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一方宗派或势力能够长此以往、源远流长的发展,无非不是靠不断上升的实力与那偶尔横空出世的英才,靠着不断发展壮大的底蕴一步一步的成为万众瞩目的名门大派,不仅是千泷府、青天宫与紫湮阁此等名门正派,就算是那些被称为妖魔邪派的魔教,包括劫天宗、明王宫等,几乎都是遵循着相似的发展规律,走到至今。

    当一个宗派达到巅峰,底蕴雄厚无人能够撼动之时,便会衍生诸多礼仪、律例等等,甚至会有某些东西作为标志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其地位无可撼动。

    昔年,应该是数千年前,魔教尚未分裂之时,可谓是俊杰辈出,就算是那些号称正道支柱的名门大派也不敢触其锋芒,传闻在那个时候,时任教主传下了一枚信物,而那枚信物便是魔教教主的身份象征,甚至可以说是,只要是拥有了这枚信物,并且自身实力也是十分出众,便可以号令魔教万千教众,就算成为教主也不为过。

    而且传闻,在那枚信物之中还隐藏封印着神秘的力量,至今无人能够破解,难倒了无数天才豪杰,兜兜转转数千年,那枚信物如今也不知遗落到了何处,而且江湖中有传言说,若是能够得到那枚信物便可再度号令魔教,有望一统。

    那枚信物,是一枚戒指,一枚紫金戒指。

    淡淡的紫金色光芒在景凡掌心闪烁着,月光照不进的峡谷之中,整片天地间仿佛也只剩下了这一星点光芒,看起来微乎其微,黑暗不断涌向紫金之光,却始终未曾将其熄灭。

    黑暗中,景凡的嘴脸抽了抽,眼底闪过一抹迷茫之色,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那一点紫金光芒也随之隐没而去,景凡紧拥着黑暗睡去,不知是去寻找光明,还是去往更加黑暗的地方。

    黑暗总是冰冷潮湿的,即便是在外界,常人也难以忍受黑夜的孤独与寒冷,更不用说是在这暴雪纷飞的北冥雪渊之中,好在景凡找到了一个避风港,好在这个深夜,这里并没有风雪侵袭,好在景凡似乎已经习惯了孤独。

    景凡紧贴着背后的石壁,虽然冰冷异常,却也是有了一种特别的依靠吧,双手紧紧的抱着,左右前后,再没有一丝光亮,有一种孤独而冷清的感觉,黑暗甚至给人一种错觉,那深渊就在他身边触手可及处,只要稍微一个翻身,就会跌落下方。上下皆空,孤悬绝壁。

    仿佛整个世界此刻就只剩下了他自己,当然,在这方世界里,也确实是只剩下了他自己。

    黑暗如潮,一波一波,一浪一浪,翻涌着,拍打着,似乎有什么奇异的东西正在下方扭动、盘旋、挣扎着,在黑暗中无声呼啸着,一点一点,向着上方涌来。

    黑暗与冰冷不断地袭来,景凡紧闭着眼睛,鼻息微微喘动着,满脸的表情也变得放松起来,他做了个梦,像深夜一样漫长的梦。

    景凡梦到了自己小的时候,他母亲尚未去世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个咿呀学语的孩子,他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每日就是缠着母亲,哭喊着,吵闹着,开心着,天真无邪。

    当他长大一点的时候,虽然是长大了一点,也不过是两三岁的样子,那个时候,除了那个很少见面的父亲,就连他的母亲也是很久才能见到一面,他哭着闹着要找母亲,可是身边的人除了冷漠就是无奈,似乎都在刻意回避他、躲着他,那个小小的男孩第一次体会到了孤独,又过了几天,不知是老天大发慈悲,还是父母突然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在他居住的空旷的庭院里,来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八九岁的样子,虽然也是个孩子,可是比起刚刚学会说话与走路的景凡显得要成熟了许多,可能是同病相怜,一个两三岁的男孩与一个八九岁的女孩似乎一见如故,两个孤独冰冷的灵魂仿佛正在一点点的有了温度。

    那天以后,两个人便在一起生活、玩耍,小姑娘照顾着景凡的饮食起居,虽然年纪尚小,可是一切却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天真烂漫的岁月仿佛又回来了。

