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下了那个找鸟的旨意。”赵琰明白了。
    田从焘点头:“你知道‘故剑情深’这个典故么?我还是从这里得到的灵感。”
    赵琰想了想:“听说过一点,好像是个受过难的皇子当了皇帝,大臣不让他立糟糠之妻做皇后,让他立权臣之女,但是他不肯……”说到这里,她终于察觉面前人若有所指。
    田从焘见她停下来,就接过话:“赵琰,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能重新找到你,我甚至本来已经做好孑然一身的准备,哪怕就把皇位传给田从熙的儿子也无所谓。幸好,你回来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将龙袍下摆一撩,单膝跪地,仰头看着赵琰说道:“赵琰,不管这里是另一个时空,还是一本书,我跟你能在此相遇,都是千年难修来的缘分。我们有共同的理想,一起做了许多努力,也无奈分别了四年,甚至连身世容貌都有了变化,所幸的是,我还能找到你,我还始终如一的爱着你。赵琰,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一番话他说得很慢,也很诚恳,到最后的时候,甚至从荷包里取出了一对戒指,“我找不到钻石,只能让人打造了这样一对戒指。”
    赵琰呆呆看着举到面前来的一对戒指,一时喉咙哽住,真不知该作何表示。那对戒指黄澄澄的,应是黄金打造,戒指表面用金丝镶嵌着一粒粒小颗的水晶,偶尔折射出一点光芒,耀眼夺目。
    她没有反应,田从焘也不敢催促,只能维持着姿势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等待她的答复。就这样等了好一会儿,赵琰才把目光从戒指移到他的脸上。
    “你确定?我,我现在可不比从前,不只样子变了,行动也没有那么利索,说话更是笨笨的,还难听……”
    话未说完,跪在地上的人已再忍不住,直接把一枚戒指套在了她左手无名指上,还把另一枚递给她,道:“给我戴上。”
    赵琰:“……”不情不愿的接过来,“你确定?戴上这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是不用想了……”
    田从焘干脆握着她的手指给自己套上戒指,笑道:“大小刚刚好。”
    赵琰看着他站起身,嘀咕道:“怎么跟抢亲似的?”
    田从焘挑眉,把她也拉起来拢在身前,笑道:“就抢亲了!我早就该抢,不然何至于等到今天?”眼看面前的人还想说什么,他已干脆低下头,用嘴堵住了她想说的话。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呼吸声慢慢加重,一声紧似一声,沉醉在深吻中的二人却浑然不觉。此时此刻,他们已无法再顾及身边的一切,怀中眼中,都只有一个彼此。
    当田从焘终于依依不舍的放开怀中人的时候,赵琰的脸蛋都已成了粉红色,她急促的呼吸着,双眼迷离若有水光,让喘息不定的田从焘欲罢不能,又低头在她眼睛上亲了好几下。
    “我,我明天就下立后诏书。”
    听到他的声音,赵琰渐渐寻回理智,抬头看着他说道:“这么快?你别吓着了我父母。”
    田从焘惊讶:“你认可了卢仲贤夫妇?”
    赵琰点点头:“他们实在待我很好,相比陆文义夫妇,他们简直是模范父母。不只是他们,卢笙待我也非常好,对我有求必应,我说让他捉一只大雁来给我玩,他连一句话都没多问就去了。其实他们根本不愿意掺合你这次找鸟的事,可是因为我要把大雁送回来,他们也就想方设法如了我的意。”
    如果说以前的陆家只是一个安身之处,那现在的卢家则切切实实给了赵琰家的感觉。以前她总觉得是捡了一条命,一心只想尽己所能做些有益于大家的事,对陆家,只要过得去就行;可现在,她认可了自己就是卢箫,卢家就是她的家,考虑事情的时候,自然要首先考虑家人了。
    “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田从焘紧紧抱着赵琰,“要不你今天回去先给他们透个风,然后我明天再找卢仲贤来谈,或者让太后出面,见见卢太太。”
    赵琰有些苦恼:“他们还当我是小孩子,不通世事,肯定不放心我嫁到宫里来的,就算是皇后,对他们也没什么吸引力,宋皇后就是前车之鉴。”
    田从焘道:“所以我说直接下诏最好,这样就算短期内他们会担心,但我们终究不会让他们失望,一定会过得很好,不是么?”
