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萧晨简直要累死了,司骁骐心疼得一副老心肝成天颤巍巍随时要碎掉。
    郭宏和温俊华显然是不相信“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这个理论的,他们一致认为对于萧晨这种人,必须高压才能出成绩。萧晨觉得自己一下子多出来两个“妈”,把他逼得几不欲生。但是萧晨并不抱怨,他非常清楚全院上下有多少人在看着他,也明白科里有多少人盼着他捅娄子、出问题,在僧多粥少的时候,自己的短板和疏漏就是别人最有利的武器。所以萧晨拿出了百十倍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他看手术的范围已经扩大到了胸外二科,全院跟他最熟的其实不是胸外一科而是手术室的医护人员。他甚至在手术楼里拥有了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那原来是个杂物间,手术室主任实在是忍不了他天天抱着一堆病历窝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鸠占鹊巢,于是专门腾出来给他临时用用。
    于是全院都知道,打三个电话一定能找到萧晨:胸外一科住院部,胸外门诊部,手术楼。
    在这样的压力下,萧晨本来就不胖的身材更是迅速消瘦,司骁骐已经觉得萧晨的那一身骨头严重影响他“晚间活动”的积极性了。每每摸着那薄薄的肌肉下硬硬的骨头,他就有种负罪感,觉得自己不但并不是个好“饲主”,简直就是个暴君。
    所以司骁骐把安捷和度假村的工作安顿好以后,扎扎实实地歇了半个月,萧晨的生活质量在这大半个月里达到了最高值。
    也就是这个时候,萧晨上了重返胸外的第一台手术,虽然不是主刀,但也足够让他高兴。他做足了预案,在术前讨论会上把主刀该说的基本全说了,等一台手术下来,主刀的大夫摘下口罩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萧晨你够棒的啊!”
    萧晨很想谦虚地笑一笑,但是在这一刻,他不幸地被司骁骐附体了——他得意地说:“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九月底,安捷营业整整一年,丛林探险也运营了快三个月了。司骁骐把所有的账都盘了一下,拿出一部分利润来注册了一个货运部门,终于可以“合法”地运营了。他利用商家的关系已经在怀来揽到了不少活,大刀阔斧地接管了怀来印刷市场四分之一的运输量,每天的流水就非常可观。司骁骐觉得,如果顺利的话,不出两年安捷的货运部门就能跟客运部门的盈利额持平了。
    秋天,上林苑狩猎场正式开业,洛溪纬度偏高,冬天封山封得早,短短一个半月后狩猎场就宣告停业。萧晨非常奇怪地问:“既然七月就建成了,干嘛非要秋天才开始营业,白白少赚了两个月的钱。”
    司骁骐得意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就得只开个把月,让他们刚有点儿瘾头,然后吊着他们,逗着他们,等到了明年再开业时,哼哼哼……这叫欲擒故纵。”
    “奸商!”萧晨说。同时觉得自己真是助纣为虐,因为他越来越爱这个奸商了。
    ***
    这年年底的时候,司骁骐的应酬量猛然翻了一番,几乎天天都在外面吃饭,吃得他涕泪横流痛不欲生。
    “能不去吃吗?”萧晨有点儿心疼,因为司骁骐的酒量本来就不怎么能见人,这每天一席酒,吃得他天天回来喊难受。
    “不行,”司骁骐摇摇头,“这都是推不掉的,能推的我都推了。”
    “怎么今年会有这么多饭局?”萧晨把人扶上床,拧了条毛巾给他擦擦脸,把他的衣服脱了然后拉上被子盖好。
    “今年……营业额大啊,跑的客户多,所以饭局自然也就多了。”司骁骐抱着萧晨的手塞在自己的脖子下面,喃喃地说。
    萧晨被他拽着,只得也坐在床上陪着他。
    “宝贝儿,”司骁骐闭着眼睛低声说,“床在转。”
    “嗯,”萧晨哼一声,“再过一会儿整栋楼都要开始转了。”
    “别让它转了,”司骁骐喃喃地说,“我一个人赚就行了,我今年赚钱了,够养猫了,不用它‘赚’了。”
    “养猫?”萧晨皱着眉问一句,“养什么猫?”
