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部落的人依然和往日一样生活,只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往阿浊的房子的方向看,好似不看,便不会想起有人离开似的。

    吃过饭之后,林北给孩子们上了会儿课,便打发孩子们出去玩儿了。

    她呆呆地站在空地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阿浊的房子,只期望那边能有嘹亮的哭声出来,只期望不要再听到阿浊绝望的呼喊。

    不知道站了多久,林北的双头已经麻木,她哀叹一声,抬步正打算往灶房走,忽见阿浊房子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阿浊急急从急急走出来,高声招呼林北,“林北,林北,你过来。”

    林北的心忽悠一下,鼻子一酸,竟有眼泪从眼眶流出。

    她吸一吸鼻子,用粗糙的麻布擦干脸上的眼泪,抬步踉跄地走向阿浊。

    从来不让人靠近这里的阿浊,突然让她过去,只能有一个情况,那就是,阿浊有十足的把握保证林北过去不会有事。那也就是说,阿浊已经想到抑制瘟疫的法子,不仅可以救治已经得了瘟疫的人,兴许也能预防瘟疫。

    果然,林北刚一走进,就听阿浊高兴地说道:“林北,薄骨,薄骨醒了,薄骨醒来了。我最新熬出来的药,能治瘟疫。”

    薄骨的情况一直比较严重,早前有几次甚至濒临死亡,林北甚至整个临水部落的人早几天就开始做薄骨会离开的心理准备。

    就连这么严重的薄骨都醒来了,那其他人……

    昨晚一连死了那么多人,今天又得了这样的好消息,林北觉得自己胸腔里那颗砰砰乱跳的心不是她的似的,让她自己都掌控不住。

    林北跟着阿浊进屋。就见一张大炕上一溜躺着好几个人,其中有几个位置铺着兽皮,上面却是空空,可不正是昨晚死去的人住的地方。

    喜悦之情一下又敛去不少,她肃然地看着还躺在炕上的几个人,最后目光落到薄骨的脸上。

    不过几天的功夫,薄骨又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大好。只是此时睁着眼睛,目光晶亮地看着林北,那复杂的目光。一度让林北以为躺在炕上的不再是薄骨,而是一缕来自异界的游魂。

    “林北……”四目相对许久,薄骨才嘶哑着声音开口唤道。

    这一声呼唤,也终于让林北缓过神来。

    她走过去。坐到炕沿儿上,垂眸看着薄骨。“你觉得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薄骨轻轻摇头,双手支在身体两侧,就要坐起来。

    林北劝他躺着,他却不听。没奈何,林北只好扶他坐好。

    薄骨盘腿坐在炕上,与林北平视。

    “我很好。除了有些饿,没有哪里不舒服。”薄骨含笑回答道。

    林北给他倒了一碗水。亲手喂他喝下,这才开口说道:“我这就让青芜做饭。”

    她话音刚落,屋子里其他的几个人也都虚弱地开口说道:我也饿了……”

    林北把大家都醒了,且嚷着肚子饿要吃饭的事情告诉青芜,灶房里的几个女人都流下了眼泪,一边抹眼泪一边忙活着做饭。

    林北再次往阿浊的房子走去,刚挨近门口,就听一阵响亮的啼哭声从另一个房间传出来。

    太好了,大豆和小麦又哭了,还是那么的响亮。

    林北进到那个房间一看,一个染了瘟疫的还有奶的女人正抱着大豆在喂奶,正在哭泣的是小麦,估计他也是饿了,可惜还没有轮到他吃奶,所以才哭的这般凄惨。

    “林北,大豆和小麦可以先抱走了,在这里他们整日吃不饱,回去之后也能多吃一些。”阿浊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林北身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说道。

    刚才想到可能找到了治疗瘟疫的法子,林北心里只顾着高兴,一些事情便被她忽略了。这时候心情平复了一些,她才想起来,于是拉着阿浊走出了房间。

    “阿浊,昨天大豆和小麦明明哭的很大声,很有力气,显然是要好了的样子,怎么昨晚会……会死好几个人?”林北问道。

    “这件事都怪我!”阿浊的面色有些不好,他有些愧疚地看着林北,解释道:“我之前想到两个方子,一个一个试怕来不及,就熬了两种草药,分别给不同的人喝下。结果,一个方子有用,一个方子,没有用。我也是昨天听到婴孩的哭声才知道哪一种方子有用的,又连忙去熬药,给没喝到这种药的人喝。可,可我没想到,这两种药是犯冲的,单独用都是治病的良药,独独用在一处,就变成了毒药……”

