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走了,方岩准备唱歌。

    他抱着破旧的马丁吉他,稳稳地坐在舞台的小凳子上。幽暗清凉的灯光亮起,他望着7排长椅上一脸专注的客人们,感觉非常舒服。

    刚要弹琴,手机响,是“无名酒馆”微信群里的消息。

    杨震宇发:“乐队进决赛了。”

    “……”

    5秒钟后,袁媛发了一个天雷滚滚的表情,然后电闪雷鸣,跪地流泪。

    夏沫也发。

    小木也发。

    冯璐也发。

    著名青年导演、视频部负责人王宇也在酒馆的角落里,身前架了一台iphone当摄像机。他是个不太合群的人,平时不怎么在群里冒泡,现在也跟着排队刷表情。

    方岩也很吃惊。

    高校乐队大赛的复赛有100支乐队参加,最终争夺12个决赛的名额。废柴乐队根本没排练,随随便便弹了一首简单的《iwannabesedated》,像ktv一样,居然提前晋级。

    他们的演出确实很放松,玩儿的也很嗨,但水平摆在那里,并没有多出色。但很快,方岩反应过来了。

    废柴乐队很有话题,甚至是最有关注度的乐队之一。杨震宇、于海洋都通过了《华夏歌手》的海选,自己也和乐队关系紧密,大赛的主办方不愿淘汰他们。舍不得。

    果然,商业性比赛,不怎么公平。

    当然也可以说,很公平。

    ……

    在租住的120平米房子里,接到主办方电话通知后,废柴乐队4人组围坐在会议桌边,互相看,脸上都是震惊和懵逼的表情。

    丁博说:“卧槽,雷死我了。”

    “他们疯了吗?”

    “叫我情何以堪……”

    只有老虎乐呵着说:“咱们乐队发挥很好啊。”

    杨震宇想,这种感觉很奇怪。几个月前,他以为通过高校乐队大赛的海选,是一个不可企及的目标。现在乐队居然杀进决赛,他却不怎么兴奋。

    进入12强决赛,乐队算在江东市高校里出名了。

    于海洋张着嘴,用指甲磨自己的下牙,想了半天,说:“昨天,咱们本来不打算去的,是袁媛非让咱们去。”

    “对啊。”

    “她能预知未来么?”

    “肯定的。”

    胡扯了一会儿,4人又回到各自的工位,对着电脑发呆。

    高兴不起来。

    今天中午比赛后,大家一起聚餐,杨震宇他们都没敢喝酒,匆匆赶回来干活。可惜,这么一分心,状态算完全没有了。他们盯着一行行的代码,都感觉要死。

    app进入到测试阶段后,之前的创业激情顿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精神崩溃的体验。这app,就好像一位公主十月怀胎,生了一只黄鼠狼。

    沉默。

    4人抽烟,不说话。

    无声无息。

    过了10多分钟,几个人又凑到了一起,开一个尴尬的部门会议。

    于海洋岁数最大,性格也很张扬,这时却吞吞吐吐起来。他问:“其实,钱宁这个人还不错,对吧?”

    “对。”

    “还行。”

    于海洋皱眉,说:“所以说,额,虽然她是ceo,咱们也用不着特别害怕她,是吧?”

    杨震宇点头,说:“对,我根本不怕。”

    “不是很怕。”

    丁博也附和:“咱们4个男的,怕她一个女的干什么?”

    “不怕。”

    废柴4人组又陷入了沉默。

    电脑长时间不操作,显示器自动关了。

    无名酒馆app的开发陷入了瓶颈,想在9月10日发布beta版,简直是做梦。

    每个测试点都有问题。

    他们忽然发现,最多能交出一个智力低下、错漏百出、一言不合就会用各种姿势崩溃的悲伤版app。恐怕连appstore的审核都通不过。

    暴露了内幕真相,消极地放弃抵抗。

    这两天的上午,钱宁的电话一打过来,于海洋的心就突突突跳。他开始失眠、多梦、盗汗。

    如果完不成任务,会怎样?

    方岩买的各种礼物、玩具都堆在客厅的地上,大家都没有心情玩儿。不能再骗自己了…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

    当其他同学一起喝酒吃肉、和妹子谈笑风生的时候,我们在干什么?

    “我真的想好好做app。”杨震宇说。

    “是啊。”

    “我也是。”

    “可是我太渣。”杨震宇说。

    “我也渣。”

    “都渣。”

    老虎犹豫了一下,忽然很羞涩地望着大家,说:“马上就要七夕了,我女朋友想让我陪她。我们的第一个七夕。”

    “……”

    当其他同学搂着妹子过七夕,在星空下玩耍的时候,我们在干什么?