    司骁骐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萧晨又等了一会儿,才从司骁骐的脑袋下面抽出已经开始发麻的手甩了甩。他阴沉着脸看着睡得浑然忘我的司骁骐,恨恨地说:“养猫?养你个大头鬼!”
    司骁骐说要“养猫”绝不是开玩笑说说而已,转过年来的一月中,萧晨惊讶地发现自己平时扔在卧室小抽屉里的存折上多了6万块钱。
    “这是什么?”萧晨指着存折说。
    “钱啊,”司骁骐系着大围裙,把一盘子虾扔进油锅里,报出“刺啦”的声音。今天箫妈妈要来吃饭,司骁骐准备做个油焖大虾,虽然萧晨过敏不能吃,但是箫妈妈很喜欢吃这个。
    “废话,我知道是钱。我问你这是什么钱,从哪儿来的。”
    “工资外加年底分红,”司骁骐往锅里烹了点儿料酒,在一片烟雾中侧了侧脸说。
    “干嘛不存你存折上?”萧晨皱着眉问,心里感觉有点儿不自在。
    “第一,你是一家之主,你管钱我放心;第二,放在我名下的话万一哪天公司倒了这钱是要清算的,放你那里就算咱俩将来的退路了。”
    萧晨一下子哑口无言,他瞪着眼睛看着司骁骐,半晌才挤出来一句:“哪儿有公司刚开张就想着它倒闭的?”
    “防患未然,”司骁骐把油亮艳红的大虾盛进盘子里顺手递给萧晨,“端出去吧,一会儿妈该来了。”
    最近一年,司骁骐总能找到各种借口邀箫妈妈来家里吃饭,十次里总有个六七次箫妈妈会点头同意。今天箫妈妈敲门进来时司骁骐正从抽屉里往外拿一个资料袋,这也是他诳箫妈妈来家里吃饭的借口。
    “这是什么?”箫妈妈一边拆袋子一边问。
    “旅行社春节期间退出海岛游系列,我挑了挑,觉得这几条线路还不错,您看看有没有中意的,我去要个亲情价。”
    萧晨瞥司骁骐一眼,这厮真是会慷他人之慨。
    “我约了朋友去澳大利亚。”箫妈妈淡淡地说,似乎并不领情。
    “啊,没事儿,您拿去看看,要是喜欢就做个标记,反正他们每年都搞这个,不行就明年再去。”司骁骐一点儿也不介意,依然笑得从容自在。说话间,利落地把红烧排骨挪到了萧晨跟前,那那盘子油焖虾放在了箫妈妈跟前。
    箫妈妈默不作声,只是饭后把那个资料袋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这一年的春节,萧晨和司骁骐都没有主动跑去替班,两个人东挪西凑,居然真的凑出四天一块休息的日子来。自从萧晨回到胸外,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能踏踏实实地一起度个假。他们谁也不想出门,就想成天腻在家里,看看碟,聊聊天,司骁骐给萧晨做好吃的饭菜,萧晨——认真地大扫除。
    司骁骐站在厨房门口,非常无奈地说:“宝贝儿,大过节的你能歇会儿么?”
    “就是因为过年了,所以才要好好收拾收拾啊,”萧晨把所有的窗帘全都摘下来扔进洗衣机,“本来应该年前扫出的,这已经晚了。”
    “新年不能扫房子,会把好运气和财神爷扫出去的。”司骁骐严正抗议,“你这是耽误我赚钱。”
    “你就是财神爷,我不会把你扫地出门的,放心吧。”萧晨随口敷衍一句。
    司骁骐举着炒菜铲子,站在厨房门口细细品味一番萧晨的话,怎么想怎么觉得甜蜜蜜,于是美不滋儿地又回去炒菜了。等吃完饭,又美不滋儿地拿着抹布把家里所有的家具擦了一遍。萧晨一边擦窗台一边说:“司骁骐,我还记得你那次擦电视机柜时的样子。”
    “你说我是毕加索。”司骁骐哼一声,那天兵荒马乱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我错了,”萧晨诚恳地说,“毕加索一辈子滥情,情人能组一个加强排,你比他强多了。”
    “那是,我就爱你一个。”司骁骐得意的表白着,心里更高兴了,主动跑去擦地板。等他满身大汗地把地板擦完,发现萧晨正端着一杯茶窝在客厅沙发里看电视时,恍然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
    “萧晨!”司骁骐毫不留情地扑向萧晨,一下子把人压在身下,“你算计我!”
