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那么想得到她?”平复呼吸之后,秦风扬一边给曹楚仁揉腰,一边沉声问道。

    曹楚仁紧闭的双目微微睁开,一眨不眨地看着秦风扬上下滑动的喉结,有些失神,过了半晌,曹楚仁才又道:“其实也不是非要得到,只是不甘心,就像不甘心大兴覆亡一般,我从小就日日盼着光复大兴,杀尽成氏族人,如今倒是这个时候,若不真的抢一抢,争一争,我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我也知道应该放下执念,尤其是这个时候想必京师,我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但是我就是做不到。”

    “既然知道是自己个儿的执念,那为什么还要不知死活跟成卓远叫板?”秦风扬声音多了几份柔和,又道,“这个时候并不是起兵的好时候,成卓远先是册封雍宁王,堵了咱们的兵源,后来暗杀陈九儒,其实已经是在给我们提醒了,如今连慕容肃都跟着倒台,如今他就就盼着咱们出事儿,他也好顺手拔了你这肉中刺呢,你倒还偏挑这个时候呲牙咧嘴,岂不正中他下怀。”

    “风扬,从前小时候我和成卓远还有霍晨、周瑾一道跟陈九儒读书,那时候,陈九儒教会我们玩一个游戏,叫做不动声色,就是咱们四个人面对面坐着,然后各自任意做出各种姿势动作,来引逗对方,看谁先忍不住开口,或者是动手,”曹楚仁靠在秦风扬胸前,缓声道,“风扬,你猜我们四个谁赢的最多?”

    “自然是你。”秦风扬柔声道,倒不是他奉承曹楚仁,曹楚仁的性子,他是真的了解,能在皇宫安安分分住了这许多年,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件。

    “是啊,总是我赢,那时候最先忍不住开口的总是霍晨,霍晨的性子最是咋咋呼呼的,那时候我很是瞧不上霍晨,实在不明成卓远为何要挑了他做伴读,可如今霍晨却成了高丽摄者王,权掌高丽大权,可见我不如成卓远独具慧眼。”

    “然后忍不住的是成卓远,一旦霍晨破了功,成卓远便就忍不住要跟着笑了,其次才是周瑾,往往只有我能够忍到最后,太傅因此还夸过我性子沉稳,我虽然面上不露,其实心中很是得意,但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成卓远是不稀得跟我争,”曹楚仁挑了挑眉,苦笑道,“我一向以为只有我最懂隐忍自制、厚积薄发,所以才能在宫中安安稳稳做了那许多年的曹公子,但是却一直没有发现原来最能隐忍的竟是成卓远,不对,还有先帝。龊”

    “其实,自打先帝立他为太子之后,我就知道我此生必定是翻不了身了,这一对父子何其狡诈,一个为了让爱子上位、不惜冷落爱子十五年、甚至牺牲三子也在所不惜的父亲,一个为了上位能够心毒手辣、不惜对三位兄长痛下毒手的儿子,风扬,你说,这样的一对父子,我如何赢得了?”

    “只是到底还是不甘心,风扬,我是真的不甘心。”

    “那一位父亲在我面前生生逼死我父母、夺我曹氏天下,那一位儿子,夺走我心上人,生生剜去我心头肉,风扬,你说我如何能够甘心?”

    曹楚仁靠在秦风扬怀中,疲乏地闭着眼道:“所以,即便是臊一臊他,即便将一无所有,我也一定要做,一定要争。”

    秦风扬不语,只是抱着曹楚仁出了浴桶,然后擦干了身上的水,又重新换了新的床单被褥,这才放了曹楚仁上床,曹楚仁迷迷糊糊,却始终抓着他的手,含含糊糊道:“风扬。”

    “我在,”秦风扬忙得也躺了下去,让曹楚仁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侧身亲了亲曹楚仁的脸,一边沉声道,“别怕,你不会一无所有,你始终都有我。”

    要怎么疼惜你才够?

