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实在过的太顺风顺水,我也渐渐迷失了自己,忘记了最初的理想,只知道要向上爬,要得到上面的赏识和提携,终于在对*的追求中走错了路。”
    其实那个时候,他对钱还真没有什么渴望,但是那种台面下的交易能带来的好处实在太多,他又跟错了人,一步一步沉沦至深,最终在事发的时候才幡然悔悟,可是一切都晚了。
    程启无法面对自己,也无法面对淳朴的父母,最后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那时候对生活已经没有任何热情,所以发现自己到了这里的时候,也根本无动于衷。可能是因为原著设定我最终会做皇帝的缘故,孝义几次三番在我梦中出现,对我从冷嘲热讽到宽慰鼓励,希望我能振作起来,在这一世做些利国利民的好事,也算是一种自我救赎。可我丝毫不感兴趣,也不理会他。”
    听到这里,卢箫也想起了初见时的田从焘,他那时确实是一身的忧郁气息,对谁都爱理不理,冷漠至极。
    “直到我看到了你。”田从焘握紧卢箫的手,“一开始我不知道你跟我一样,只觉得你一个小姑娘真的不容易。在这个时代,生在那样的家庭,遭受了那么多的非难,却始终没有自暴自弃,总是斗志昂扬的面对一切,小小的身体里,似乎充满了力量,让人不敢直视。”
    从那时起,田从焘就不自觉的开始关注“陆静淑”,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甚至偷偷想办法帮助她。随着跟她的接触增多,对她的了解也越来越多,他发现她不仅是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还不遗余力的帮助别人,一开始他觉得这种行为有些好笑和自不量力,可渐渐的,他又开始钦佩起这个女孩儿来。
    他不相信世上有这样无私坚持的人,于是就走近她,看着她往前走,也去了解她的想法,陪着她一起前进,就这么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走出了前世的阴影,重新树立了理想和抱负,也爱上了这个坚韧的女孩。
    “如果没有你,我肯定不会是今天的我。”田从焘最后总结道。
    说完以后,对面的人只低头沉思,没有任何反应,田从焘不由忐忑起来,他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忐忑的问:“你介意我前世是这样一个……”说到这里,他无法形容了,只得停下来,等着卢箫宣判。
    卢箫微微往后让开,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反问道:“如果我介意,我们还能离婚吗?”
    田从焘呼吸一滞,只觉得心脏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握紧,疼的他喘不过气。
    卢箫看了他的神色却忽然一笑:“吓你的!”她用空着的那只手轻抚他的面颊,“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何况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在我们认识的这一世,你已经彻底改变了,甚至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我有什么可介意的?”
    那只手忽然消失,痛苦翻转的心平静下来,田从焘一时想不到什么话来说,干脆抱住卢箫深吻了下去。
    经过这一番坦白,两个人之间更加亲近,田从焘就缠着卢箫问她出事从陆静淑的身体离开之后的经历,两人顺便还讨论了一番原著。
    “我看完这本书只有一个感受:任何人都不能比主角过得好!”卢箫总结,“你看,苏太后,被塑造成万人迷玛丽苏,连老皇帝都搞的定,最后却被败家儿子毁了一切,晚景凄凉。原著里她比现在还拎不清,立了田从熙的儿子,自己垂帘听政,还跟宋家打了一架,最后被你渔翁得利了。”
    田从焘补充道:“还有你。”
    卢箫耸肩:“好吧,还有我。我作为女主的闺蜜,本来和丈夫是情投意合的,最后还当了皇后,也算是人生赢家。偏偏一登上高位,夫妻二人就开始互相猜疑,最后搞得反目成仇,你还想纳妃!”
    “不是我。”田从焘又紧跟着解释,“是原著的田从焘。”
    卢箫哼了一声:“你也敢!”
