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没看到在运石砖呢吗,耽误了你们谁付得起责任?让开!”

    游玄皓躲开搬运砖块的马车车队,向着领头的车夫抛出一个鄙夷的眼神。

    这些马车一年四季都在风都和天冰帝国西南部边境之间来回流动,将风都生产的冰魄石砖转运到边线筑墙,迩来已有四五个年头了。据传言天冰帝国三成的兵力都被调到边境去修筑围墙,而且这件工程的负责人正是上官三兄弟的老二——北剑王上官朔。

    不过游玄皓并不关心这些。他只想抱怨刚才的马车撞碎了他袋子里的鸡蛋。这一小布袋的鸡蛋,是他帮别人卖了半个时辰的鸡蛋才得到的薪酬。虽然不算贵重,但这毕竟是游玄皓手上唯一的荤菜了。

    “等我以后发迹了,你的蛋也别想保!”

    气愤归气愤,游玄皓却也不敢招惹这些车夫。他们虽然不讨人喜欢,却都是五六十级的魂道修士,与其说是搬砖,倒不如说是护送边防设施更为贴切。

    忙活了两个时辰,游玄皓也算得上满载而归,身后背着一麻袋的时令蔬果,兜里也留着三个铜币,算是给自己的压岁钱。他本想把上官玥儿给的环珮当掉,换几年逍遥快活,但思前想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打算挨家挨户讨要几个鸡蛋时,街角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衣着褴褛的大叔,体形消瘦,看不出有一点脂肪,每一根骨头都清晰可见,但就是这样一副躯体,总给人一种强壮的感觉。在他脸上,游玄皓看不出一丝情绪,甚至似乎在他那略显空洞的眼神中看到了地狱的影像。大叔木木地蹲在地上,右手边放着一个脏兮兮的布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游玄皓感觉布袋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自己传递着救命的信号。

    游玄皓本不打算搭理这个可怜人,因为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残酷的,弱肉强食,他一个乞丐改变不了什么,但每当他看向那个布袋,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散发着淡淡的生命气息。

    “请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游玄皓蹲下身来,指着大叔旁边的布袋问道。

    大叔先是没有反应,游玄皓再作声时,他才反应过来,赶忙起身,慌乱之中一时手足无措,理了理蓬松的头发,才把布袋拿了起来。

    “你是问这个吗?”大叔的眼中恢复了一点光芒,“这是从空愁谷那边捕猎来的黑蛇,这位客人要不要买下来,只要十个铜币。”

    “黑蛇?”游玄皓有些好奇。

    “对,这正是鑫都郊外空愁谷出产的灵兽,皇冠黑蛇。”

    “我没有这么多钱,还是算了吧。”游玄皓虽然对蛇很感兴趣,但实在没有条件买下一条濒死的蛇。他话一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请等一下,五个铜币也是可以的。这是我拿我儿子的性命换来的,只是想换口饭吃而已,小兄弟你就帮帮我吧,我已经三天没有沾过油水了......”大叔一把拉住游玄皓的衣袖,脸上保持着期待的笑容。

    “你......用你儿子的命......就为了抓一条蛇换钱?”游玄皓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然我还能怎么样呢,你是乞丐,你也知道生活在社会底层有多艰难,怎么样,五个铜币,这条价值不菲的黑蛇就是你的了......考虑一下吧......”

    “你以为我买了这个......你就能如愿以偿地活下来么?”

    “至少我相信你能给我钱,钱就是食物,没了食物我就生存不下去......”

    啪——

    只听见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游玄皓将大叔一掌打倒在地。

    捡起掉在地上的布袋,戳开一个小孔,确认里面是黑蛇后,游玄皓将三个铜币扔在了大叔面前。

    “我希望你能花两个铜币祭奠一下你的儿子——虽然我不认为你会这么做,剩下一个铜币,足以给你续好几天的贱命,不能再多了。”

    大叔双手颤抖着捡起铜币,竟笑着向游玄皓磕了几个头。他抬头看时,游玄皓已经消失不见了。

    ......

