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纯出发那天金玉没去机场送他,一来是航班时间太早老周希望老婆多睡会儿别累着,二来担心离别时多愁善感的她哭起来伤身又伤神,压根儿就不准她跟着出门。何况,他搭飞机去边境只是第一步,后面还得大巴小巴的转车也没什么送行的必要。

    为了让金玉安心,老周在出发前写了一个详细的行程表,告诉她自己联系了一个边境旅行社的贾姓导游,先办理合法手续通过正规渠道入境,再去繁华的没战乱的首都选个最好的酒店落脚,然后与客户吴定邦的兄弟缅国大富豪吴丁武面谈,这一路都是非常安全的。

    吴丁武原本在缅国就掌控有两处矿产,在北部也有一定的势力,只是对翡翠珠宝没什么销售渠道从前也懒得涉足不熟悉的生意才没去弄个玉石矿玩儿。周纯前期已经在吴定邦的牵线下与此人联络了几次,渐渐说服他考虑一起合作。

    如今正好趁着北边乱起来有矿山转手这一良机再去当面游说一次,看能不能合伙赚钱。若是可行,就能再借吴丁武的东风利用他本地关系网去逛山场选投资地。

    “按常理分析,这一路应当也是安全的。”周纯是这么告诉金玉的,她也大致上全信了。

    金玉从前被撒天乔和师兄冯睿扬保护得太好,对一些“歪门邪道”完全不了解,正式入行后又一门心思搞创作,就算被周纯稀里糊涂带着偷渡出国门走了一次又因为一路很顺利所以完全没啥感觉,后面尽管丈夫经常去那边出差采购她留守在家,可每次对方离开的时间都不长,所以也不曾特别在意。

    她知道到山场看石头必须悄悄偷渡,必须伪装成本地人或者藏着掖着过去,缅国政府根本不允许外国人涉足他们那个可谓是国家经济支柱之一的珠宝玉石产业,可从前也曾听同行展大兴说过花几万块就能找到专人保护偷渡,如果被发现了也不过是被安全部门遣返罢了,应该,是没什么危险吧?

    她压根不知道的是,被政府轻松遣返的那都是普通小鱼虾,而自治邦的反-政府独立武装是时刻都背着枪的,闹个不好那就是子弹伺候。何况,若是不小心去了双方交战的区域,刀剑无眼谁会管你是哪国人或哪个牛掰大人物的关系户?

    直到周纯离开大半个月之后,渐渐没了频繁的电话联系,成天闲得无聊给宝宝念故事书的金玉这才在思念中担心起他来。

    “忽然觉得家里有些空落落的,偶尔还会有些心慌,大概,这是孕期焦虑?”她对花朵朵这么说着,以此安慰自己。

    “那找点事儿做嘛,免得你太闲了东想西想的。”为闺蜜戒烟中的花朵朵咬着棒棒糖比划了一个画速写的动作,让她有空就给公司随便弄点设计做贡献。

    “设计怎么能随便?”金玉笑着摇头,却也没反对好友的这个提议。只是她没胡乱画图,而是将从前的灵感整理了一番发给设计部备用,此外便开始一门心思给肚子里的宝宝做玉雕设计。

    当花朵朵见到那两块从家中保险柜中取出的粗磨原石后顿时惊讶不已,一副想要下跪抱金玉粗大腿的模样高呼:“福禄寿喜和福禄寿喜财?哇,土豪!咱们交个朋友吧!”

    在翡翠珠宝行当已经混熟了的她,很清楚好友手上的这两块多色翡翠极其珍贵,种水不错且色泽如此明丽顺眼,单单原石就已经是万中无一价值可上千万的稀罕物。

    “很棒吧?我爸爸入行几十年都没见过这样别致珍贵的原石,”金玉轻轻抚摸着那两块桃心形的翡翠,若有所思道,“若是不好好设计做出一对珍品来……那真是对不起这大自然鬼斧神工给予人类的恩赐。”

    “嗯,”花朵朵顺着她的话点点头,又赶紧强调,“可你也别太耗神,注意身体。”

    金玉可没法再承受一次失去宝宝的伤痛,这种事情无须旁人提醒她也会时刻小心,赶紧点头承诺:“我知道,现在就先琢磨一下构图,等生了宝宝再来雕琢。”

