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到此结束了。然而关上电脑的时候,其实我是非常失落的。

    “怎么了,政委同志?”即使在昏暗的机舱里,马卡洛夫也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快,关切地问我。

    就连旁人,都看得出来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挤出一丝尽可能看起来像是没事的微笑,对马卡洛夫说:“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说起来,你怎么还没睡啊?”

    马卡洛夫抿了抿嘴,抬了一下眼皮,不自然地回答:“自己保护的首长同志没睡,我怎么能睡——对了政委同志,刚才是什么人的通讯?讲了什么?要不要告诉……”

    我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半开玩笑半警告地打断道:“知道保密条例吗?指挥层的事情,不一定要向每个人都公开的。有些事你不用知道,不然就是泄密,懂吗?”

    “哦……”马卡洛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而看他的表情,有朝一日,他迟早会告诉莫斯文克的。

    没关系。那时,我自有办法。

    “……那好吧,政委同志,我相信你,”马卡洛夫继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面带困意地说,“还有几小时才到迈阿密。我先睡了,政委同志。晚安。”

    他就这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鼾声便渐渐响起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一夜未眠。

    而撑着我,一直不睡的,估计……就是对维拉迪摩的,痛恨把。

    ……

    我们的飞机是在上午8点左右抵达迈阿密上空的。之所以用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飞机又跑到南大西洋上空,绕了一个大圈之后,才经过墨西哥东北部飞到了迈阿密。

    “全体准备,三分钟后抵达目标地点,开始空降,”像是早就习惯了空降部队焦躁的催促一般,莫斯文克打开驾驶员舱门的时候,飞行员立刻回答道,“风速为……”

    “这可不是我操心的,”一直闷声不响的夏亚突然冒出一句话,“我只想知道,这次不会降落到海里,或者先被盟军鬼子击落吧?”

    场上响起了两层式的笑声。老兵们先笑,新人们不理解这个梗,听旁人说过之后,也开始跟着笑,只有飞行员们一脸不明白的样子。

    “没关系啦……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笑得肚子都疼了,我才忍住笑意,问飞行员,“下方的盟军防御设施,应该已经清除了吧?”

    “这个啊……”飞行员打开了机舱里的电视,对我们说,“你们自己看吧。这次的声势很浩大呢。”

    我回到了机舱里。可是没过多久,莫斯文克“全体准备!一分钟跳伞!”的喊声响彻了整个机舱。我翻翻白眼,收好化妆品和手提电脑,从马卡洛夫手上接过降落伞。

    “你也太懒了,”经过我身边时,莫斯文克面无表情地抱怨道,“早该开始准备了,动作快点。”

    “明白!指挥官同志!”我没好气地打了个哈欠,“放心吧。就算没我们,这次也能马到功成。”

    然后我跟在夏亚后面,跳进苍茫的白色天海当中。和上次一样,是莫斯文克从后面把我推下去的。

    ……

    在所有战术当中,空降可以说是最疯狂的作战方式。没有之一。

    登陆也好,特种渗透也好,装甲部队迂回穿插也好,都遵循一个基本原则,就是“还有退路”——好吧,特种渗透可能不是这样,但特种渗透的目标好歹是最小的。

    可是空降的话……好吧,在我看起来,冒着极大的危险,突然出现在敌人的腹地,携带着可怜的重武器,去攻击可能已经准备充足的日强敌,和弃子的区别真的不大。

    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这次我已经做好准备。一旦情况不对,就必须立刻撤退,命比什么都重要。

    刚刚落地,一枚大约一百二十毫米直径的炮弹喷着数米的火焰,迅疾洛向我们附近。瞬息间,穿甲弹的贫铀弹芯带着雷霆之势飞过数百米的桥面,携带巨大的动能和破坏力,打在了我们附近的位置。

    弹芯很快就穿透了旁边坚固的碉堡壁,坚硬的钢筋水泥就好像烂泥一样寸寸膨胀,进而碎裂,脱离地面的束缚向四周飞射。细碎的水泥块高速扩张,就好像一堵稀疏的墙,但墙体却夹杂致命的杀伤力

    也就是在这一刻,弹丸飞射的音爆才从弹丸撞击的地方传来,而桥面炸裂的声音也于此扩散。场面犹如天雷击地,振聋发聩之余,甚至还掀翻了好多周围的联军士兵。

    “盟军鬼子的这个见面礼,可不友善啊!”我狠狠地骂了一声。

    “那个不是盟军!”莫斯文克狠狠捶了一下地面,咒骂道,“索菲亚同志!给我赶快联络还没有空降的部队,叫他们在市区降落!”

    “嗯?”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莫斯文克冲我喊了一声:“你还没看懂吗?该死的饱和打击,是从海面来的!那是我们的炮火!”

    我一惊。好像的确是这样的。盟军火力以精为贵,像这种炮弹不要钱的打法,也只有联军做得出

    好在一顿炮弹乱飞之后,我只是被碎石和尘土撒了一头一脸。

    还没等我爬起来,跑到一个不会被友军水面支援炮火误杀的地方,又是一发炮弹轰了出来。这次是一发高爆榴弹从近两千米外射过来,嗖的一下就从莫斯文克的头顶飞了过去,落在百米外的地面上

    榴弹的威力完全是毁灭性的,炸附近的东西好像没重量般被气浪吹走。哪怕距离百米,冲击波的震动都让我瘫倒在地上,不敢起来。

    “别乱动了,”莫斯文克摘下钢盔,叹了口气说,“看起来,在这个基数的弹药打完前,维拉迪摩同志不会停手了。只能期望……”

    然后又是一颗炮弹,落在了我们附近,我们不得不从已经化为焦土和尸体的滩头阵地经过,来到防波堤下方。无论盟军的子弹还是联军的炮火,都奈何不了我们了。

    电脑里再次响起了滴滴滴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烦。我尽可能不去管一阵阵打来的海浪和滩头的爆炸声,匆匆打开了电脑。可是在电脑里,对面的叫喊让人更心烦了。

    正是斯拉维克的声音。这个以往一直阴沉着脸的家伙,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竟然还能保持镇定。

    他喊道:“请求支援!我们在市区遭遇该死的盟军装甲部队!”

    “你刚才说什么?”我不可置信地扶着电脑屏幕,尽可能用喊声盖过我这里的海浪声,和对面烟尘翻滚的炮火声,“这绝不可能!”

    其实我也知道,所谓的“绝不可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一声怒吼罢了。事情发生在眼前,已经无可置疑了。唯有积极应对一条路。

    不过,这件事好像也不需要我多操心。一道火光从天而降,轰的一下,骤然爆炸。炮弹落在狭窄的街道中,狂暴的气浪掀翻了无数装甲车,连几十吨的坦克都被炸得炮塔飞起,而周围原本安然屹立的建筑物,此刻也一股脑儿地倒下了。

    巨大的烟尘朝四周猛然扩散,迅速遮蔽了我在电脑前的视线。抬头一看,东侧的居民区果然已经尘土飞扬了。随着我方不断加强的火力,越来越多的建筑物逐渐坍塌,还夹杂着零星的哭喊声和枪炮声。

    “你们怎样了?”我问屏幕对面的斯拉维克,“听到请回答!”

    在混乱中,我听到低沉的大马力柴油机轰鸣,从烟尘里传出来。

    我看到几辆盟军多功能步兵战车,碾碎了无数砖块,从被联军炮火肢解的盟军简易街垒对面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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