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双目紧闭躺在榻上,似睡非睡,脸上满满是自嘲之色。

    赵绾和王臧保不住了,窦婴和田蚡也被免职了,自己真成了孤家寡人……

    这会儿,大臣们都已经知道了吧,他们会怎么看我这个皇帝……

    卫绾老师临走前嘱咐戒急用忍,他一定很失望吧,父皇若在,会不会失望透顶……

    寝殿内外一片死寂。刘彻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忽觉有人推他,恍恍惚惚听得啜泣声。刘彻睁眼一看,不是别人,却是皇后陈阿娇坐在榻侧,只见她两个眼睛哭得通红,满面泪光。

    “你怎么来了?我只是挨了皇祖母的训斥,没什么大事儿。”刘彻叹了口气说道。

    陈阿娇只穿了家常衣裙,头发松松绾着垂云髻,她听到消息,急急忙忙来了宣室殿,听了刘彻的话,越发眼泪滚滚。半晌,方拭着眼泪道:“你这犟脾气快改改罢!”

    “我要是改了,我就不是刘彻了。”刘彻摇了摇头,大大咧咧道。

    阿娇“嗤”的笑了一声,伸出手指戳戳刘彻的脑门,笑骂道:“要吃多少亏才能长记性!”

    刘彻捉住阿娇的手,轻轻握着,只觉掌中小手滑如柔荑,再看阿娇脸上泪痕宛然,若桃花带雨,容色绝丽,两只眼睛红红的,更觉可爱可亲,不由得精神一爽,微笑道:“我不过挨了几句训,你就这样起来。将来我若是死了,你还不得哭死。”

    “净胡说!”阿娇板起脸轻叱一声,又咯咯笑了起来。“陛下万年,将来我们都不在了,只剩你一个。”

    “不要,”刘彻摇着阿娇的手,撒娇道:“你们都不在了,只剩我一个人有什么趣儿!我要你永永远远陪着我。”

    “好,永永远远陪着彘儿。”阿娇柔声细语,又缓缓劝道:“以后不要违逆祖母她老人家的心意了。”

    “不,”刘彻脸色一黯,目光却愈加坚定道:“这个世道应该改变,我就要让它变一变!”

    “祖母不会同意的!”阿娇又急了。

    “你放心,”刘彻坐起身,轻轻揽住妻子,目光炯炯,沉声道:“我不会再莽撞了。”说着又苦笑道:“周易乾卦上说,潜龙勿用,阳在下也。有祖母在,我也学学潜龙勿用吧。”

    韩嫣捧着食盒,从门缝里探头探脑进来,见此情形又缩回去,隔着门小声道:“陛下回来后滴水未进,午饭也没吃……”

    经韩嫣提醒,刘彻才发觉自己饥肠辘辘,对着阿娇不好意思的笑了。阿娇白了他一眼,转头高声道:“端进来吧。”

    韩嫣含笑进来,放下食盒,就转身出去了。

    阿娇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羊羹,取过铜匙,轻笑道:“我喂你吧。”

    “好!”刘彻笑着答应,又故意浮夸道:“好饿啊!饿死了!”

    阿娇舀了一匙羹,送到刘彻嘴边,刘彻一口吞了,又嚷嚷道:“好香啊!”

    ……

    第二日,朝会。

    武强候庄青翟出列,双手捧着一卷竹简,朗声奏道:“臣要告发赵绾王臧二人奸利之事。臣已经拟好上书,请陛下过目。”

    大殿上安静的针落可闻。赵绾和王臧脸色灰白,其余大臣或面无表情,或深深低下头,也有人脸上流露出幸灾乐祸之色。

    刘彻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却沉声道:“呈上来。”

    谒者躬身接过庄青翟的上书,走到丹墀下,递给黄门,黄门接过,恭恭敬敬放到刘彻案头。

    刘彻展开上书,正是昨天在太皇太后宫里看到的那份。刘彻咬着牙一字字的读下来,厉声道:“赵绾王臧!”

    “臣在。”赵绾、王臧慌忙起身出列。

    “武强候所言你二人奸利之事,是否属实?”刘彻冷冷问道。

    “武强候所言属实,臣……臣知罪。”赵绾俯跪于地,闷声答道。

    王臧眼里噙着泪,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终究低下头,默不作声。

    “御史大夫赵绾、郎中令王臧,作奸犯科,罪不可恕,着立即押入廷尉府诏狱。”刘彻深吸口气,大声道:“丞相窦婴、太尉田蚡有失察之罪,免去二人职务,居家思过!”

    执戟郎官上殿,要带走赵绾、王臧。两人含泪取下官帽,放在地上,缓缓走出大殿。

    “谢陛下。”窦婴出列行礼道。田蚡满脸错愕,呆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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