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天明问明了罗修桥现在的状况。整个人的神情顿时隐约变得有些失落和焦虑。

    他撑着精神和顾飞他们又聊了几句,回答安睛几个关于答辩的问题后,这才转身匆匆走了人。

    实验室里的四人都看出来了,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唉……

    一边的顾飞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他自言自语道:“这些年国家的制造业可以说是越来越发达。然而像宏晟五金那样的小企业,它的生存状况正如我们今天见到的一样,反而越来越令人堪忧。”

    这个话题刚刚提起,就被蔡天明强扯到了校企关系上去,几人正心痒难耐的。此时一听顾飞再次提起,正合几人的心意。

    “为什么会这样?”实验室里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疑惑地朝着顾飞望了过来。

    顾飞撇了撇嘴,说道:“其中的确有市场行情的因素存在,不过我觉得主要的原因,还是它们这些小型私企的市场竞争力不足。”

    “竞争力!?”林春晖面无表情地跟着顾飞重复了一遍。

    顾飞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对,就是竟争力!”

    几人连忙正襟危坐。

    “小企通常没什么研发能力,所以大多只能靠代工度日。而代工这东西一般要求有相应人际关系和加工能力。

    小厂吃亏就吃亏在这。它们往往大单吃不下,小单也抢不了。最后只能捡些报酬低廉,而且一些别人不愿意接的单子。”

    顾飞笑着指了指几人的电脑,说道:“比如我们的。”

    “关系?又是狗屁关系!”林春晖无语地摇了摇头。

    像他这种千里迢迢来异地求学的,最缺和最痛恨的就是传说中的关系了。

    顾飞哈哈一笑,说道:“阿蒙你也不用那么愤世嫉俗。关系是很重要,不过在法律越来越完善的今天,大多只能让你有优先权。单子吃不吃得下,主要还是要看厂子的生产能力。”

    林春晖三人都是微微一愣。

    顾飞顿了顿,说道:“前些时候就发生过这样一个故事。”

    “山星集团准备全球上市一款新手机,在我们国内大派加工订单。

    他们对代工企业的要求不算很高。一是产品质量,二是效率。三是要求代工的企业改造下厂房,保证手机上市之前不得对外泄密。”

    “保密这其实不难办到。区区的新手机上市还引不来什么超级商业间谍。差不多就是严控工厂进出人员的电子设备以及管好品管就行。”

    “我还记得当时的合同有些奇葩。

    因为大规模宣传,各地有心的代工工厂趋之若鹜纷纷赶来,都想从里面分一杯羹。而这些企业中很多都是关系良好的老熟人。上游公司懒得讲人情客往。它干脆就给了各代工工厂一个时间和一个数量限制。

    比如五个月,产品数量一亿。

    在这五个月里各代工企业凭自己的生产能力,发疯地造手机零部件。只要质量合格,只要产品还没到一亿这个总量,无论你造多少他们就要多少。”

    “这种模式的合同现在是越来越流行。它既不得罪人,也能高效获取自己需要的产品。

    林春晖几人纷纷点了点头,连连感概生意难作。

    顾飞笑了笑,继续说下去。

    “在这种商业模式下,显然工厂的生产能力越高,效益就越好。”

    “有个老板他本身就有五百多台加工中心,签了合同立即又租了三百多台回来。近千台的加工中心日夜不休地生产加工,可想而知他能抢下多少钱来。”

    安睛忽然举起手,俏生生地喊了声停。她瞪着眼睛,问道:“顾飞,加工中心还能租?”

    其他人都是一怔,一个个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林春晖连忙出声掩护:“晴儿,刚才我们在学校外面餐馆吃饭,你不是也看见墙上写着吊车出租吗?”

    林春晖呵呵道:“这年头只要有钱,什么设备租不到的?”

    安睛一愣,这才不说话了。

    “顾飞你赶紧继续。”一堆人怂恿顾飞。

    “好吧。”顾飞点了点头,说道:“接到这种单子,加工能力强的企业不敢说可以说日进斗金,至少可以大赚一笔。”

    “而宏晟五金这种小厂呢?”顾飞沉默了一会,“就算订单有罗修桥的份,凭着区区的三台加工中心,他又能制出多少东西来?

    “甚至给了他订单,它用不用得起专用刀具都是个问题。”

    几人正听得入神,见顾飞无端停下来,便情不自禁地问了句:“专用刀具?”

    顾飞一点也不意外,他点了点头,说道:“对,就是专用刀具。”

    “制造某些特殊的产品时,可能需要专门为此设计专用机床。而加工产品某些奇特的地方时,也有可能要专门为此设计专用刀具。”

    说到这,顾飞扬了扬自己的手机。

    “举个常见的例子,比如我们手机中框,它的四周如果不是平面而是带有圆弧。那加工时通常就要专门为此,设计专用的内r刀了。

    这种内r刀具造型奇特,看起来像个‘工’字。它们太多由钨钢制造而成。钨钢本身就是种昂贵的钢材,普通的钨钢铣刀就已经相当昂贵了,更何况是专用铣刀?

    比如刚才提及的公司,近千台加工中心平均一个月花在专用刀具上的钱就超过540多万。

    更要命的是这些专用刀具和型材一样,一旦换了产品,通常除了回收外别无用武之地。像宏晟五金这种的资金薄弱制造企业还真不一定用得起。”

    “换句话说,有订单给你那又怎样?你都不一定敢接。”

    实验室里的几人不由面面相觑。

    “那小企业听起来岂不是没活路了?”林春晖着急地问道。

    他还记得顾飞之前说过想创业,此时一听岂不是自寻死路?

    顾飞摇了摇头,笑道:“这又未必。活路嘛,只要想找总是有的。”

    “它们因为规模小,开展不了规模化生产。那可以选择给些老客户专门打样,或者专门制造模具、治具以及夹具。”

    “这些东西要么繁琐要么又臭又硬,很特别是模具和治具,最适合那些半新不新的大型加工中心慢慢去啃。一个月造几个模具,也能勉勉强强度日。”

    “难道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活路了?”林春晖皱眉说道。“自己的企业,守株待兔地等别人下单,我觉得很不靠谱。”

    一边的庞安生跟着点了点头,他说:“就和玩游戏一样,不主动去打野,自身不提高等级,迟早被人干掉。”

    顾飞一怔,笑道:“安生的比喻很有趣,我也觉得一个企业与其被动等单,不如主动研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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