    黑暗中,秦风扬一遍一遍轻轻地摩挲着曹楚仁的脸,当手指刚刚触碰到那柔软的唇的时候,蓦地被曹楚仁含进了口中。

    秦风扬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不跳了。

    “风扬,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黑暗中,曹楚仁一字一句轻轻地道,“我不是瞎子,我都看得到,这些年,我作天作地,不过都是仗着身后有你撑着。”

    “从前在京师如何小心谨慎,连说句话都要先想半天,那样的日子,明明就在前不久,但是现在想起却遥远得很,自从来到江浙,我整个人就觉得踏实了,整个人都疯癫了,倒不是因为做了这劳什子的定安王,都是因为你。”

    “风扬,可能不知道,是你一手把我变成了今日的曹楚仁,心毒手辣、无恶不作、跋扈飞扬,风扬,这都是你惯出来的。”

    “从前,我不愿意承认,还总喜欢拿话刺你,但是如今,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我也懒得继续矫情下去,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日,不管碧落黄泉,风扬,你都要陪着我。”

    ……

    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曹楚仁有些不安地舔了舔嘴唇上的手指:“风扬,你不愿意?”

    蓦地,两片温热的唇覆了下来,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明明心花怒放,但是鼻子却不争气地开始酸涩,曹楚仁一把抱住了秦风扬的头,嚎啕大哭起来。

    “风扬,这么些年,从头到尾,你就只有你而已。”

    “有我就足够了。”

    ……

    ~~~~~~~~

    承源四年七月三十

    今日早朝足足用了四个时辰,一众大臣群情激扬,从旭日东升一直唇枪舌剑到了日薄西山。

    其实不过只讨论了两个话题,第一,如何处置慕容氏族,第二,究竟能不能立慕容微雪为后。

    第一个话题,成卓远并未多开口,对于处置慕容氏族,成靖之一早就替他做出了决断,而且,他和一众大臣其实也已经心照不宣,这时候拿出到早朝上来说,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倒是第二个话题,成卓远却一口咬死,皇贵妃生子有功,自然坐得起后位。

    自然最后诸位大臣探讨的话题,就由两个变成了一个,即罪臣之女究竟能不能为后,天池要不要开这个先河。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皇贵妃可以为后,但是前提必须是慕容氏族需诛九族,彻底灭族,以绝后患,而皇贵妃需改姓氏,不再作为慕容氏族之女。

    这是朝臣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即便成卓远点头答应了,但是还有三个礼部的老头当着成卓远的面撞了柱子,两人当场死亡,一个昏迷不醒。

    下朝的时候,成卓远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了,自登基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敢情还真有这般不要命的,敢公然在万岁爷面前血溅三尺,作为一位帝王,最深恶痛绝地往往就是这样公然受到威胁,一个个老夫子满嘴忠义仁孝,为帝王解忧,还偏生要死要活,挑战皇权,生生把他给逼成了昏君。

    成卓远一气之下连连罢免了四位礼部老臣的官,朝堂这才安静下来。

    周瑾陪着成卓远回了御书房,两人都腹中空空,赵如海忙得送膳过来,只是成卓远却没有什么胃口,周瑾也只是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万岁爷当真已经做了决断?”周瑾抿了口茶润润喉,今日在朝堂,他可真是浪费了不少口舌,到现在嗓子都有些嘶哑了,“这个时候提立后之事,的确是有些为难。”

    成卓远不语,盯着杯中的曲卷的茶叶微微出神。

    前几日,慕容微雪还旁敲侧击地和他打探慕容肃的案情处理,慕容微雪入宫将近四年,这还是头一次过问前朝之事,若较真起来,慕容微雪这也算是后宫干政了,但是成卓远心里其实不是很介意,到底是慕容微雪的母家,当时瞧着慕容微雪十分担心,成卓远随口就让她不必焦心,当时慕容微雪一下子就松了口气,然后欢欢喜喜地去给他烹茶去了。

    如今想来,那一日倒是自己多嘴了。

    周瑾瞧着成卓远半晌不语,又道:“万岁爷可是觉得为难?”

    在周瑾面前,成卓远向来是不用避讳的,点了点头,沉声道:“皇贵妃若是知道了,怕也不稀罕做劳什子皇后了。”

    “只是慕容肃的罪状最少也要夷三族,即便依朝臣来办,诛九族也不算过分,前有白济昌,后有慕容肃,不斩草除根,到底让人心中不安,天池建国何其艰辛,如今天下大定,都是父辈们用鲜血牺牲换来的,咱们自然不能留下任何不安定的因素,”周瑾沉声道,顿了顿,又道,“不过皇贵妃素来性子柔弱,怕一时难以接受,到底是诛九族。”

    【周三了~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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