    拿到黑蛇的游玄皓可没心思管他人死活,一路小跑,回了住处。他准备把这条黑蛇送给融老头,以报他这几年的养育之恩。如果年夜饭能吃上一顿蛇肉,那就更好了,就不知道融老头怎么想的。养起来倒也不错,就是怕被咬......

    一边想着,游玄皓抵达了居住的小木屋。

    腊月,已是要辞旧迎新的时节,小木屋里什么也没有变,依旧冷清。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个躺在长椅上念念有词地背诵武学经书的老乞丐不见了。

    游玄皓不由感到深深的惋惜。

    好不容易把所有平民贸易市场跑了个遍,不仅完成了融老头的任务,还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孝敬他老人家——可如今他却离开了。

    哪怕他只是去了远方那个他想去的地方,并非驾鹤西去,游玄皓总有种想披麻戴孝的冲动。

    除了一封信和一把生了锈的剑,融泽什么也没有留下。

    “玄皓我徒,为师知道你不喜欢出门,便特意找个理由把你支了出去。为师跟你说过,有些地方、有些人是为师所不能忘怀的,为师必然要去夺回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教你的东西不可忘了,下次见面如若你未能达到大帝级,我便不要你这弟子了。”

    “这把剑跟了我几十年,虽然是把锈铁剑,对你来说却十分有用。它质地温和,无论你将何种宝石镶嵌其中,都能将宝石的效用放到最大。我建议待你寻得最珍惜的极品宝石后,用涅槃真火将其镶嵌锻炼,如此你便可以得到一把千年难得的神器。当然,极品宝石和涅槃真火,我想没有几年你是找不到的,所以别着急去找,有机缘自然会得到。”

    “还有,去冰皇桥的桥洞里,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我的东西?游玄皓觉得莫名其妙,自跟融老头混日子以来,往往是挣一顿吃一顿,从未有过积蓄,哪来“我的东西”之说?等等,难道是爸妈留下的?

    想到这,游玄皓心里升起一丝酸楚。七年了,爸爸妈妈,我不知你们遭遇了什么,但是为何这七年内看都不来看我一眼......

    “算啦,他们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大事,没法回来......呵,每个成功的天才,都是脱离父母独自历练的!”游玄皓自我安慰道。这句话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那么多小说里的男主角身旁都是没有父母的。游玄皓虽然没几个钱,关于魂法师的小说却是看了不少。

    只是......冰皇桥......那个桥洞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啊!就算有也早就被贪图利益之人卷走了。

    想再多也没用,还是眼见为真。

    简单清理了一下几平米的居所,游玄皓锁上了锈迹斑斑的门。

    再见了,陪伴我七年的老屋子。再见了,七年苦逼的乞丐生活。再见了,我的回忆。

    一步一步背对着老屋子走远,一阵凉风吹过,拨弄着游玄皓心底不舍的弦。

    身后两把剑,用粗布紧紧缠绕着,藏其锋芒。等有了储物法器,就把这两把宝剑放进去。剑鞘嘛......倒是不要更方便。

    从此,游玄皓就走上了成神的荆棘之路。

    ......

    斗木帝国,皇宫。

    “什么?我奎木阵七道咒印竟关不住这个家伙!”头顶紫金皇冠的棕发男子怒道,“明明修为只有这么一点,到底是怎做到的?岐渊真人,莫非是你放了那小子!”

    “陛下设的法阵,贫道如何敢动?”台下一袭青色道袍加身的修士道,“我观破此阵之法似是魂道功法,如若不是他修成了大帝级,那就只能是......”

    岐渊真人说到这,竟不敢再开口,如若近看他的脸,会发现他表情有些狰狞。

    “你是想说,我三弟放了他?”棕发男子语调平稳,倒没有要发飙的意思,“唉,三弟他哪怕变成这般模样,也还惦记着要把那个混小子送到外面的世界去么......”

    岐渊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轻松之色。

    “岐渊真人,去云凌仙山把志群真人请下来,让他帮我完成三弟的净化仪式。顺便,看看我女儿在那里修行得怎样了。”

    “是......”

    ......