    ☆、第143章 父母之心
    最后赵琰还是没有同意田从焘的想法,坚持要先跟卢仲贤夫妇打个招呼。田从焘听从了她的意见,当下先命人送她去见林太后。
    林太后满心里都是儿子的婚事,这时见到适龄的姑娘,免不了多问问。眼见卢家这姑娘生的极为貌美,说话轻声慢语,十分端庄稳重,不免多了几分喜欢。又兼卢家一向声名极好,她也听林太太说过卢太太为人,对卢箫不禁很满意。
    唯一让她有疑虑的是,这姑娘自称今年已经二十岁,却还待字闺中,实在有些奇怪。可是眼见着女孩进退有度,说话也有条理,并不像有什么隐疾的模样。林太后暂时按下热切的心,先叫人送了卢箫回去,转头就让人请林太太进宫,她想好好打听一下卢家的情况。
    谁知还没等林太太进宫来,田从焘就亲自来见她,说很喜欢卢家小姐,要立她为后。
    “你,你说真的?”林太后简直被儿子惊住了,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儿子头一次跟她说中意一个姑娘。
    田从焘认真严肃的点头:“卢小姐纯良贞静,儿子很倾慕。”
    林太后心里喜忧参半,可为了以后考虑,不得不提醒儿子:“卢姑娘看着是不错,可她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却尚未定亲,以前也未曾听说卢家有这么个小姐……”
    “母后,卢姑娘自小体弱,一直养在深闺,是这两年身体才好起来的。说来她的病能治好,还有元箴大师的功劳。”田从焘早已有了应对之词,反正元箴是他的人,该怎么说,他自有打算,不怕卢箫以前的情况泄露出去被人知道。
    林太后听说是因病,更多了些担忧:“体弱?那以后子嗣上面……”
    田从焘道:“您放心,现在都已好了的,您看卢小姐现在面上可还有体弱之色?”
    林太后回想了一下,那卢姑娘面色红润,眼睛有光,身材也纤秾合度,确实不像是身体不好的人,但到底不放心,就说道:“我已经让人去接你舅母了,她跟卢太太有些交情,待我问问她再说。”
    田从焘一听,干脆坐下来陪她一起等。
    不一时林太太到来,听林太后问起卢家的事,虽然疑惑,还是答道:“臣妇倒是见过卢家小姐几回,是个特别文静的姑娘,生的也好。可惜早年身体不好,听说卢太太以前不出来应酬,就是为了照顾这个女儿。不过现在看着倒是没什么不足的地方。”
    “那嫂嫂有没有听说,这卢小姐以前是得的什么病?”林太后问道。
    林太太更觉奇怪了,她视线往皇上那边一偏,发现皇上也正关切的看着她,顿时就明白了这母子俩的意思,于是言辞也更加谨慎:“这个倒没有听说,卢太太不提,臣妇也不好多问。”
    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林太后有些失望,等林太太走了之后,田从焘看她还不放心,就让人把元箴请进了宫,当着林太后的面,问卢箫是什么病。
    元箴早已得了嘱咐,此时就答:“卢姑娘幼时受了惊吓,睡眠不安,白日也无精神,见不得生人,所以卢太太才不敢离开卢姑娘身边。不过这几年卢姑娘大了,精神已经好得多,又从贫僧这里取了佛祖开光之物压制,现在已完全好了。”他也不提道家的事了。
    如果只是吓着,身体上就无大碍,林太后自己也跟卢箫谈过天,自然知道她神志清楚,没什么不妥,终于去了疑虑,答应儿子,明天召见卢太太。
    田从焘这里更是一刻也不耽搁,从林太后这里回去,就把卢仲贤找了来,开门见山说道:“太后今日见了令嫒,十分喜欢,与朕商议,有意立令嫒为后,不知卿家意下如何?”
    卢仲贤刚搭了凳子边坐下,就听见这么个晴天霹雳,当时就僵住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跪倒:“臣惶恐,陛下,小女自幼有不足之症,如何能与陛下相配,母仪天下?”
    “爱卿请起。”田从焘亲自去扶起卢仲贤,“令嫒的事,朕也知道一些,不瞒爱卿,朕自第一次见到令嫒,就有倾慕之心,令嫒聪慧纯真,正是朕最欣赏的。且卿家的为人和卢家的家风,朝中有口皆碑,令嫒做皇后是最合适不过了。”
    皇上如此盛赞,卢仲贤除了不安之外,更不知道该如何再答话,他既然说知道女儿以前的事,又有元箴在,想来就是真的知道,可皇上为什么不在乎呢?难道就因为女儿送回了那只大雁?