    田从焘一脸小媳妇样:“小人真的不敢。”
    卢箫憋不住笑了:“所以,不管是苏太后,还是你我,最终都是用来衬托主角幸福的道具,在原著里,只有重生的陆静淑和柳歆诚才得到了幸福。还有啊,原著里,因为没有我们帮皎宁,她最后也没有嫁给卢笙,而是跟陈家反目,她哥哥也死了,最后下场很惨。”
    田从焘抱紧了她,道:“你的意思是,孝义还算是做了点好事?”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都糊涂了。”卢箫靠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说道,“不过我现在很满足,我关心在意的人都很好,这就足够了。”
    田从焘低头亲了亲她:“这就够了么?怎么也得生个孩子才够吧?”
    卢箫感觉到他的异动,忙推他:“别闹,大白天的……唔……”
    ******
    新婚前三天,皇帝都不用上朝,于是皇宫诸人就跟着围观了三天帝后情深。
    早上,皇上和皇后同乘御辇去给两宫太后请安,然后手牵手去九州池和花园里散步,到午间同乘御辇回坤泰殿用膳,午后据说还要一同午睡,反正皇上只要进了坤泰殿,不到第二天是不会出来的。
    林太后看儿子媳妇恩爱,自然是高兴非常,待卢箫也异常的亲切和蔼,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她。而西宫苏太后也出人意料的对卢箫极好,那体贴慈爱处,有时甚至比林太后还周到熨帖。一时整个后宫异常和谐美满,让那些冷眼看卢皇后如何做人的都惊掉了一地下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田从焘对此现象只有这个评价。
    卢箫笑道:“就算是这样,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要示好,我就得接着。”
    田从焘并不当回事:“大面上不差就行了。后宫这些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杀鸡焉用牛刀?我有件事还想问你的意见,现在运河发达,南北货物往来也方便,商业繁荣,商人获利也很高,但商业税收的却比田税低了许多,我有意减轻田税,增加商业税的收取比例。”
    “你才是学经济的,怎么跟我商量这个?”卢箫笑道,“光这样说,也没有实际数据,我可不敢下结论。”
    田从焘早有准备,将近十年的税收记录拿给她看,又把近来各路钦差回报的各地方情况也拿给她,“这些我已经叫人整理过了,你先看看。还有,我打算效法明成祖设立内阁,选一些懂民生经济的人做顾问,顺便也有人帮我筛选一下奏章。”
    卢箫道:“可这样的话,不是把丞相架空了?”现在筛选奏章的工作可是丞相的。
    “也不算架空,这些人只是顾问性质,决策还是要丞相协助的。他们互相制衡,我也能兼听则明。”田从焘解释道。
    卢箫一笑:“好啊,你想好了就去做吧,反正都有前人的经验在。”现在来看,丞相权力确实很大,碰上不强势的君主,甚至有凌驾皇权的现象。可据她所知,朱元璋为了不被人分权,废除了丞相之位,到明成祖的时候就忙不过来,不得不建立内阁,而内阁后来的权力几乎比丞相还大,所以不如先试试两者并存。
    夫妻两人有商有量,就这么全副精力的投入了国事中。至于后宫诸事,卢箫虽然从林太后那里接了过来,却并不亲力亲为,而是让六尚各司其职,定期听她们回报情况。
    偶尔有挑刺闹事的,卢箫也不亲自出面,只让尚宫局酌情处理。
    “果然是个花架子,顶不得事。”仙居殿总管太监刘波下了这个结论,回头就去跟苏太后回报,“同明殿那边已经消停下来了,裴尚宫带走了许美人,其余人等也各有惩处。”
    今天下午,同明殿那边田从熙留下的嫔妃们忽然闹了起来,有个许美人说旁人偷了她的东西,别人自然不认,两边从动口到动手,闹得沸沸扬扬。
    苏太后只让刘波过去看了一眼,刘波回头通知了尚宫局,自己就不管了。
    “皇后还是没出面?”苏太后问。
    刘波回道:“是,听说皇后娘娘在大业殿陪着皇上,这等‘小事’都交给了尚宫局。”
    苏太后唇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我们这位皇后娘娘,本事可不小呢。”
    ☆、第147章 天生一对
    田从焘一边看着手里的奏折,一边头也不抬的问:“又出什么事了?”