    天冰帝国,风都,冰皇桥。

    游玄皓此时正在拥挤的人潮中寻找方向。

    接近过年,镇上车马辐辏,到处是出门购物的妇人,其中不乏美丽动人的年轻女子。游玄皓在人群中被挤得像块烧饼一般,偶尔一不小心摸到美女身上的酥软部位,倒把游玄皓弄得尴尬无比,却又无处可躲。不过嘛,触感倒是挺好的......

    走了不知多久,游玄皓终于到了冰皇桥边。放眼望时,却被冰皇桥的装饰迷到了。

    桥头立起迎客的大门,上头用荧光魔法龙飞凤舞地书写着“冰皇桥”三字。桥两边列着许许多多珍惜而美丽的植物,每一株都发出淡淡的光华,又散发出缕缕幽香。栏杆上彩灯缠绕,全部由魔法供能,日夜闪耀着梦幻般的光彩——不得不说,天冰帝国的魔法系魂法师还挺多。桥上看风景的,多是富家的小姐,大都国色天香,有的温柔似水,身着长裙,有的火辣无比,短裙之下风光乍现。因为是修的冰系魂术,她们倒也不觉寒冷。女孩们谈笑之间,无意地勾走了无数行人的魂魄。游玄皓倒是定力不错,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一样。“耐得住寂寞,才能成就天才!”

    也就只有过年时节,这里才有如此这般的热闹了。游玄皓环顾四周,见到处都是人,便只好租了间住房,暂且安顿下来,待半夜再行动。不得不提的是,游玄皓和客栈老板娘砍价砍了半天,最终以半价——四个铜币住了下来。不过即使只是四个铜币,也足够游玄皓吃好几餐美食了。

    缥缈大陆的货币是统一的,其规格分为铁钱、铜币、银币、金币、以及灵晶,前者与后者的价值是一比十的关系。随着物价的上涨,铁钱逐渐淡出了贸易领域,平时一般只有买盐买菜的时候用得到。在五大帝国,发达的地区还流通一种叫“联币”的纸币,一联币换算作硬币即一个铜币,面值分为一联币、五联币、十联币、二十联币、五十联币及一百联币。

    游玄皓身上的盘缠,加上鞋子里背着融老头藏的十联币,一共只有四十铜币,显然不能支撑到游玄皓到达帝国皇都的魂道宫。中途找点事做吧......游玄皓盘算着。

    ......

    夜幕降临。风都仍旧是那个风都,只是没了人来人往的喧闹。

    腊月的深夜,月色朦胧,把无尽的寒意撒在少有人行的街道。微风拂过街道两旁的小树,发出“沙沙簌簌”的响声。此时的游玄皓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毫不冷静地跑过一个又一个关门的店铺,终于到达“想念已久”的冰皇桥。环顾四周,见没有行人,游玄皓终于松了口气。

    “呼......这是我的天下了!”

    “我的宝藏......我的宝藏......”游玄皓通过一条沿壁小道进入了第一个桥洞,四处寻找着。

    摸遍了每一块砖,抠遍了每一道缝,却没有发现任何机关。

    “真是的,亏我费如此大的精力,原来不在这里......这还有六个洞,难道要我一个一个摸个遍?”

    于是乎游玄皓通过两桥洞之间狭窄的通道,进入了下一个桥洞。

    摸着摸着,半个时辰过去了......

    游玄皓此时依靠在最后一个桥洞的壁上,满脸大写的不爽与沧桑。倦意写在眉间,愤怒却如同火光自瞳孔绽放。

    “被融老头摆了一道啊......我现在可以骂脏话吗......”一边说着,一边催动着掌中水元素凝聚。

    桥边飞腾嬉闹的鸟儿唧啾地叫着,惹得游玄皓心里越发不平静。

    “吃我一球!”身子一侧,向空中掷出一个拳头大的水球。“着!”

    “嗄——”一只飞过的无辜红雀应声坠落。

    游玄皓缓缓起身,望向朦胧的月,陷入了思考。莫非是我打开方式不对?难道是要把固定的砖块拆下来,拼成固定图案?还是要认血?还是说桥洞只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人类通往幸福小康社会的道路上奠基的成分......然后融老头让我为全人类的幸福而献身?

    把所有能想到的想了个遍,毫无头绪。

    “那就先放松一下吧......说不定哪一瞬间脑洞大开就想到了呢......”说罢,游玄皓卸下身后的两把剑,将其放在地上。

    果然身后没了东西一身轻松呢......