    既然是送给宝宝的礼物,那就设计成童子吧?譬如,白胖娃娃、翠色莲叶与波纹、红色荷花、金色锦鲤以及紫色肚兜和飘带……

    看着闺蜜生活充实后忙碌起来顾不上再时刻琢磨周纯过得好不好,几时回来等事儿,花朵朵终于松了一口。

    她没敢告诉金玉几句憋在肚子里的实话,前两天她发现坐镇公司的余蒙小老板状态和从前相比不太一样,画风从逗比ceo变成了酷霸总裁,在那种严肃劲儿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四伏感觉,他才是对老周工作上的事儿最了解的人,想来大老板此行很可能确实有点风险。

    正如花朵朵猜测的那样,周纯此刻的情况并不算“很安全”,尽管吴丁武没有刻意刁难,但对方毕竟是个资本家不可能自己全权耗费心力拿下矿山让“金之玉业”白等着拉石头捡便宜。

    他提出的合作条件是自己想法拿下采矿权、派少许亲信巡逻看守,但是他周纯前期必须亲自坐镇并带上几个老师傅协助管理矿场。

    简而言之,吴丁武希望“金之玉业”最好是把所有繁杂日常事务都干完了,他只负责找关系、监督和分钱。

    对此要求周纯与之商榷良久明面上很是不满对方的做法,实则却是欣然同意,他本就想寻机弄个正经身份由自己或派人长期深入缅国腹地“盘踞”,吴丁武的要求正合心意。

    胆大无比又极具冒险精神的老周见机不可失压根儿就没回国请示“白石”齐国明,甚至一时间也顾不上去考虑家里挺着肚子的老婆,直接就这么去矿场打前站了,唯一带上的亲信人手只有司机陈义武,那还是周纯知道对方是自己下属,陈义武却丝毫不清楚谁是他的上级。

    时值九月底十月初,正好是缅国的雨季,上山的路泥泞无比只能一脚水一脚泥的步行爬上去,环境太差加之温度高湿度大再一劳累很容易生病,条件可谓是极其艰苦。

    再者,小国内乱有可能只是一些无党派愤青举牌子抗议当局,无伤大雅的扔点啤酒瓶、小砖板热闹一番,也可能是扛着枪推着炮的悍匪山兵和当政者争地盘抢财源夺政权。

    九月周纯出发时缅国只是政府与自治邦因政治、经济争纷在对骂、警戒以及谈判,等他开始准备下矿区时矛盾已经升级成局部战乱,远远的已经能听见隐约枪炮声,并且沿途都有扛着枪背着手榴弹的山兵在设卡盘查。

    “你是退伍兵对吧?枪会用?”在一偏僻处当地村民的屋内,周纯三两下扒了自己身上的西裤衬衣换成吴丁武手下提供的丛林迷彩,而后咔嚓几声熟练的检查了枪械,一边往腿上绑军刀一边问司机陈义武,“你看你是自己跟着难民潮回国去还是跟我一起上山?”

    “……”太阳你大爷的,这种话不该一开始就说么?!站在窗口放哨的陈义武很是无语的回首遥望先前已经闯过的几道关卡,仿佛看见了无数头草泥马自眼前呼啸而过。

    回去,怎么回去?一个人再往回绕过四处游荡的山兵以及穿越中央政府的封锁线可能成功么?且不论他究竟记不记得路和靠双腿能不能走回国去,首先语言就是个大问题,缅语和夹杂口音的当地中文他确实会一点,可远远不可能像周老板那样可以假乱真完全没外国人感觉,一旦和山兵直接交流肯定会被识破。

    陈义武估摸着后退的困难程度,在咋舌老板身份背景的同时又想到自己那需要驻扎在缅国边境的任务,最终艰难的憋出了两个字:“上山。”

    “那行,”周纯偏头用下巴指了指堆在地上的刀枪□□,“武装上就走吧。”

    等陈义武准备妥当后众人起身出门,在与对方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周纯坏笑着快速抛下了一句低语:“好好干活儿,回去让小当家给你发双倍奖金。”

    “小当家?!”陈义武猛然从他时常怀疑可能是个毒贩的老板口中听到了自己上级的代号,顿时整个人都懵了,亦步亦趋跟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慢慢回神——那么这个人就该是传说中的大当家了?

    他该不会是故意不暴露身份一直在考察自己吧?如果说一开始是为了安全起见不愿意相认,可这已经相处了不止一年都不肯说,真是太恶趣味了……

    如此这般在陈义武的默默吐槽中,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周纯带上“被迫上贼船的司机”以及吴丁武给的五个保镖兼助手,就这么穿梭于中央政府与山兵双重看守的封锁线,打算从那荷枪实弹圈起来的矿区接手一个烫手山芋似的翡翠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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