不敢当。”

    贺老太太脸色沉了下来,“不过是个丫鬟,也当得起你一声姑娘。”

    贺峥恭顺的垂下头:“虽是下人,到底也是母婢。”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究竟是小李氏命丫鬟窥视于他、翠云心大想爬少爷的床、还是小李氏想给他整个与母婢通j的罪名……贺峥恶劣的想,就看老太太想象力丰不丰富了。今日贺涵这么不给他老婆面子,想必也是上行下效的结果,可见小李氏这个做继母与自己这个原嫡之子是真不对付。他这个人又实在是个气量不大的,早上贺涵对舒忱不敬,不到一个时辰,贺峥这就要拿翠云杀鸡儆猴了。

    果然贺老太太脸色暗了,说:“这翠云是和翠烟翠雨一批进府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打发出去配人了。”

    贺峥弯起嘴角,又哄着老太太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和舒忱告退。

    从老太太院里出来,就看见来福蹲在墙根下逗一只小狗,见贺峥夫夫二人出来了连忙跳起,把小狗吓了一跳,边倒退边冲来福狂吠。

    “个头不大,声儿倒不小。”来福悻悻地绕过小狗,凑到贺峥跟前。“少爷,这会儿日头大了,不如小的背您回去吧。”

    “不行。”贺峥立刻拒绝,且不说他一个大男人众目睽睽之下让人背回去好不好看,他媳妇还在跟前呢,以后如何振夫纲?“你扶着我,咱们快些走就是。”

    来福站在一旁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想继续说服自家少爷又不敢开口。他想说就少爷这身体能走得快吗?他能说吗?扶着少爷走比背着走还累啊,想到早上辛酸的一路,来福真心不想再来第二回。

    他主仆二人僵持不下,舒忱却不高兴了。昨晚贺峥咳了几次血,他本就没睡好,这会儿直打哈欠。如今刚刚立秋,秋老虎正厉害,早上还不觉得,现在太阳出来在院中站一会儿汗便出了薄薄一层。隧向身后的翠雨道:“去找老太太院里管事的丫鬟,请老太太的软轿一用。”

    不多时四个粗使的婆子从空置的厢房里抬出一顶小轿,贺峥虽不愿意被女人抬着,还是在自己老婆“再找事就自己爬回去吧”的眼神下乖乖地钻了进去。

    刚回到自己院里,便有丫鬟来禀:“少爷少奶奶刚出门大夫便来了,已在偏厅候着了。”舒忱因昨夜没睡好,打了个招呼便回房补眠,贺峥自去偏厅见大夫。

    这大夫姓刘,年纪一把满目慈祥的样子,留着一把山羊白胡子,到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因在贺府供奉已久,日常就给贺峥请脉,很是熟门熟路。把了脉便道:“少爷虽已醒来,身子仍是虚弱,平日不可妄动。我再写个方子,早晚各一付吃了,假以时日必能大好。”

    贺峥看这老大夫只说些虚的,对病情绝口不提,便问:“敢问大夫,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昨日醒来觉得腹内灼痛,究竟是什么原因?”

    刘大夫摸摸胡子,“少爷这是儿时不足之症,沉疴已久,加上风寒一时凶猛才至昏迷不醒。若腹内灼痛,想是饮食出了问题,人参虽好却不可多食,吃上两天便要停个几日。若能寻得燕窝,隔两三日吃上一盏倒是好的。”

    贺峥面上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这老头不是个庸医便是已被人收买了。他大病初醒,老太太亲自吩咐小厨房炖了参汤阖府尽知,小厨房也确实送了参汤过来,只是他昨晚发现自己中毒,生怕毒性被人参催发,便把参汤给舒忱喝了。

    如此何来人参致使腹内灼痛一说?

    “这些倒也罢了。只是还有一事,”贺峥装作为难的样子,“我自醒来,头脑中昏昏沉沉,许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说着便随手指着多宝阁上摆着的一个珐琅美人瓶,“就像这个,我竟像从没见过这个瓶子似得,想不起何时得了,何时摆在这里的?”

    那刘大夫听了贺峥的话也称奇,又握着贺峥的手腕把了半天的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怕是一时病得久了魇住了?或是脑中经脉受阻也未可知,我先写一方子慢慢调理,过些日子再看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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