    卢箫刚见了裴尚宫回来,闻言笑道:“同明殿许美人说丢了东西,定是被她隔壁的刘才人偷去了,刘才人不承认,她就让人去捉了刘才人打……”
    “好了好了,”田从焘听不下去了,“她们再这么闹腾,直接找个寺院送出去算了。”
    卢箫走过去给他按摩肩膀,安抚道:“都是可怜人,算了吧。”田从熙在的时候,有于氏一枝独秀,这几个年轻女孩也不过是在于氏怀孕的时候才挨着了田从熙,现在年纪轻轻就守寡,被关在同明殿里不许出来,能不折腾么?
    田从焘也不想在这事上费心,就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卢箫回道:“我想把她们送回长安去,那边宫里还有几位没出宫的老太妃,她们去了也好做个伴,而且没人调唆,大家自然就安心过日子了。”
    这话显然有深意,田从焘闻言终于放下折子,抬头道:“是仙居殿干的?”
    “我也只是猜测。因这两个地方特殊,我和母后一般都是不往那边多管的,而且同明殿平时也没旁的人去,只有仙居殿离的又近,又可以名正言顺往来。”
    田从焘冷笑:“我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她还得寸进尺了。”当即叫人来拟了一道旨意,调苏群去云南平定土官叛乱,还特意加了一句“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卢箫:“……他去了不会耽误正事吧?”
    “土官闹不出大乱子,他要是连这点事都搞不定,呵呵。”
    他这最后两声的冷笑实在有些瘆人,卢箫心里默默给苏群点了个蜡,转移话题:“你都坐这坐了一下午了,起来走走吧。”
    她一软语关怀,田从焘心情立刻转好,顺着她的意思起身,拉着她出门去散步,“同明殿的事,就按你说的办,正好我打算今年过年回长安去,亲自到长安太庙祭祖,再见见长安的大臣们。顺路带着她们就是了。”
    “都回去么?”卢箫看了一眼仙居殿的方向。
    田从焘道:“我自然是希望都回去了,不过若有人不愿,也不用勉强。”
    当初田惟彰迁都有一半是因为苏太后,不知道在苏太后心里,长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卢箫有些好奇,也很想知道她愿不愿意回去,于是等到这事一明旨确定,她就跑去请苏太后了。
    没想到苏太后竟然表现的十分高兴,还说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也很想回去看看长安现在的样子,顺便也让寿哥儿看看他父皇出生的地方。
    田从焘对此没发表意见,只让人加紧准备,并在十一月初从东都启程往长安去。他这一路除了带着两位太后一位皇后和田从熙那些拖油瓶之外,还选了几个亲信大臣随行,并留左右相在东都处置政事。
    “这几个人就是你的内阁人选?”路上卢箫指着名单问。
    田从焘点头:“初步先选出了这几个。”把每个人的生平经历和擅长的方面讲了,“我本来还想把岳父也选进来,但他现在已经是侍郎,官阶有些高了,而且已能独当一面,以后顶秦远的位子也不是问题。”
    卢箫对官员的情况不够了解,因此听了就算,并不发表评论。而且她发现田从焘不愧是上辈子从过政的,在大方向的把握和识人上,都比她不知强出多少,他对经济原理也很有研究,提出的改革方案都切实可行,只需要完善细节就可以,而这一点又恰恰是卢箫擅长的。
    她身为女性,考虑事情本来就细致,又一贯从民众角度出发,所以总能很快想到方案落地会产生的问题和困难,并相应研究出几套不同的解决方案。
    田从焘每到此时都沾沾自喜:“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
    因要赶在年前到长安,所以这一路上他们并没多停留耽搁,虽然每到一地也会召见地方官,但都是在御辇上见的,且御驾根本不停,以致于有的地方官在御前多耽搁了一会儿,告退之后,还得自己坐车赶路回去。