    可能是上天看不过有人过得开心吧,好景不长,某一天,一个男人来到了这个庭院里,看着正在嬉闹玩耍的小男孩与小姑娘,素来冰冷严肃的男人脸上竟然有着暖意浮现,一向杀伐果断的他第一次感到了阻碍,他犹豫了,但这种犹豫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他带走了小男孩,没有人阻拦,就算是那个整日与景凡呆在一起的小女孩也只能远远的看着,她站在一旁的角落里,眼神冰冷异常,因为没人能够阻止那个男人,他是景凡的父亲,那个权利与道行皆是人上之人的男人。

    从那一日起,景凡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女孩,也彻底失去了母亲的消息,可能小小年纪的他早就已经淡忘了母亲的模样了吧。

    他离开了那个住了几年的庭院,被父亲带走了,带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竹海涛涛,惊风凛冽,他被父亲交给了另一个男人,在父亲高大的背影之下,景凡慢慢的探出头,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眼中有些茫然,甚至有些胆怯,不过他懵懵懂懂的仿佛知道了一些,从前的地方他再也回不去了。

    “啊!”

    黑暗再度袭来,景凡惊醒,背后早已经被冷汗浸湿,身体更加冷了,瑟瑟发抖,他大口的喘着粗气,下意识的捂紧了衣衫,黑夜仍旧没有过去,周围仍旧是如迷雾般的暗涌,一阵凄厉的叫声从峡谷下方响彻开来,景凡瞳孔一缩,迟疑了一瞬间,向下望去,黑暗遮蔽了一切,什么也看不清。

    夜色太深太浓,完全看不清下方那片黑暗中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从身下那片空间里传过来的气息却是异常的磅礴壮大,让景凡油然而生出一种自己微小如蝼蚁般的错觉。

    在那一瞬间,景凡脑海中瞬间掠过了无数念头,也想到了传说中让这座北冥雪渊成为人间禁地的最重要原因,就是除了这山中严酷冰寒的风雪外,还有那些强大到无法想象的神秘妖兽。

    在传说中,这些最强大的妖兽都是上古便存在的异种,隐藏在北冥雪渊中的隐秘角落,它们的实力异常强大,哪怕与人族中最厉害的大修行者,甚至有可能还犹有过之。

    景凡突然想到了一件令他心头猛然一跳的事情,若是当日,天妖殿出动了这些上古妖兽,那么千泷府还会存在吗?只是究竟是什么原因,明明有很大的胜算,为什么那冰心曼陀罗要拼死独闯无相峰?

    景凡定了定心神,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身下峡谷里是不是这样一种可怕的巨兽,但是从感觉上来说,他觉得很可能是,因为如此恐怖的气息与庞大的气势可以说是他生平仅见的。

    此时此刻,似乎整座峡谷都在颤栗震动,景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背后的石壁也在不停颤抖着。

    在那电光火石的关头,他终究还是压下了所有的恐惧和冲动,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定力,紧紧地贴在冰冷的石壁上,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个黑暗的世界。

    黑暗翻滚如潮,可怕的嘶吼声从远及近,令人战栗,群山开始颤抖起来,紧接着,隆隆之声如雷,从地底深处传来,轰轰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地下深处,一步一步爬了上来。每一步,仿佛都跨越了一大片石壁,让黑暗更浓郁,让黑潮更汹涌。

    景凡的身子竟开始颤抖起来,仿佛是自本能的恐惧,景凡身体上的肌肉都在扭曲颤动,血流加快,甚至有种下一刻就要一跃而起然后狂奔逃命的感觉。

    夜色苍茫黑暗且冰冷,黑潮狂舞,黑影欲狂,在那阴影之中的角落里,如蝼蚁般微小的那个影子,仍然还在坚持着,沉默地忍耐着。

    当黑暗沸腾到了极处,当山峰摇动剧烈不已,一股无法言喻的气息猛然从地下冲出,景凡极近目力望去,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一切都被黑暗所遮盖,但是黑暗本身却仿佛都连成了一片,从他身边不远处的那条地缝中缓缓升起。

    那感觉,就好像只要景凡伸出手,也许就能触摸到那黑暗中的怪兽,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就好像生与死只在一线之间。

    当那一团无边无际的黑暗涌到这座神秘峡谷的上方时,一阵可怕的长啸声从山巅传来,声震四野,群山震动。

    绝壁上大大小小的石块纷纷坠落,景凡忍受着被石头砸到的痛苦,一边尽力保持着平衡,一边忽然口中咕哝着骂了一句,但到底是在骂什么,却没有人能听清了。

    景凡倒吸了一口凉气,愣在了原地,他的眼睛始终凝视着面前的黑暗,并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的绝壁小径的黑暗角落里,一个娇小的身影正一步一步的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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