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蓝才进门就看见了芬姨在摆弄前厅的花瓶,便收起刚才跟季焰远置的气,露出笑脸蹦蹦跳跳跑过去,“芬姨过年好!”

    “来,这是贺蓝的红包,早就给你准备好咯。”芬姨从旁边的手提袋里拿出一个大红包给贺蓝,又得意地瞥了季焰远一眼,“还好啊,芬姨提前准备了,焰远非说你今年不会来。”

    “是啊,他刚才还在跟我生气呢。”贺蓝也嗔怪地斜睨了一眼季焰远,“我可是为了见你一面才专门大年初一飞过来的啊。”

    “就这么几个钟头谁要见你啊?晚上还要飞东京……”提起这季焰远实在不能不生气,凌晨接到贺蓝的电话说要来香港,劝都劝不住。

    “哦?不想见嘛?”芬姨坏笑着戳穿季焰远,“也不知道谁昨天念叨了一天说希望贺蓝也在啊。”

    贺蓝在旁边扑哧一笑。

    季焰远抱着胳膊涨红了脸,“我就说了一次。”

    迟建明听到了声音,也走到了前厅来,“呀,小贺来啦?快进来坐,焰远昨天一直说想让你也来呢。”

    “哈哈哈……”贺蓝和芬姨都笑了出来。

    “怎么了?”迟建明看看她俩,又看看季焰远,“你摆什么臭脸,不应该高兴吗?”

    “叔叔过年好。”贺蓝跟着迟建明往客厅走,又偷偷回头对季焰远眨了眨眼。

    “什么时候领证?到时候就该改口了吧?”迟建明笑呵呵地从桌上拿出红包给贺蓝。

    季焰远无奈地别过头叹了口气,怎么平时挺正经的人今天全都不正经了。

    “现在就想听吗?”贺蓝接过红包,干脆笑嘻嘻地叫了出来,“爸,过年好。”

    “好、好!”迟建明这一下乐得合不拢嘴了。

    季焰远把贺蓝拉到身边,悄声嘀咕她:“你怎么没皮没脸的。”

    “怎么了?反正不是早晚也得叫嘛?”贺蓝又把红包伸到季焰远眼前晃晃,“何况还给我发红包了。”

    客厅的沙发上,奶奶正招呼贺蓝过去吃水果,“贺蓝来。”

    “奶奶过年好!”贺蓝赶快去给奶奶拜了年。

    “乖。”迟老太太同样给贺蓝拿了个大红包,“来吃水果。”

    “谢谢奶奶!”贺蓝也没有客气,一屁股坐过去挑了个切好的石榴,晶莹的红色果粒闪亮亮的,贺蓝觉得很像水晶洞,过年就该吃点儿喜庆的水果,正配她今天收了这么多大红包。

    “石榴可有多子多孙的寓意啊。”迟老太太见到贺蓝拿起石榴,不免惊喜了一下,“焰远,什么时候让我这个老太太当太奶奶啊?”

    “咳!咳!”贺蓝一笑,石榴籽儿呛进了气管,她咳得憋红了脸,季焰远赶紧划着轮椅过去拍了拍她的背。

    “奶奶,这、这就是个水果……!”季焰远的脸也通红,拿过贺蓝手里的石榴放到一边,把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快别吃了,你……你进门还没洗手,先到我房间洗个手。”

    “咳……!哪儿……不能……”贺蓝边咳边被季焰远拉着离开客厅,“哪儿不能洗手啊?”

    “……我要疯了。”季焰远按下按钮,单手转动轮椅进入电梯,又一把将贺蓝拽了进去紧紧抱住,“说是来看我的,可我根本没机会好好跟你说话。”

    “不是说不希望我来吗?”贺蓝的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怎么可能不希望你来!都一个多礼拜没见了。”季焰远终于可以向贺蓝撒娇,“要不今天晚上别飞了,留在这儿陪我吧?”

    “没办法啊……早就说好了春节陪姥姥她们旅游的……”贺蓝的手搭在季焰远肩上,“就几天都忍不了?”

    电梯停在季焰远房间的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迟俊扬正站在门外。

    “我说你们俩有必要这么着急吗?”迟俊扬也拿季焰远打趣。

    这是今天的第四次公开处刑。

    季焰远长叹一口气,“迟俊扬,你去走楼梯——!”

    贺蓝则一直笑个没完没了,她回到季焰远房间,发现他的床上用品全变成了粉色的。

    “哈哈哈……!”贺蓝再次笑出声来,“你干嘛啊?弄得跟小公主似的!”

