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姑苏王宫。

    吴王正在组织例行朝会,朝中大臣逐个上报近期的政务情况,从吴王的神情来看,他对当前的政务状况很不满意。

    这时,一名年过花甲的军务大臣上前禀报。

    “大王,臣有军情要禀报,涉及一些事情可能不太乐观。”

    军务大臣老态龙钟的样子令吴王很是厌烦,他不耐烦的摆手道:“有话就直说。”

    “是,这次越军突袭而来,占领了我国长邑县城,十天前,张将军率三万精锐前往抵抗,并随即对长邑县发起攻击,截至当前,张将军已经发动四次进攻,可是收效甚微,至今仍未能夺下长邑。”

    “寡人知道了。”吴王不悦,点头示意军务大臣退下。

    可是军务大臣却停在原地不肯离开,似乎还有话要说。吴王更不耐烦,“你还有什么事?”

    军务大臣向吴王行礼,咳嗽了两声,说道:“老臣以为,长邑县城不过是一座小城,城不高,池也不深。可是,到现在都攻不下来,这实在是说不过去啊,臣以为张将军难辞其咎。应当追究其办事不利,渎职懈怠之罪。”

    话音刚落,其余众臣交头接耳,纷纷附议。

    “是啊,是啊。张将军怎么连这么个小城都打不下来呀?”

    “该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听说越国将军是张将军的兄长呀。”

    “若是属实,那张将军可就有通敌之嫌了!”

    伯嚭斜过眼睛,瞥了其他大臣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诡笑。

    就在朝堂一片混乱之时,吴王突然起身挥手,呵斥道:“散朝!散朝!都散了吧!”

    “喏,大王万岁!”众臣行礼,而后四散而去。

    当群臣散尽之后,伯嚭又回到朝堂,向坐在王位上生闷气的吴王行礼道:“大王。”

    吴王深吸一口气,摇头叹道:“这帮老东西,一个比一个没用!”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伯嚭急忙安抚道。

    “哎,太宰大人,你说说看,张将军会如他们所说么?”

    伯嚭眉头紧皱,深吸一口气,说道:“臣以为,张将军忠心尚在,应该不会做出那种事……”

    “嗯?”吴王眯起眼睛看着伯嚭,“你这话里有话啊。”

    伯嚭面露难色,支吾道:“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哎,说!”

    “喏。有道是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但是,倘若人人都这么说,恐怕事情也不会是子虚乌有。”伯嚭说罢,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份信笺交予吴王。

    吴王打开信笺一看,顿时大怒。他猛然抬起胳膊,刚要狠狠拍在几案上,却又停了下来。他极力稳住情绪,问道:“这份信笺不会是伪造的吧?”

    伯嚭慌忙行礼道:“臣也有如此顾虑,所以迟迟不敢将其交予大王。”

    “你怎么拿到这封信的?”

    “臣有一个门生,在军中为副将。三天前,他正在军中夜巡,碰巧抓到了一个逃兵。我那门生本打算简单按照逃兵罪处理,可是不想,竟从那逃兵身上搜出了这封信。门生打开信笺一看,这才知道事态严重,他不敢弄出动静,就命人连夜将信笺送到了我这里。”

    吴王听罢,将信将疑,于是又将那信笺打开,重新细细读来,只见那信笺上如此写道。

    “兄长姬政亲启。”

    “弟已知兄长心意,望兄长也能将我的想法告知越王。吴王昏庸无道,骄奢淫逸,国家将亡而浑然不知。其实弟弟一直委屈于吴国,此次攻打长邑县也是迫不得已,目前时机尚未成熟,不然弟弟愿恭迎越军进入姑苏。”

    “我听闻越王卧薪尝胆、励精图治,是不可多得的明君。弟弟仰慕越王久已,此次投诚,绝无半点虚情假意,唯独顾虑的就是手下三万吴兵不能放弃抵抗。”

    “既然兄长愿意按照我的计划行事,我也必然不会令兄长失望。待兄长让出长邑县城之后,我会即刻率领士兵进驻其中,并命令士兵放松警惕。届时,只需你我兄弟二人里应外合,就可趁机包围长邑县城,迫使三万吴兵放弃抵抗。届时,我将立即起义投诚,倒向越国。”

    “望兄长尽快行事,唯盼与兄长在会稽重逢,共佐明君。”

    “弟张循敬上。”

    吴王紧紧抓着信笺,问道:“你那门生可信么?”

