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笙做事向来干脆利落,说要将老宅还予她,便向外界放出了话。

    这自然让媒体好好宣传了一番,自然不乏有人说,是广海集团的资金流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以至于连宅子都要出卖。

    但随后,又有人说,是萧笙对绮丝拍卖会上的失利一直耿耿于怀,刚好列素如为了老宅,有意出让皇冠,于是和萧笙达成一致,才有今日一出。

    一时之间,众说纷芸。当然亦有人说,是萧笙对列素兰心怀愧疚,转让宅子,正好也是间接承认了,当初那个未经证实的车祸,确实是一起感情纠纷。

    不管怎么说都好,对列家来说,这是大好事。崔丽珍喜出望外,急着要出院,恨不得马上就搬进去。

    “妈,那宅子,曹伯母住了多年,要搬也不是一时半会。但她应承我会尽快。你稍安勿躁。”列素如安慰母亲。

    “素如啊,我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来意。

    “你安心忙着吧。”

    列素兰喜滋滋挂了电话。列素如则有些恍惚,站在客厅好一会没回过神来。那些替妹妹善后,看妹妹伤心欲绝的日子,好像还历历在目。转眼,那些事,似乎只有她一人记得一样。

    但总归是庆幸。只要妹妹没事便好了。

    她这一下午便埋首收拾,一刻也未停。去了自己房间收拾时,看到了书桌上冯茗薇的信件,她站了一会,始终没有勇气拆开。

    直到残阳夕下,屋中透来些冷意,她搂着自己发了会抖。拾了件披肩搭在身上,慢慢坐下来,用拆纸刀,细致地将信开启,她心下犹豫,手又有些抖,这信足拆了近三分钟。好几次都差点要放下。

    到底还是摊开了信纸。

    开头,是一些和萧笙的客套话,略去不表,翻到第二页,冯茗薇才心有戚戚地说到她与丁博一之事。

    “我与博一相识于微时,感情深厚,自不必说。我们两家实属故交,家父家母仍在世时,不止数次,丁家提及我与博一的婚事。我们皆是有事业心之人,以为这是始终要走的一步,并不在意。岂知我家道中落,一开始自然尝尽人情冷暖,幸得萧叔叔与义母仍待我如昔。茗薇公关有今日成就,也有萧叔叔他的功劳。我孤身一女子,混迹于商场,自有许多难处,但商场如战场,岂有雪中送炭之理。我对素兰,确是真心疼惜。她极似我,又肯拼博,我们经历相似,我自然会帮她。她后来另立门户,我自然早有防范,但始终还是为她高兴。”

    列素如闭上眼睛,看到这里,自然也怜惜这个商界的女强人。她自知,不能看这信,萧笙若是没把握将她打动,必不会将此信件转予她。

    “莉莉丝屡劝我,觉得我太过于相让,以致受人欺负。但我自认没有看错素如。千瑞丽格报道素兰的事,我相信,这其中,博一定不知情,而贺路云必不敢擅自作主。不管有多少原由都好,这件事,素如确实让我大感敬佩,又怎会对她心生怨恨?何况,对她与家诺的一段,我最清楚不过。说起来,她与家诺,我和博一,这两段感情,都有着同样的苦,她的痛,我的痛,亦属同份。别人不理解她,我又怎会不理解呢。我曾希望自己,刚强坚硬如她,在家道中落后,与丁家,博一断绝往来,以保尊严和骄傲。但我自问,做不到那个份上。素如怎不让我钦佩?她所受之苦,远非我们所能理解。她爱家诺有多深,我即爱博一有多深;家诺如何爱她,博一自然如何爱我。我的痛,我的苦,我的无奈,我的骄傲,我相信,她都可以理解。若她最终还是选择和博一一起,我亦无话说。同样提苦命女子,终生不能与相爱的人在一起,我们之间又何来相争和怨恨呢?”

    信纸在列素如手中飘然落下,随即列素如的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若觉得自己和家诺分开的决定是对,我能理解。她若认为我反其道而行,一定要去争取和博一的生路是对,我更感激。”列素如呢喃,念着信上那句话。呵,怎样是对,怎样是错?她没有答案。

    不可否认,这封信,远比她所能想到的言辞更加恳切,更加真挚,更加扰乱她的心。一字一句,针针见血。

    她打开那个已经将皇冠打包的箱子,眼泪流得更厉害,“家诺,我与你,当年若一直手牵着手,一直不放开。今日又是什么结局?现在的你是否幸福?你是否会爱上你的妻子?而我,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是否也可以幸福?是我对,还是茗薇对?当年我甘愿为了自己的骄傲,放下一切,亲情,爱情。而茗薇,她却只要博一,就算受尽委屈,她也不退。其实是她更值得我敬佩吧。家诺,你说是不是?”

