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进行,一直在持续,天色在众人的举杯相敬之中慢慢漆暗下来,嗡鸣回旋,直至这里被渐浓的黑暗逐一包围,喧闹之声也随着外界聚拢而来的沉寂淹没,最终翻篇。

    院子中传来碗筷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前来祝礼的人也都一一散去,外界的沉寂似找到了突破口,如潮涌来,无边的宁静蔓延而起。

    大多男性亲朋,来的时候是笑颜挺立,而走的时候则都在身侧之人的搀扶下离去,莫忧倚在门上,也是醉意微醺,不知是在望离去的客人,还是望向漆暗的黑幕,目光微微闪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莫......忧,你别......晃了,我先走了......”

    在长辈们的鼓弄之下,就连一向温婉不碰酒水的陆婧媛也是双颊通红,在被人搀扶之下,说话近乎结巴,错认莫忧在晃,实则是自己已醉。

    搀扶她的妇人露出苦笑,跟莫忧打了声招呼,随之将陆婧媛塞入车内,离开了这里。

    时间缓缓流逝,直至院内再没任何声响传来,灯光一一黯灭,莫忧拒绝了任何人的相送,身影随着走远也隐在了黑暗中。

    所有人都已退离此处,将这充满记忆的一刻留给了新婚男女,今夜对他们来说注定无眠。

    路上漆暗,犬吠声共鸣回旋,莫忧对此充耳不闻,缓缓地走着,凉的风呼啸在耳畔,如墨的夜披洒而下,他反而习惯了一个人置身其中,沉默无言着,将心事紧藏。

    时间的滴答声若那轻旋而伴的风,沙沙作响,夜的静使莫忧放松下来,他渐渐喜欢上......这种孤寂,渐渐喜欢这夜如墨的黑,渐渐喜欢将思绪封藏,不让任何人察觉......

    记忆的疲重朝他压来,此前的种种如影片放映在脑海,由于经历的比旁人更多坎坷,使莫忧原本敞开的内心慢慢封闭,曾经无话不谈的熟络也多都收敛,那些或是热切或是心动最终也溺于心底,止在了嘴边。

    时间就如那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而那地上正处挥发中的水就像是曾经所有,也因身遭的一切热度,一点一点的如水在消散,最终似隐在看不见的空气里,随着岁月流逝,随着前行不断......再不复往。

    走着走着,时间从脚下不经意间流逝,不知觉中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转眼半年而过。

    在这半年中,莫忧走过许多的地方,初春至炎夏,炎夏变寒冬,直到飘起了小雪,那雪花片片落在他的身上,好似将他的头发染白,任这一年的沧桑弥漫,他回到了记忆的曾经。

    “芷儿,我回来了。”

    迎着风雪,莫忧站立在空旷的屋外,轻声呢喃着,这一年的旅程,使他的心越加疲累,不同于身体上的劳累,而是走的路多了,一颗心找不到归属,产生的一种麻木至极的疲累。

    时光从身边穿梭渐渐溜远,一路的风尘似雾,使莫忧萧条的身影覆了一层沧桑,模糊的令人看不清澈,

    半年的时间,他走过无数的地方,见过许久未见的亲友,或是喜悦或是忧郁,却怎么也隐不去内心的疲重与苦涩。

    “有人身处闹市,也有人隐在乡野。

    有的人活在过往,碌碌无为;而有的人却活在明天,谋划着未来,坚定着信念,迎风前行。

    更多的人在遭受现实的重创,变得或是身残或是痴傻,亦或是内心的残疾,但他们都有各自的活法。

    怎么决定是人的选择,而这选择又何尝不残忍,而这人又何尝不无奈......可能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选择,只是人太过矫情,在一切都无法扭转之下,产生的庸人自扰。

    或许可以这么说......只是生而为人太多情。

    人生聚散如萍,生命奇诡无常,或是自我苟活或是人前璀璨,但谁都不会轻易放弃......只是谁都不愿去辜负这场生命造化罢了!”

    一年的旅途,从大街到小巷,从闹市到乡野,沿途的一路,莫忧看见太多的画面,生活的五味杂陈,平凡的追求或是奢靡的生活,积极奋进或是低头妥协,那一幕幕浮现,让他感概之时,有太多太多的感触。

    曾经......

    任炎热的风来回飘荡,却驱散不了莫忧内心的悲凉,他跪立在在奶奶的坟前放肆哭泣,诉说着唯有风儿能听得懂的心事,也在未从谋面的爷爷坟前举杯敬酒,那又苦又辣的白酒入喉,让他放下了沉重的现实。

    曾经......

    秋意浓,百花残,瑟瑟的风回旋,那令莫忧心中一暖的画面中,他看见已是无限苍老的亲母,手中牵着一个八岁大的孩子,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身旁的瘦壮男子也模糊了记忆,鬓角泛起几缕白,他同样看着那稚嫩的孩童,脸上露出和蔼的笑。

    静静凝望中,淅沥沥的小雨忽然下起,莫忧停留了很久,直至目中的身影早已消散,他仍在雨中注目,微微通红的眼眶,似被雨水打湿,最终在这无言中转身而去,连带着泪水飘在身后,却分不清那是泪水还是雨水.......

    曾经......

    许久没联络的堂弟表哥,或是人生中偶遇的各种朋友,他的身影都曾去过,喝着酒,放下现实沉重的担子,目中带着追忆,唠起他们的曾经。

    叶子绿了又黄,鸟儿来了去,四季的风霜披在肩头,莫忧去到无数个地方,见了一张张记忆中熟悉的面孔,推杯换盏,认真听着他们的心事,辣辣的酒入喉,与心里的苦涩交杂,也不知是谁的伤叹在回旋,也不知是谁将自己藏在角落任这泪落.......

    “小忧......小忧......”

    记忆宛然爆裂的风雪在莫忧的心间刮过,如在满是疮痍的残垣之地停过,使他在这半年中大多因麻木而沉寂的内心起了波澜,似水面泛起的涟漪,让他隐约听见淹埋在岁月中,那深深的思念在呼唤。

    “芷儿......我在呢。”

    凝望中,那如鹅飘落的白雪,也变得模糊,隐约从岁月之中传来她曾经的誓言,在莫忧的耳边轻声回荡,慢慢使他宁静下来,好比溺水之人再次可以呼吸,令他心安。

    那凄凄寥寥的风声,犹是她轻声的呢喃,在呼唤着莫忧。

    那雪中的忆片片浮现,暖意瞬间横流,似驱散了阴影,将内心的伤痂一一愈合,湿了人的双目。

    慢慢地,莫忧抬起头,望着眼前被风雪支离破碎的空旷,那雪落遮目处,模糊之中,恰似她的身影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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