    季焰远扶着额头,真是后悔带贺蓝回房间了。

    “这两天阴天,晚上老是……”季焰远话说一半又停了下来,“……反正就是没有床单换了,这是皮皮房间的。”

    “那这两天身上肯定不舒服吧?”贺蓝坐下来,又拽着轮椅把季焰远也往床上拖,“来跟我躺会儿吧,我不该早上给你打电话让你接我的。”

    季焰远自己撑着床坐了上去,脚东倒西歪地别在轮椅和床之间,他低头推开轮椅,把脚拽了出来,“你别睡着了,好不容易咱俩就只能待这几个钟头。”

    “我困……”贺蓝躺了下去,又被几个红包硌得坐了起来,“哎!”

    季焰远偷笑。

    “想不到我都工作了还有压岁钱领。”贺蓝拆开厚厚的红包,发现单张竟然都是1000面值的港币,瞬间吓得清醒了,“你们家压岁钱给这么多?!”

    “是啊。”季焰远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大,他怕贺蓝一会儿又要睡觉。

    “我可从没收到这么多压岁钱……”贺蓝的嘴角快要咧到后脑勺了,“真希望你家每天都过年!”

    “可——”季焰远本想说可别再有这样的春节了,但话还没说出口,他又觉得这样的氛围也没什么不好,贺蓝的到来反倒有了家的感觉,“……可以啊。”

    电视里播放着主持人介绍着香港特色礼品的节目。

    “这家的曲奇……!我也去过嗳!”贺蓝指着电视里那家店面,“不过是十几年前了。”

    “这你都还记得?”

    “嗯!那年我才上初中,暑假跟我妈和她同事来的香港。”贺蓝点点头,“我趁她们逛商场的时候跑去买的曲奇,在这家店遇到了我的初恋呢!”

    “初恋?!”季焰远脸色一沉。

    “是一个香港的哥哥!排在我前面,他把最后一盒买走了,结果看见我还在排队,就把饼干让给我了,我那天还忘带钱了,他都没要我钱。”贺蓝又摆了摆手,“我记得他长得挺不错的,哈哈,也算不上初恋吧?就是觉得人好,不过可惜也没说上话。”

    “……”季焰远盯着贺蓝一言不发,嘴唇绷得紧紧的。

    “你生气啦?哎,那都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其实贺蓝还挺喜欢看季焰远吃醋的模样的。

    季焰远垂下眼帘,“要是说上话了,你要跟他说什么?”

    “谢谢呗,还能说什么?我总不能因为一盒饼干就喜欢上一个人吧?”贺蓝笑起来。

    “哦。”季焰远的眼神里竟然有些哀怨,“……那个曲奇好吃吗?”

    “别提了,根本没吃到,”贺蓝自嘲地摊了摊手,“我给落在回酒店的车上了。”

    “贺蓝你还我曲奇——!!”季焰远又生气又想笑,转身把贺蓝扑倒在床上,“那天把最后一盒曲奇让给你的人就是我——!”

    ……

    季焰远排了一下午的队,终于买到了同学点名要的曲奇饼干。他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吃的,值得他排这么久的队还要带到美国去。

    结账接过手提袋,季焰远转过身发现身后有个小姑娘还在排队,比他矮了一头,看上去也就是个初中生的模样。

    “卖晒了。”营业员把售罄的标志摆出来,并对那个小姑娘说道。

    季焰远停下脚步,看那小姑娘快要哭出来了,可大概是在店里不好意思,瘪着个嘴想哭又不敢哭。

    “让给你买。”季焰远有点儿过意不去,他走过去把曲奇递到小姑娘面前,用广东话跟她说。

    小姑娘盯着他愣了愣,才又反应过来,赶紧低头在背包里翻来找去。

    “嗯……?嗯?!”小姑娘半天没掏出钱来,眼眶反而越来越红,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唔……”季焰远把手提袋塞到小姑娘手里,转过身走到店门口,背朝她摆了摆手,“算啦。”

    贺蓝提着曲奇,望着离开的那个哥哥发起了呆。

    ……

    十二年后的贺蓝,同样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季焰远,脑海里模糊浮现了那个站在她面前硬把饼干塞给她的人,两张俊朗的面庞重合在一起。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特别对不起我?我可排了一下午啊。”季焰远俯身压着贺蓝,哭笑不得地问她。

    贺蓝抱住季焰远的脖子靠向他怀里,抬起头深深地吻了他。

    “奶奶说想要当太奶奶了呢……”贺蓝的眼角滑下一颗眼泪,却还是对季焰远笑了出来。

    “现在的我可不是那个让给你曲奇时候的我啊……”季焰远的视线落在自己的下半身,“医生说过我……”

    “总会有别的办法,不是吗?”贺蓝紧紧搂住季焰远深吸一口气,“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像你一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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