    卢仲贤恍恍惚惚的出宫,又恍恍惚惚的回到家,自己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回答陛下的,只跟妻子说:“皇上说,想立灵姐儿为后。”
    卢太太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卢箫就在这时进了父母房里,她让人守着门口,自己进去跪在父母面前,道:“爹,娘,我喜欢皇上。”
    卢仲贤头上又降下一个雷,终于完全恢复冷静:“灵姐儿,你,你是说……”
    “是。”卢箫肯定的点头,“我愿意,嫁给,皇上。”
    卢太太也回过神,直接拉了女儿起来:“你这傻孩子!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嫁?”
    卢箫认真道:“娘,我知道,喜欢,就是您对爹爹,就是嫂子对哥哥。嫁,就是像嫂子一样,从自己家,到我们家来。”她在父母面前说话,自然不能像在田从焘面前一样,她还要保持卢箫的特色,以免吓到他们。
    卢太太听了女儿的话,脸上一热,伸指戳了她额头一下:“都从哪听来的这些!我问你,你一共不过见了皇上两次,怎么就喜欢上皇上了?”
    卢箫目光纯真,神态向往:“皇上很好啊,就像爹爹一样好。”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回想了一下龙颜,都觉得女儿眼光还算不错,可是皇上毕竟不是寻常人,皇宫也不是寻常的婆家,一旦进了宫那就是有去无回,有什么事,自己想给女儿撑腰都不能,一时都沉默下来。
    卢箫看出他们的担忧,就一边拉住一个人的手,说道:“爹,娘,皇上说,他会对我好的。”
    卢太太一惊:“皇上什么时候说的?你今天见到皇上了?”这孩子回来的时候怎么没提起?
    “嗯,见了。”卢箫点头,“皇上说,他喜欢我。”作为一个曾经的“小傻子”,说话就是可以这么直接,真省事啊!
    卢仲贤看了妻子一眼,接道:“今日皇上也与我说了,倾慕我们灵姐儿。”可是他实在不理解啊,皇上到底是从哪里看出灵姐儿好的?如果只是容貌,那可是最不让人放心的一点了。
    卢太太消化了好半天,才把这件事想明白了,她低声问丈夫:“这事,是不是由不得我们了?”
    卢仲贤看了一眼女儿的小脸,默默叹息:“这也是家族的荣耀。皇上说,明日太后会召见你,灵姐儿以前的事,太后若问起,就说是幼时受了惊吓所致,不要多言。”把皇上嘱咐的话跟妻子学了。
    卢太太更加诧异,皇上明明知道女儿以前的事,竟然毫不在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夜夫妻二人都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到天亮的时候,卢太太索性坐了起来,推丈夫:“不行,我不答应!我不放心!”小心翼翼呵护着长大的女儿,好容易好了,就这么送进宫,叫她怎么舍得?
    “唉,我知道。”卢仲贤也坐起身,拉住妻子的手,“可是我见皇上态度坚决,灵姐儿也……”
    卢太太要哭了:“她懂什么?哪里知道别人对她是真好还是假好?便是真好,君心易变……”
    卢仲贤忙拦住妻子:“这话可不能说。皇上也说了,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成家之念,就是因为想找个情投意合知心知意的人,要不是真心喜欢我们灵姐儿,也不会贸然提出此意。皇上的脾性,我也知道一些,断不会胡乱说些好话哄我们,虽然我们闹不清皇上到底为何会看中灵姐儿,但他起码是真心的。”
    他想了一夜,皇上不是先帝,他已过而立,心性坚定,为人一向端方,又有仁厚之名,做事从来不会朝令夕改,也不像是朝三暮四的人,所以女儿应不会有宋氏废后的遭遇。
    而且皇上既然知道女儿以前的事,又有意维护,不令人知,显然是十分爱重女儿的。灵姐儿现在虽然说话和应对还有些慢,但她是去做皇后的,这样反而会让人觉得有威仪,沉稳持重,倒无须担心。至于掌理后宫,还有林太后在呢,女儿慢慢学,应也不会多难。
    他把自己想到的都跟妻子说了,最后道:“你不是一直希望灵姐儿能像旁人一样成亲生子么?现在她找到一个肯爱护她、不计较她从前的人,不是很好?我觉得,灵姐儿去做皇后,反比嫁到寻常人家要好,起码不用受别人的指摘,也不用担心婆家知道她以前的事看不起她。最难得,是灵姐儿和皇上对彼此有情。”