    皇冠自然不会回答她,它马上即要落于萧笙手中。她当年一念这差,老宅,皇冠,全都因此而失之交臂。要成全自己的骄傲,一切唯心,代价真的很惨重。

    她真的可以心安理得地嫁给丁博一吗?能吗?

    她趴在桌上,泪如雨下,哭得昏天暗地。

    她是否还可理直气壮地说,她和丁博一非结婚不可。他们结婚,是别无选择的?还能吗?这些话,还能说服她吗?她的不作为,影响的不止是自己,她原以为,影响的只是自己。但显然不是,茗薇并不想不作为,她想做,她并没有放弃。而她却真的狠心可以断绝了她的希望吗?

    原本,茗薇就是和素兰一样的人,为了目标,会不顾一切去努力,去拼博。她能理解妹妹,为何不能理解茗薇呢。

    她就这样想了好久,好久。直到太阳西沉,屋内一片昏暗。直到萧笙的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带着皇冠来吧,我在宅子里等你。”

    她抹掉眼泪,强作欢颜,“好,我就来。”

    “你怎么了,哭过了?”

    “没什么。”她赶紧挂了电话。

    去了老宅子,她只看到二楼的书房有灯光,于是直接上去。萧笙正在书架上清理着什么,背着她。显然知道是她来了,并没有停下手。

    列素如将皇冠放在书桌上,“伯母已经去了新宅子了?”

    “嗯,下午搬走的。她一向宅心仁厚,最不喜欢就是夺人所好。其实你该知道,她有多喜欢这里。”

    列素如心有愧疚,“伯母她年纪这么大了,竟然要劳她这么辛苦。”

    萧笙转过身来,微叹息一声,拉她到了底间,两人挨着坐下,萧笙抬头看看,笑了笑,“当日就是在这里,你扭伤了脚,痛得哭倒在我怀里,哭得那样伤心,让人听着肝肠寸裂的感觉。好像多年的悲痛,一时之间被痛所引发,完全不能自持。”

    列素如脸如火伤,低下头来,萧笙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温情的双眼,深深地望下她眼睛里去,“你不知道,当时你给我带来的震撼。你浑身浑若无骨,毫无戒备地依在我怀里,眼泪像雨一样,浇着我的a" />膛,那一刻,你像个迷途的孩子,孤单寂寞了许久,终于找到人依靠一样……”

    “别说了。”列素如本已泛肿的眼睛,又瞬时湿润起来。

    萧笙将她抱住,像抱着一件珍贵而又失而复得的宝物,“当时我头脑中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怀中的女人,果真如我想象中的那个女人一样。”

    “那个女人?”

    “是,我刚搬来这宅子,在这书房一个角落,找到了一些你以前留下的旧物。你的书信,你的日记,你的照片,你喜爱的书籍,你的琴谱书画,你所获的各类荣誉,还有你许多功课,那些东西,见证了你所有的成长。六年来,我对这些旧物着了迷,我不断猜度,这是怎样的女子,还未见到你本人前,我早就这么深深地认识你了。”

    列素如啊了一声,看着萧笙,突然就这么捂住脸,将头低得更低,“你怎么……你怎么能私自收藏我的旧物,你怎么……”

    萧笙拉下她的手,执意在她额下印下一吻,眯眼轻笑,“哪有那样粗" />心的人,竟将这些东西留下。”

    “原来,那日在公寓楼下,你说早便认识我,便是……”

    “是。”

    列素如更是涨红了脸,“那,那个神秘的送花之人,也是你?”

    “是我。都是我。”

    “除了第一封的信是我原创,其余全是你喜欢的诗。”

    “第一封是……”

    萧笙接道,“所有寂寞将走远,让它埋没在从前。”

    列素如惊讶不已,在那么早的开始。他们就已经……这便是所谓的神交?

    “可是你……”她有太多太多的疑惑。

    “素如,事情很快便会结束。我会让你知道真相。”萧笙打断她的问话。

    “结束?”

    “是的,也该结束了。我要好好想想,我和你的事。”萧笙深情地望着她,眸子清亮,似劫后余生,参透许多事。

    这许多的消息和冲击,列素如一时g" />本消化不了。她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神秘,又熟悉又陌生。既近且远。

    “我不是程家诺,亦不是丁博一。我爱你,且不会逃。我会紧紧握住你的手,一生一世,绝不放开。”

    这是宣誓,坚决而肯定。

    “萧……”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些。看似不理智,看似冲动,看似不着边的话。

    她竟在他怀中昏睡了过去,好像是做了一场奢扉的美梦。如此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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