    然后接着便发生了奇怪的一幕:锈剑落地,似与某物产生感应般,不断颤抖着,撞击桥洞底面发出“乒乒”的响声。

    游玄皓一惊,顺手将两把剑抄起,颤动停歇。

    “这是......”游玄皓确信自己不是太累了没睡好产生了错觉,深吸一口气,又把两把剑放在地面上。

    乒乒——

    “真的是感应......”游玄皓心中一喜,朝着下一个桥洞跑去,猛地把剑按下,果然,颤动更加强烈了。

    “那么,根据对称性原则,我的东西就在中间的桥洞了。”

    ......

    桥洞的砖块剧烈地随着锈剑颤动,整座冰皇大桥摇摇摆摆,似是随时可能倾倒。

    最中央桥洞的上壁,发出淡淡的绿色光华。此时的游玄皓目不转睛地看着绿色光彩下隐藏的图案,有些失神。

    这是......家族的勋章符号!“七年了,终于又见到这个符号,或许我真的该庆幸我不是没有组织的个体吧......”

    游玄皓用手拆下已经松掉的砖块,看见了底下的盒子。

    这是个怪异的盒子,通体绿色,由两个四棱台形的部分拼接而成,中间刻着一条盘旋的黑龙。游玄皓将之取出,发现其上无尘土污染,竟是洁净至极。翻到背面,见其上刻着“东方澈”三字,确实感到奇怪。

    为毛印象中没有这号人啊......

    好奇心驱使之下,游玄皓缓缓打开了这个奇怪的盒子。

    盒内彩光闪烁,只是打开的一瞬间,一道白光射入游玄皓眼中,游玄皓突然感到全身乏力,瞬而倒地不起。

    再醒来时,已是接近天亮时分。

    游玄皓倒是庆幸,昨晚弄这么大动静却没人来抓,感谢风都这如同虚设的巡夜制度!

    此时他脑中不断闪过一道道残缺的记忆——这些记忆倒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盒子里窜出来,沿着白光进入游玄皓脑中的。

    “我是东方澈......”

    “东方澈......是谁?很出名吗?”

    “我,即是你......你务必要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嗡——游玄皓全身一颤,竟发现脑中记下了许许多多精辟的功法,不像魂道修炼的功法,也不是仙道的法门。墨月真诀,游玄皓记得的第一个术,便是墨月真诀。

    再翻看盒中,里面放着一枚手镯,镯子呈银色,上面镶着三颗宝石——中间一颗变石猫眼,两边分别是嫩橘色的日光石和白中透蓝的月光石,无不纯粹至极。手镯外侧雕刻着奇怪的符文,内侧则刻着端正的楷书——“天心镯,容物八百立方,可容活物,灵力控制,可吸纳灵气。”

    “我勒个去,捡到宝了......不对,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有了这宝贝,离成为天下第一魂法师又近了一步......哈哈哈哈,以后我游玄皓,哦不,东方澈,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了!”

    说罢,环顾四周,忽然觉得万分尴尬。

    “我屮艸芔茻,这人有病吧......”“是不是睡桥洞睡傻了?”“天生的乞丐命还要装逼......”

    吞咽一口口水,接着游玄皓拼命地跑出桥洞,回到租住的地方,简单清理好行装,又冥想了一个时辰,然后离开了久住的风都。

    一路上把玩手腕上戴着的天心镯,游玄皓琢磨着要是哪天穷困到没饭吃的时候,把这个镯子拿去拍卖,怕是几辈子不愁吃穿了。哪怕只是将其上的宝石拆下来一一卖掉,也确实足以富甲一方,光是这充斥着灵力波动的变石猫眼,就能拍卖下几十灵晶。行李储存在月光石中,倒是方便,只需输入一丝的灵力,便可取物。之前买下的瓜果蔬菜,还有皇冠黑蛇,此刻都被游玄皓收入了天心镯中。

    沿途也没什么风景名胜,毕竟天冰帝国如此严寒之地,山上植被稀少,荒山四立,着实不大美观。

    游玄皓就这样一直前行,直到玄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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