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和二年。

    长安四月天。

    卯时,天刚蒙蒙亮,一道凄厉刺耳的尖叫声便划破了长空,犀利而绵长,就连嘈杂的坊市,也因为这道声音而短暂的寂静了一瞬。

    那一刻,端是死寂得可怕。

    紧接着,有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亦有人四下张望。

    在诡异的安静了一会儿后,哗然声开始像浪潮般汇聚,片刻间席卷了整个长安城。

    在人们头顶,一大一小两颗星辰竟挤破了天穹,悬挂在似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的天际。

    所有人都震惊了!

    前一刻还灰蒙蒙的天,此时却已然大亮,万里晴空中除了那两颗星以外再无任何杂色。

    天降异象,定有大事发生。

    无独有偶。

    就在同年二月,亦曾经出现过不同寻常的天象。

    彼时,光耀汉王朝的火星竟失去了光泽!于是有人就猜测:天星暗淡,帝王将逝!

    果不其然!三月中旬又几天的时候,城内开始流传出汉成帝刘骜驾崩的消息来。随后在经过官方的证实之后,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事实。

    次月,也就是本月初,十九岁的刘欣继皇帝位,是为汉哀帝。

    ******

    “公公公子。”

    急促的呼叫声由远及近,“吱呀”紧闭的房门被直接推开,一个娇小的身影钻了进来,“公子,不不不,不好了。”

    女孩一身朴素的婢女穿着,不知因何事而激动得满脸通红,就连语气也变得支支吾吾。

    而她口中的公子,此时正盘膝静坐在床榻上,两眼紧闭,作冥想状。

    坐在床上的青年,这时将双眼打开一条缝隙,堪堪将那道娇小的人影捕捉到,颇有些无奈,悠悠开口:“恋恋,你也不小了,还整天一惊一乍的,你......”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小婢女苏恋已经扯着他的宽袖,将其从床榻上跩了下来,同时嘟起小嘴,“公~~~子~~~,你快别睡了,大事不好,又变天了哦,又有大事要发生啦!”

    “哦。”青年一边由着小婢女拖拽,随意道:“方才门外的喧哗声便是因为这般?”

    “嗯呢,”苏恋将自家公子拉到门外,然后抬头,伸手指向天际,“看!”

    徐洛顺着小婢女圆润的指尖,抬头望去,这一望,徐洛双眼顿时微眯起来,同时,原本在他身上显露出的放浪不羁的气质也在一瞬间收敛至无影无踪。

    小苏恋眨巴着眼,一刻不停的看着自家公子,小心脏开始“扑通,扑通”跳起来。

    公子很少会露出这般认真的脸,伺候公子已经有一年之久,也仅仅只看到过两次。一次是二月时的天象变化,另一次就是此时了。

    这样的公子,真好看......

    “苏恋。”

    “啊......”苏恋回过神来,连忙应答,“嗯。”

    徐洛一把揽过她纤细的腰肢,认真道:“干得不错。”

    旋即,臂膀一松。

    看着害羞奔逃的小小身影“哈哈”一笑。

    然后,重新抬头看着天空,深邃的黑瞳里,凝重之色分外明显。

    双子星现,大世将起;朝生暮死,宿命相依......真是...令人不爽呢......

    “恋恋,”念着念着,他突然大喊起来,“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整整一年的无所事事,如今终于等到了时机。

    这是神秘的相约。

    更是命运的碰撞。

    一场,望古见今的,博弈。

    “是,公子。”苏恋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匆匆看了一眼徐洛,然后缩回去,开始收拾起行李来。

    小婢女狠兴奋,她等这天已经很久了,因为徐洛总说“等”“过几天就走”之类的,然后整天就窝在房间里,甚少走动。当然,最主要的是,在这坊市里居住久了真是被吵疯了,她很佩服自家公子能够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整天睡觉。

    半个时辰后。

    “公子,公子,我们要去哪儿呀。”

    “公子……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苏恋跟在徐洛身旁,看着匍匐在前方的庞然大物,有些迷茫。

    延绵皇城,透着丝丝冰冷肃穆的气息,却也真像是一头亘古盘踞于此的巍峨巨兽。

    “没走错。”徐洛轻轻摇头,指了指前方,道:“那,才是我们应该呆的地方。”

    “走吧。”徐洛说完转身便走。

    “哈?到底去哪?”小苏恋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皇城,又看了眼正往回走的公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去吃东西,我饿了。”

    “哦……”小苏恋恋恋不舍地又看了眼宏伟华丽的皇城,随即追上徐洛的脚步。

    皇宫对她来说,是一个憧憬和向往的地方,但是她显然不明白皇宫的真正含义,只是觉得能住进里面,应该很厉害……而且:既然是公子说的,那就应该是真的了吧……

    “公子,我们什么时候住进皇宫呢?”

    “等。”

    “啊?又要等呀!”

    “过几天就走。”

    “哈?……”

    ******

    “哐啷。”“簌簌落……”

    重物坠地以及纸笔撒落的声音不绝于耳。

    “混账,混账。”

    “该死,该死啊啊啊啊啊……”

    “砰。”又是重重的一脚,“轰”,整个文案应声倒地。

    发泄一通后,衣冠不整的汉哀帝刘欣,直接是瘫坐在地。

    本应清静儒雅的御书房,因为哀帝的怒火而变得一片狼藉,四下宦官、宫女尽皆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韩常侍。”

    “小的在。”跪伏在一旁的中年宦官韩世源忙抬起头来。

    刘欣扶了扶冕冠,沉声道:“你与朕说说,这浩瀚江山应该属于谁?”

    韩世源稍微楞了下,不明白汉哀帝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遂答道:“自然是陛下的。”

    刘欣闻言,不置可否,又问:“那么朕再问你,这朝堂之上,三公九卿又该听令于谁?”

    “这......”韩世源只觉得眼皮直跳,须庚间已是满头大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

    “陛下,自然是陛下。”韩世源好歹也是久居深宫,此刻定了定神,开始溜须拍马起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乃是九五之尊,既然是陛下的子民自然都该听令于陛下。”

    刘欣的神色渐渐有些悲戚。

    没错。

    韩常侍说的都对。

    皇帝是九五至尊,就应当是这般才对。

    可是……

    “可是……为何朝堂之上,竟无人听从朕言,那老妖婆竟然垂帘听政……让朕脸面全无。”

    “那王莽贼子,更是在早朝的时候当着众臣的面呵斥朕,视朕为无物。”

    “该死!”刘欣死死咬紧牙关,一丝丝血迹顺着牙龈渗出,脸上更是青筋暴露,狰狞可怖。

    韩常侍不敢再吱声,只是将头颅深深低至地下。

    有些话不可听,有些话亦不可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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