    “没有!”萧晨手里的一整杯水全都洒在了身上,薄棉的家居服立刻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隐约透出一大片肌肤,但是他现在顾不得这个,因为司骁骐正玩命在他身上揉搓着。
    “还敢说没有!”司骁骐恨恨地去啃萧晨的脖子,“卧槽,你丫太奸诈了,老子又做饭又收拾屋子,这不公平。”
    “谁说的,”萧晨笑得缩成一团,“我洗窗帘了。”
    “你丫要脸么,那是洗衣机洗的!”司骁骐不依不饶地去扒萧晨衣服,“不行,我吃亏了。”
    萧晨攥着司骁骐的手嚷:“你刚擦完地板,洗手了没有?”
    “没有!”司骁骐用力挣脱萧晨的手,“我不但不洗手,我还要用这双手好好地‘擦擦’你!”
    挣扎间,萧晨那件已经半湿的家居服在混乱间掉落在了地上,不一会儿,司骁骐哑着嗓子说:“宝贝儿,地板是干净的。”
    “嗯?”
    “地板……我擦干净了,”司骁骐的唇舌换了一个地方,继续说,“地上……宽敞,可以慢慢滚。”
    在神色迷离间,萧晨想,房间里铺设地暖还真是挺不错的。
    ***
    夏天到来的时候,乔雨诺成了萧晨家的常客。
    乔鑫的宝贝闺女叫乔雨诺,小名叫糯米,人如其名,甜甜软软的,成天粘着人,她最喜欢的就是司骁骐,因为司骁骐可以抱着她举高高,玩飞飞。乔鑫发现这个现象以后就经常在周五的时候把糯米带去公司玩,小糯米一看见司骁骐就粘在他身上不下来。
    原来安捷公司只在写字楼里租了两个房间作为办公地点,随着营业范围的扩大,他索性把楼层转角的一个区域全都租了下来,有五个办公室,两个会议室,还有一个会客区。他自己的办公室就在转角处,站在办公室门口可以看到整个办公区。他喜欢站在那里,看着手下的员工一片繁忙,听着电话铃此起彼伏,这让他有种隐然的骄傲感,如同当年看着父亲在车队间想一个将军巡视自己的部队一样。
    当然,司骁骐这个“将军”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比如被糯米黏住的时候。小糯米团子一来公司就直接摇摇摆摆地晃过去拽司骁骐的裤脚,然后冲司骁骐笑出两朵甜甜的小酒窝,奶声奶气地说:“骐爸爸”。司骁骐会在0.5秒之内丢盔弃甲一败涂地,然后整整一天就报废了。
    转圈圈、飞高高、甜甜糖、蛋糕糕……这些词汇从司骁骐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整个工作区都会爆发出轰然的笑声,其中乔鑫笑得最欢,因为在一般情况下,这就意味着他和菲菲能度过一个安静的二人周末。
    司骁骐把糯米带回家的次数多了以后,萧晨特地去买了一张婴儿床放在卧室里,两个大男人一起给小丫头做了晚饭洗了澡,陪她玩到九点半然后哄她睡觉,小丫头睡着了两个大人也快累翻了。
    “咱们上当了,”司骁骐喘着气对萧晨说,“那会儿小乔天天抱着孩子来,我还以为他是因为我喜欢孩子,所以拿来给我玩的呢,谁知道丫根本就是在找保姆。”
    “我看你玩得挺开心的,”萧晨说,“珍惜吧,再过两年孩子大了,懂事儿了,你想玩都玩不了了。”
    司骁骐沉默了一会儿,说:“萧晨,有时候我会很担心。”
    萧晨拍拍司骁骐的手说:“顺其自然吧,有些事儿担心也没用。”
    司骁骐翻个身,在极近距离下看着萧晨的眼睛说:“可是我又有点儿不甘心,我一想到自己这么疼爱着的小丫头,以后会看不起我我就……”
    “不会。”萧晨坚定地说,“她从小跟你在一起,她会非常了解你我之间的事情,她不会看不起你的。”
    司骁骐摇摇头:“可是整个社会并不足够宽容,她毕竟是要社会中生活的,也会受到影响……即便她不会轻视我们,可是如果别人知道了她干爹们是这样的关系,恐怕也会鄙视她,甚至攻击她……”