    “可信!我那个门生是土生土长的姑苏人,一家老小都在姑苏城中,绝无可能叛国。然而张循来到吴国不过十年,既无父母亲戚,又无妻妾子嗣,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倘若张循就此叛逃,越王也必然委以重任,他不过三十出头,大可另立门户!”

    “呼……”吴王轻轻拍打额头,深深呼出一口气。

    “大王,如此来看,即便尚无证据,对待张循也不能不防啊。”

    “嗯……”吴王刚刚点头,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不过,越国人真的会把如此重要的长邑县让出来么?张循已经四次攻打长邑县了,为了守住长邑县,越国人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现在就凭一封信,这个姬政真的会把长邑县拱手让人?”

    “长邑县那么小的一个城池,四次都打不下来,说不定张循就是在做样子罢了。大王,臣以为这正是一个验证事实的机会。倘若张循与姬政并无瓜葛,那越国人就断然不会让出长邑县。但越国人要是真的让出了长邑县,那可能就真的有问题了,而一旦出了问题,可就是大问题啊。”

    “嗯,言之有理……密切留意越军动向,每半日向寡人通报。另外,此事绝密!”

    “喏!”

    三天后,张循正与和予一同在营中视察,他愁眉不展,心中盘算着当前的战局。

    “已经十三天了,我是真没想到,如此一座小城竟然这么难打!”

    和予点头道:“我命人调查了越军的部署,他们将主力全部集中在长邑县城里,铁了心的严防死守,所以咱们想要夺回长邑县一定不容易。”

    “看来姬政猜到了我的意图。他不敢不重视长邑县,他知道我一旦攻下长邑县就能长驱直入,攻入越国腹地。”

    “嗯,恐怕是这样的。”

    这时,一名侦查兵急匆匆赶来,翻身下马,报道:“报将军!越军出现重大调动!”

    “什么调动?”

    “越国大军正向城外撤离!”

    “什么?!撤离!?”张循大惊,急忙向长邑县城墙上望去,果然,城墙上的防卫士兵正一个个退去,不多时,城墙上飘扬的越国旗帜也被纷纷撤下。

    “越军为何撤出长邑县?这……这该不会是疑兵之计吧?”和予不解,问道:“能否确认越军的动向?”

    侦查兵十分确定的回答道:“可以确认越军正在撤离长邑县,我们侦查到越军主力已经向后方回撤,现在长邑县几乎是一座空城了!”

    和予来回踱步,托着下巴自语道:“我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循双目凝视,思考片刻之后,下令道:“集结一千敢死队,准备攻入长邑县。”

    和予急忙说道:“将军!恐怕有诈!”

    “长邑县城无比重要,不管这背后有没有阴谋诡计,我们都必须将其掌控在手中!”

    与此同时,姬政坐于马上,放眼望不远处的长邑县城,在他身后,越军主力正有序撤离。

    青门上前报道:“大将军,我军已经全部撤出长邑县。”

    姬政点头,而后驭马向前。

    青门追上前去,问道:“大将军,在下想不明白,我们好不容易才夺下长邑县,又拼死守卫了十几天。为什么今天又突然撤离,将长邑拱手让人呢?您不是说长邑县非常重要么?”

    姬政瞥了青门一眼,神情不怒自威,而后轻轻一笑,眉宇之间冷若寒冰,“只要张循踏入长邑县半步,他就死定了。”

    次日,姑苏王宫。

    “不好了!大王!大事不好了!”伯嚭慌不择路的闯进王宫内阁。

    此时,吴王正在欣赏歌舞,伯嚭这么一喊,弄得吴王兴致全无。吴王挥手叫停歌舞,不耐烦的指着伯嚭斥责道:“能有多大事?大惊小怪?”

    “大王!”伯嚭慌忙行礼,然后看看左右,迟迟不敢开口。

    吴王见状,只得命舞女及其他人等退出内阁。

    伯嚭这才一脸惶恐的说道:“大王!那封信是真的!前天越国大军无缘无故就撤出了长邑县城!”

    吴王顿时惊慌,问道:“消息是否属实?!”

    “千真万确啊!现在张循已经命令全部士兵进驻长邑县了!恐怕马上就要里应外合投降反叛了!大王!张循手中的三万大军可是咱们的全部精锐啊!一旦他投降反叛,那国家就全完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原本,吴王对张循还抱有将信将疑的态度,然而此时,他已经彻底慌了神,对张循也再无信任可言。

    “大王!事不宜迟,请即刻将张循召回姑苏!”

    “好,好,好。快,快传令!命张循即刻返回姑苏!”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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