    卢太太是不信就这两面两人就能有什么深情的,可是事已至此,皇上显然对灵姐儿志在必得,灵姐儿难得也表示出愿意的意思,她也无奈了。丈夫的话也有些道理,所以她最后也妥协了。
    “等我今日面见了太后再说。”若是太后也喜欢灵姐儿,她也就不说什么,同意此事;可太后若是迫于皇上的意思,露出几分挑剔和不愿,那她是宁可一死,也不愿让女儿入宫去的。
    夫妻二人说定此事,卢太太早饭后就让陈皎宁带着卢箫去她那里,然后上了宫里来的车,去觐见林太后。
    ☆、第144章 筹备大婚
    卢太太早先也听过一些传言,比如林太后生性高傲,目无下尘,就算苏太后当时爬到了她头上,也不见她低头示好,现在在宫里更是跟苏太后王不见王,连正旦朝贺都是分别见的内外命妇。
    谁知等她进了安福殿,见到的林太后竟是十分温和可亲的。
    林太后年近五旬,外貌看起来却像不到四十,她一见了卢太太就笑吟吟的叫起,请对方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同时还请了林太太作陪。
    双方寒暄几句,林太后就进了正题,说昨日见了卢箫非常喜欢,夸奖卢太太教的好,又夸卢家门风。
    卢太太看林太后似乎是真心夸奖,心里稍松,终于自在了一些。让她更意外的是,林太后并没有问及卢箫以前生病的情形,而是表示感同身受,说早些年皇上身子不好,自己也曾心焦不已,日夜守护在旁,又说她们如今都守得云开见月明,算是圆满了。
    然后顺势提及皇上至今后宫空虚,自己十分喜欢卢箫,想为皇上求娶,立为皇后,问卢太太意下如何。
    到此时卢太太还有什么话可说?只能说“承蒙太后青眼、皇上不弃,给卢家如此荣耀,卢家上下铭感五内,叩谢皇恩”之类的。
    于是此事就此议定,第二天田从焘就下旨立后,命礼部筹备大婚事宜,同时叫钦天监选个最近的良辰吉日。礼部尚书对皇上的突然袭击和心急惊诧不已,却不得不拦着,因为皇上大婚非同小可,礼部需要足够的时间准备,哪能选个太近的日子啊?!
    田从焘也知道礼仪繁琐,又觉得该给赵琰一个盛大无双的婚礼,最后也就妥协了,由得他们去准备。
    文武百官接到旨意也都惊呆了,劝了这么久的立后,居然就这么没跟他们打一声招呼就立了?!而且立的还是文官之女,这真是近些年少有的。
    但是卢仲贤一向官声不错,为人也厚道,卢家是书香门第,无论从哪个角度说,卢家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所以除了那些攒着一把劲想把女儿推上位的,其他人都高高兴兴的去跟卢仲贤说了一声恭喜。
    卢仲贤到这时候还是没什么欣喜之感,对着贺喜的同僚,他颇有些强颜欢笑。而卢笙更是前晚才听父亲说过这件事,到现在也不能接受妹妹要进宫的事实。
    家里的陈皎宁则是呆若木鸡,她脑子里稀里糊涂的想起自己曾经在灵姐儿面前无数次说起,皇上应该对静淑有意,也不知道灵姐儿记不记得。还有,她怎么就喜欢上了皇上呢?那两次会面,自己都在场啊!
    可灵姐儿似乎没有想解释的意思,她还是该干嘛干嘛,每天读书习字,陪着兰姐儿玩耍,再哄哄郁郁不乐的婆婆,完全跟之前没有差别。
    “钦天监卜了吉日,皇上选了九月十六。”这天散衙,卢仲贤回来告诉了妻子最新消息。
    卢太太呼了口气:“还好,还能在家多住些日子。”入宫不像寻常嫁女,有很多东西都不用他们预备,比如嫁衣就有宫内御制,还有家具等物,也完全不需要他们自己准备,她只需把自己以前给女儿存的一些珠宝首饰、绸缎布料整理一下就行了。
    越没事做,她心越慌,后来就再不许卢箫离了她视线,每天把自己能想到的、该嘱咐的都一一教给女儿。可是没教几天,宫里派来了人教卢箫规矩,又不用她了。
    卢太太就亲自选了四个得力的丫鬟,把人情往来等该注意的,都亲自教给了丫鬟们。女儿以后是皇后,很多事不需要她自己去做,但她身边得有得力的人,所以卢太太就把功夫都用在了调/教丫鬟上。
    卢家忙忙乱乱,直到了五月里才接受了这个事实,慢慢回归往日宁静,也是在这时候,苏太后忽然派了人来,赏赐了卢箫一些东西,还见了她说了几句话。
    “你说苏太后是什么意思?”卢太太悄悄问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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