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不见,卿可还好?”韩王看着座下白发苍苍的老者,温和地问道。当年韩王还是公子时,醢稷就负责他的饮食,一直都最得他心。也正因如此,当年在那件事中能够全身而退。

    “谢大王关心,臣一切安好。”醢稷恭恭敬敬道。

    韩王笑了笑:“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为何召你回来。”

    “臣知。”醢稷沉声道。一路上娄叟已对他说得明白。越靠近新郑,他已下定决心,这次绝不能在阴沟里翻船。这次回来,何尝又不是一个机会,过去的,他会一一讨回来。

    “此次,可不得有误。”韩王神色沉肃,几乎一字一句缓声道。

    “唯。”醢稷将额首沉沉叩到冰凉的地板上。

    在经历了这么多天的奔波后,白晋自然想好好吃上一顿,此处宅子原本属于一位墨者,因有事远行,故空落下来交由莫将暂住。宅子不算大,挤一挤总能住得下。

    厨房里的东西一望无遗,标配甑鬲,盆碗等一些餐具就放在一张破旧的木案上,靠墙处有一个陶缸,白晋掀开看了一下,里面还剩约四分之一的黍米。这么些东西,要做七个人的饭菜肯定不够。白晋微叹一声,将带来的铁锅,铲子,菜刀和半筐的调味料搁下,出去寻师兄们去。没食材,只能去买了。这时没有随处可见的路边摊子,要买菜等要去专门的地方。白晋抓抓头,刚才外出那会儿依稀听到买这些五谷、肉类、布匹主要去东市买,但他对新郑并不熟悉,并不知道东市的具体位置,看来只得问路了。

    揣上几百钱,白晋和张仪一道出门去,论起和人打交道,还是张仪比较擅长,一张嘴都能说出朵花来,想必砍价也很在行。小狩女本来也想跟着去,但在白晋的诱哄下,只得张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瞳,委屈巴巴地瞪视着白晋,看得白晋差点就松口带她去了。只是出于多重考虑,白晋还是让她留下了,这里是新郑,不是山阳那小城,出了事恐怕兜不住。

    白晋轻轻拍了拍小狩女的头,最后还是和张仪一道出去。

    新郑不愧是韩国的都城,虽不如齐国商业繁荣,但仍商贾云集,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白晋和张仪边走边看,齐国的盐、燕国的皮毛、秦国的牛马……操着不同口音的商人来来往往,第一次看到这么大型的古代集市,白晋眼里都冒着光。

    既然此处有各国商人,也必定会汇集了各国的美食。往日要寻那美食的踪迹,白晋只需用鼻子一嗅,便能从空气中摸索出食物的香气来。循着这味儿走去,十有八九能找到有吃的地儿。白晋的眼光往四处飘去。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一路上并没有见到各种各样的小吃摊子,他们饿了就食用自带干粮,或寻一食肆,吃上几两酒。

    白晋心中叹息一声,还是先把今日的食材准备妥当,等有空了,再去那些食肆中寻一寻。他平生并无所好,唯美食最得他心。以前每每去一地方,先寻访的并非美景,反而是美食。若不是现在时间不允,白晋恐怕先去食肆溜达一圈了。

    “羊肉钱几何?”进入屠市,白晋指着一块约有一斤重的羊肉询问道。

    “一百钱。”

    一百个布币啊,比山阳的贵了一倍。白晋捏了捏缠在腰间的布袋,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

    走进粮市,白晋看到从楚地运过来的大米不禁倍感亲切,不过其价格也甚是感人。白晋身上带的几百钱都不够买一斗。难怪这稻米只有权贵之家才能吃得起。普通人家还是吃黍米和豆饭吧。

    ……

    一圈逛了下来,白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依照新郑的物价,他们所带的盘缠恐怕撑不过一个星期。

    “咄,你这小子到底买不买,不买就别挡道了!”粮店里的伙计不耐烦道。一双眼睛紧盯着白晋与张仪,生怕他们顺了些米粮去。

    “买,当然买。”张仪袖手微笑道,待伙计的脸色稍缓,他眼光一转,冷冷翘了翘唇,“不过是到别处买。”

    这间粮铺的规模虽然较其它的大,但可选择的粮铺又不止一间,没必要在此处受气。他们偏爱大商人就由得他们去。

    “哼,两个穷鬼!”待白晋和张仪转身离去,伙计不屑地撇了撇嘴,忽然抬眼看到门外走进几人,忙换了一张笑脸迎了上去。

    “菽掌柜。”

    “唉,世人俱趋炎附势啊。”张仪瞥了一眼走过去的一行人,摇了摇头,感叹道。

    白晋也跟着瞧了眼,他选择这间粮铺主要是看在它比其它的店铺大,所售粮食种类齐全,进入看了一圈基本上对战国的粮食种类心中有了个大概。

    菽掌柜此次来店里主要来调一批黍给一位卫国来的商人,正交代着身边的伙计,忽然转头和白晋的目光对上,他愣了一下。

    这张脸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菽掌柜正待多看几眼,但人头攒动,白晋和张仪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掌柜,掌柜?”

    身边传来几声询问,菽掌柜才皱着眉头回过神来,能做得上白家在新郑粮食店铺的掌柜,对于各方的重要人物都有印象。既然能留下印象,那那人肯定有些身份。

    到底在何处见过?

    眉头拢起,菽掌柜正待细细思索,但却被侍从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掌柜,铺中的存货应够,是否去货仓中再验收一番?”

    罢,还是处理目前的事情要紧,这么大单的买卖,可不能黄了。

    菽掌柜敛了敛神色道:“善。”

    醢稷归来的消息像风一般很快便传到易貂的耳中。他握刀的手一晃,刀锋顺着手指切过。他眉毛一竖,把刀哐当扔到木案上。

    “你说什么?!”易貂的声音冷得如寒冬腊月里的冰,既冷且硬。

    当年出了那样的事,大王怎能重新让他回宫?他狠咬了下牙根,眼中闪过阴狠。当年费尽心思才把那老头赶出新郑,他怎么就没有死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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