    田从焘很喜欢这样的方式,效率高,不耽误事。就是地方官们有点辛苦,一路屁颠屁颠跟着求见,好不容易见了天颜,没说几句话就被送下了车,然后再在寒风里苦哈哈的回家去,实在是不好受。
    卢箫适时建议他多给些赏赐,也不用给什么金银,一人一件他穿过的大毛斗篷就好,既显得亲近爱惜臣子,又不用花现钱,反正给他带的衣服也多。
    田从焘对于自家老婆勤俭持家的良好品德,表示很肯定。
    不过饶是这么一路不停歇的走,他们也还是直到腊月二十七才到了长安城。那一天,长安文武百官皆到城外相迎,田从焘并没露脸,直到进宫以后,才带着卢箫到紫宸殿受了百官之礼。之后他要单独召见几个大臣,卢箫则回后宫去安置两位太后和其他随行人员。
    之后几天一直到大年初一,卢箫就没有闲着的时候。初一那天最忙,要全副武装受外命妇朝贺,还要设宴款待宗室亲眷,到晚上回到自己寝殿,只觉浑身都疼,一沾枕就睡着了。
    皇后忙,皇帝比她更忙,田从焘的日程基本可以总结为:见人,谈话,给赏赐。他想从长安这些官员里找几个可靠得用的,所以要见到真人一一印证,然后再做选择。结果见的人说的话太多,没几天他喉咙就疼得不想说话了。
    宣了杨广越来诊脉,卢箫就想起了丛莲如,等杨广越开完药走了,自己跟田从焘商量:“我想让丛莲如进太医院。”
    “好啊。”田从焘含糊答道。
    他答得爽快,卢箫就也不耽搁时间,直接召见了丛莲如,把决定说了,说完还问她:“你敢不敢来?”
    丛莲如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跪下回道:“皇后娘娘恩典,看得起民女,民女定不辜负娘娘厚爱!”
    经过几年的历练,丛莲如如今也不是从前的她了,她变得更加坚强独立,也更加知道自己要什么,当下还大着胆子求卢箫,说想把自己的两个徒儿带着,只当个药童就好。
    卢箫自然答应的爽快,还说:“虽然做了太医,但我也不禁着你给旁人看病授徒,只管好好做你的事。”
    丛莲如喜出望外,连连谢恩。她只以为是因养父和义父得皇上看重的缘故,才有她今日,却没想到,眼前的皇后娘娘就是对她有救命和知遇之恩的那位“陆姑娘”。
    安排完了丛莲如的事,卢箫就叫人问皇上在哪,宫人回说苏太后请了皇上过去。卢箫觉得奇怪,这时候,苏太后找他干嘛?
    正要打听今天苏太后都做了什么,林太后那边又来人请她过去,卢箫只得暂且放下此事,换了衣服去见林太后,不想到了那里却发现田从焘也在。
    “皇上也在这。”卢箫惊讶道。
    林太后接话:“是哀家煮了梨水,叫皇帝来喝的。都叫了太医了,还折腾着他到处走,哼,真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不心疼。”
    这是说苏太后呢,卢箫偷笑,看田从焘脸色也不太好,就道:“想来也是听说皇上不适,这才想关心一下吧。”
    “关心?那也不用把皇帝叫过去折腾,打发个人过去问问不行?”林太后满脸的不高兴,“这事儿你们不用理,哀家自会跟她掰扯。今儿谁都别忙活了,在我这用了膳就早些回去歇着,瞧你们俩,过个年都累瘦了。”
    卢箫跟田从焘乖乖听话,在林太后这里用完膳就回去休息了。
    “娘娘……”趁着田从焘沐浴的功夫,一个贴身侍候的宫女凑到近前,小心翼翼的跟卢箫说话,“奴婢刚刚听说,今日陛下去西太后那边的时候,宫里还有旁人在。”
    这个宫女是从东都带来的,卢箫进宫的时候,就在坤泰殿服侍,一向也算老实本分,因有四个陪嫁丫头在,她并不太往前凑,这次还是因为卢箫留了两个心腹在东都,才把她带上的。
    “哦?可打听到是谁了?”卢箫顺着话问。
    那宫女左右看看,低声回道:“听说是翰林院编修柳大人的妻子。”
    陆静淑?卢箫的眼睛一瞬间光芒迸射,这个苏太后,还真是不老实啊,看来她也知道一些自己从前和田从焘来往的事,就故意选在这个时候,把田从焘引去见陆静淑。可惜,不论她打的什么算盘,都注定要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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