    萧晨沉默了一会儿,看看放在卧室一角的那个小小的婴儿床,小糯米睡得正香,四肢摊开着,小胖脸蛋嘟着,鼓鼓的小肚子有节奏地起伏着。萧晨下床把薄被给孩子盖好,轻轻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然后回到床上吻住司骁骐说:“我们会保护好她的,不要担心,慢慢来。”
    司骁骐握着萧晨的手,把人拽进怀里轻声说:“好,我们一起来保护她。”
    ☆、第八十六章
    这一年十月的某一天,司骁骐忽然认真地对萧晨说:“宝贝儿,你现在可以开始思考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了。”
    “什么?”萧晨心不在焉地问,他正在书架子上找一本手术案例集。最近一年他买了很多书,打印了无数资料,家里的那个四门书柜早就塞满了。他们又从宜家买了两个边角柜放在客厅和阳台的角落里,但是很快那里也塞满了萧晨的书,弄得司骁骐成天说要“做好防火工作”。
    司骁骐看着萧晨从这个架子翻到那个架子,半天没说话,倒是萧晨扭过头来奇怪地问:“你让我想什么?”
    “想……”司骁骐愣了一下,忽然说,“你每次打扫房间累不累?”
    “废话!”萧晨翻了一个白眼,“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司骁骐摸摸鼻子说:“我估计我打扫完之后你还得再返一遍工,为了不浪费资源,还是你来吧。”
    “懒死你算了!”萧晨从客厅移师到阳台继续翻书架,司骁骐想,自己的计划恐怕得更改一下,要不依照这猫咪洁癖的个性,真能把他自己累死。
    月底的一天,萧晨走出医院门口的时候看到司骁骐正站在那里,指间一只香烟袅袅地燃着,脸上架着一副硕大的墨镜,牛仔裤长t恤薄外套,潇洒得招引了不少姑娘的视线。
    “又抖骚,”萧晨走过来说,“一会儿你再把蝴蝶招来。”
    “那是香妃!”司骁骐笑着说,第一时间把没抽完的烟扔进了身边的垃圾桶。
    “你挺像的,”萧晨正色道,“香妃烤鸡!”
    “瞎扯!”司骁骐嗤笑一声,伸手搭上萧晨的肩头,“宝贝儿,我带你去个地方好吗?”
    “你又找到什么新馆子了?”萧晨问,最近司骁骐热衷于美食,有空就满城转悠着去找好吃的。
    “跟我走吧。”司骁骐勾搭着萧晨的肩往停在路边的车那里走,又说又笑全然不在意路过行人的目光。
    路边停着的依然是那辆小小的银色锋范。萧晨不止一次跟司骁骐建议让他换一辆车,说你现在好歹也是个拥有几十名员工的公司老板了,生意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成天跟人谈生意就开辆锋范实在是有点儿撑不起面子。
    司骁骐嗤之以鼻地说:“撑什么面子?我开辆大黄海去够不够撑面子?不就是一个代步工具么,开小车多好,随便一个犄角旮旯都能停进去。”
    “可是生意人不都挺在意这个的吗,要不你换个沃尔沃s?”
    “快拉倒吧,”司骁骐挥挥手说,“我有钱再投资做个项目好不好,换什么车啊。”
    萧晨笑着说:“司总,您该不是没挣到钱吧?”
    “小瞧我,”司骁骐使劲儿撇着嘴角,撇得跟鲤鱼须子一样,他得意地说,“你没看你那小存折上的钱都六位数了么?”
    那个小存折是萧晨的工资折,司骁骐把自己的工资和奖金也全都放了进去,小家庭里的所有家底儿就都在这里了,萧晨每次看到那个存折都会觉得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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