    于海洋拿起沙发上的一件t恤,当抹布,快速把白板擦出一块空白,又用黑色的粗笔画了一个图。

    “这是废柴版app,”他画了一个方框,写上废柴二字,又画了第二个方框,说。“这是完美版app。”

    “嗯。”

    于海洋在两个方框之间,画了一道带箭头的虚线,打了个大问号。4个人对着神秘的问号,陷入了沉思。

    废柴app--------→完美app?

    在公司成立前,杨震宇从没想过要去编程。认识方岩后,他一扫往日的颓废,打算真正做好一件事儿。问题注定是要解决的。

    杨震宇说:“钱宁威胁咱们,如果app开发失败,她就去找外包公司?”

    “对。”

    “那好。找外包吧。”

    “啊?”

    “不成!”

    杨震宇摇了摇头,说:“我明白,不能让钱宁去找外包,那样显得我们很没用。我的意思是,咱们主动去找外包,找个外援。别人都不知道。”

    “……”

    明白了。既然app已经这样了,与其在这儿死耗,不如找点儿人帮忙,先做出一版,让钱宁、公司满意。等这一关过了,大家再慢慢升级app,积累经验。

    可是,外包需要花钱。

    “咱们一个月的实习工资是多少,5000吧?”

    “对。”

    4个人一共是2万。大家商量了一下,2万块,请一个智力正常的软件工程师修改代码,应该够了。

    德意大学的软件学院在华夏很有名。杨震宇给自己的一位专业课老师打电话,问他能不能帮忙。

    “唐老师,我和几个朋友在做一个app,有点儿困难,想请您看看代码。”

    “……”

    唐老师还在过暑假,木有时间,他推荐了一位师兄,姓蒋,今年27岁,是一家全球著名软件公司的技术大牛。而且,蒋师兄就在江东。

    “太好了!我听说过他。”

    唐老师自豪地介绍:“小蒋同学是我们学院的骄傲,非常厉害,可以说是身经百战了。我给你他的电话,他很愿意帮忙的。”

    “谢谢唐老师。”

    第二天一早,门铃响了。杨震宇穿着小裤衩,睡眼惺忪地去开门。门一开,他瞬间清醒过来。

    “蒋大哥?不,蒋老师……”

    蒋师兄就站在门口,他个子不高,身子有些发福,戴着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脸方方的,笑起来很憨厚、和蔼,略有些萌。他穿了一套黑色西装,里面是白衬衫。

    他戴的大眼镜度数很深,显得眼睛有点儿小,腰带松松的,手腕上戴了一块金表。他是一位全栈工程师。

    “你是杨震宇师弟吗?你好。”他说话略带一点南方口音。

    救星来了。

    蒋师兄虽然年长5、6岁,却笑眯眯的一点儿架子也没有。他站在客厅里,盯着几块白板,咬了咬嘴唇。

    废柴乐队4人组纷纷起床,胡乱穿上衣服,在他身后站成一排。

    “你们的app是做什么的?”

    于海洋指着白板,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个功能:微信号+论坛。

    “哦。”

    蒋师兄坐在电脑前,打开编辑器,默默地看一行行代码。2分钟后,他关掉了窗口,说:“太简单了。”

    “师兄……”

    “别担心,我帮你们写。2天搞定来得及吧?”

    蒋师兄见代码太乱,决定快刀斩乱麻,直接帮废柴乐队重写一个app。他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眼睛弯弯的。

    “真的,我自己写比较快。”

    杨震宇等人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蒋师兄的手指很粗胖,在键盘上移动时却很灵巧,他开始噼里啪啦打字,忽然又回过头,说:“你们走吧,我工作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在。”

    丁博茫然地问:“蒋老师,我们去哪儿?”

    “出去玩儿吧。”

    “哦。”

    老虎好奇地问:“明天就是七夕了,蒋大哥,你不陪女朋友吗?”

    “程序员不过七夕。”

    “……”

    “师弟们,你们走吧,不用管我。”他说着,换行,又不耐烦地敲了几下空格键。

    “你不吃饭吗?”

    “我有这儿的地址,我会订饭的。”蒋师兄不再多说,半躺在椅子里,伸直了胳膊噼里啪啦。

    废柴乐队4人组默默瞅了一会儿,一个个收拾东西,悄然离开,把门轻轻地关好。

    ……

    48小时之后,于海洋一个人又回到了租住的房子,发现早已人去屋空。无名酒馆的app完成了,每一行代码都闪着智慧的光芒,除此之外,还有极为详尽的注释。

    于海洋激动地喘不过气。蒋师兄人太好了。最顶尖的coder,虚怀若谷,他只收了2万块钱,简直是做慈善。

    成功了,不用再害怕钱宁了。

    键盘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蒋师兄的笔迹很苍劲:“你们最好请个美工。ps,很惭愧,只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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