    阿浊越说,心里越是愧疚和难过。他觉得那些人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他的缘故。若是他能再细心一点儿,等第一种药的药劲儿过去了,再喂第二种药,那部落里便也不会死人了。

    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这世上的事,怎么能用如果去衡量。

    “阿浊,这不怪你”,林北细心安抚阿浊,“你早前不是也不知道?你不要想死去了几个人,你要想,因为你的努力救活了多少人。不光是咱们临水部落的人,还有别的部落的人,不光是现在活着的人,还有咱们的子子孙孙,都会因为你试制出了能治疗瘟疫的药而受益。”

    林北一番话说完,阿浊的眼睛里闪现出一抹兴奋的光芒,刚才的抑郁和羞惭一扫而空。

    “林北,你说的对,我不应该纠结这些事情,我要想我发现的药能救下多少人,这才是最重要的。”阿浊肃然说道。

    劝好了阿浊,林北又去看薄骨。

    他还呆呆的坐在炕上,见林北进来,对她粲然一笑。

    林北总觉得眼前的薄骨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看着她的眼神里,好像掺杂了许多的东西。

    “薄骨,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看我?”在原始社会待的久了,林北的性格也发生了一些改变,她不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有疑问就直接问出来。

    “没事,我只是高兴,还能见到你,我很高兴。”薄骨含笑说道:“我还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很有意思的梦。林北,若是有下辈子,我一定在所有人之前,遇见你,让你喜欢上我。”

    薄骨目光温柔如水,看的林北心头一悸,心里面只想着薄骨说的后世相遇,倒是没有在意薄骨前头说的做梦的事情。

    她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薄骨,薄骨嘴角的笑容更大,再次开口说道:“林北,你不要多想,带着咱们临水部落的人过好日子,和矫鹰好好的生活。我只说下辈子,我把希望寄托在下辈子,有你的下辈子。”

    林北不知道她还有没有下辈子,只薄骨的话叫她心里酸涩的不行。

    “饭来了,你们快吃一些吧。”正这时候,青芜带着几个女人送饭来了,打破了林北和薄骨之间的尴尬气氛。

    林北长长舒了一口气,对房间里的几个人道:“你们好好休息,等阿浊确定你们没事了,你们便能和大家一起吃饭、睡觉了。”

    安抚完这些人,林北就先离开了房间。

    因为找到了救治之法,林北觉得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不少。不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不少。附近除了比较早出现瘟疫的茂山部落,还有几个部落也出现了瘟疫,林北便派人把救治瘟疫的药告诉其他几个部落。

    还有后来到临水部落的女人和孩子,他们当中没有染上瘟疫的人还单独在一所房子里,处于隔离的状态。

    林北得了阿浊的允许,亲自过去看这些人。

    林北打开房门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难闻的味道从房子里冲出来,她敞开门放了一会儿,鼻息间已经适应了这个味道之后才走进去。

    “林北,你怎么进来了?”在外间儿烧水的女人最先发现林北,惊讶地问道。

    她这一声惊呼,也把左右两间房间里的人都吸引了出来,他们看到林北进来,都觉得诧异。

    知道是他们把瘟疫引到临水部落之后,他们以为自己可能活不久了,临水部落就算不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杀死,恐怕也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

    谁知道最后竟然只让他们单独住了一座房子,不准他们随意走动罢了。每天都有人来给他们送饭食,他们饿不着也冷不着,竟都好好的活了下来。

    也因着这次的事情,他们更加觉得来投靠临水部落是最正确的选择,若是去了别的地方,他们只怕早都已经死了。所以他们更感激临水部落,也更加感激林北。

    林北自然是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只她仔细看了房子里的人,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这房子里的味道怎么这么大?你们整日都不梳洗吗?怎么一个一个都这般模样?”林北问道。

    屋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北。

    他们早前就是这样生活,每天洗脸漱口这些清洁习惯还是来到临水部落之后才开始接触的,这些天他们心里忐忑,还哪有心思收拾,便都成了脏兮兮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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