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白莲拉着司马天星,快步进入小殿中,经过几道封闭得极为严实的门户后,然后通过了一道洞门,进入山腹中。

    山腹中有石阶梯,阶梯两边的石壁上点着灯烛,将阶梯照耀得亮如白昼。

    两人拾级而上,后面跟着来迎接他们的几名侍女。

    左盘右绕,大约上升了十多丈,便有一个大洞厅,洞厅的一面凿有数个窗洞,窗扇上装有水晶薄片,山外的天光照进洞厅中,光线很好,但冷空气却无法进入洞中,因此洞中并不寒冷,而且很温暖。

    洞厅的两边,又有洞门,此时右边的一道洞门半开着。

    东方白莲拉着司马天星,急趋洞门,娇声喊道:“外婆,我回来了!”

    洞门内传出老妪的声音:“莲儿哪,快,快进来!”

    东方白莲继续牵着司马天星的手不放,拉着他进了洞门,门内是一条走廊,走廊的一边分布着三个洞室,每间洞室之间都留有小巷子,山壁上开有窗洞,天光通过窗洞和小巷照进走廊中,因此走廊上无需灯烛,也很明亮。

    东方白莲和司马天星去到中间的一个大洞室,室内帐幔中,有一张大床,床上坐着一位老妇,床边坐着一位****,另有一名侍女立在床的另一边。

    ****与东方白莲样貌有八分相似,司马天星猜到这一定就是表姨梅遗香,床上的老妇一定就是姨婆西门飞花了。

    东方白莲拉着司马天星,双双跪下:

    “莲儿拜见外婆、母亲!”

    “司马天星拜见姨婆、表姨!”

    西门飞花和梅遗香同声惊呼道:“莲儿呀,他真的是司马天星?!”

    东方白莲道:“是的,绝对假不了!”

    西门飞花声音颤抖,激动地道:“孩子,快起来,到我跟前来,让我看看!”

    东方白莲拉起司马天星,去到床边,几个人都很激动。

    西门飞花虽然下肢瘫痪多年,但耳聪目明,她伸出颤栗的手,握住司马天星的手,仔细端详着司马天星,眼泪流了出来,哽咽道:“不错,这孩子是姐夫的孙子,样貌与姐夫有三分相似,与我那姨侄儿有七分相似,错不了,错不了啊!”

    司马天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伸出另一只手,握住西门飞花的手,哽咽道:“姨婆,我一直不知道你们住在这大雪山,所以没有来看望您老人家,对不起!”

    西门飞花不停地流泪,问道:“你父亲没有告诉过你?”

    司马天星摇了摇头,道:“自我记事起,父亲身体就不好,终日忧郁,与外公相见,每每谈及国是,彼此都长吁短叹,父亲曾对外公说,新党对祖父和外公都恨之切骨,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只要太皇太后夢,两家将大祸临头,为防牵连,最好少与故旧来往……也许是出于这方面的原因,又或许是因我年幼,父亲只是告诉我姨婆尚在世,并未告知姨婆您居住在大雪山!”

    西门飞花叹道:“这孩子真是的,我会怕什么连累?早就是该死之人了,可这条贱命就是不死!”

    东方白莲道:“外婆,您会长命百岁的,不管遇到什么样的苦难,您都会安然无恙的!”

    西门飞花道:“莲儿啊,像我这样的废人,活在世上自己受罪不说,将会连累多少人啊,外婆的心情你不会明白的!”

    梅遗香道:“母亲,怎地又说这样的话?女儿听着会难过的!”

    西门飞花道:“好,好,不说这些了。孩子,你们家是怎么遭难的,你又是怎么逃过那一劫的,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头是吧?快坐下,给姨婆讲讲!”

    侍女端来椅子,让司马天星和东方白莲坐下,并献上香茶。

    司马天星道:“元佑八年(公元1093年)秋,太皇太后去世,哲宗帝亲政,启用新党,改元绍圣,章惇、安惇、蔡京、蔡卞等奸臣当政,大肆排挤打压元佑党人,父亲和外公都先后被贬黜,当时我只有八岁,被送回陕州老家,后因时有西夏贼兵偷渡黄河,到陕州一带烧杀抢掠,无奈之下,在我十一岁那年又将我接回到京师。

    绍圣四年(公元1097年)夏,章惇等奸臣提议将祖父的墓掘开,暴尸于野,但皇帝没有采纳,他又联络卧虎堡及其他江湖势力,大肆诛杀元佑党人及其亲朋故旧,由此可见,父亲当时的顾虑不无道理。

    是年中秋之夜,温国公府遭到卧虎堡血洗!”

    梅遗香道:“卧虎堡是江湖上的超级势力,属于邪道阵营,这我是知道的,但没有想到这血案竟然是他们做下的,真是可恨!”

    东方白莲笑道:“母亲,现在不必要再恨了,卧虎堡已经被表弟剿灭了,而且是他亲手活捉了卧虎堡堡主万俟虎,最后将他千刀万剐,点了天灯!”

    梅遗香大吃一惊,道:“啊?孩子,你……你……这么厉害?”

    东方白莲笑道:“表弟神功盖世,领袖群伦,如今是神州帮和神龙帮两个大帮的帮主,更是山海盟的盟主,鬼谷、桃花谷、唐家堡都归其麾下,与揽月山庄、流云堡也关系匪浅,可号令长江南北、大河上下的武林豪杰十万之众,是江湖上最强大的势力!”

    梅遗香闻言大喜,道:“真的吗,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西门飞花自信满满地道:“姐夫乃是天纵奇才,他的孙子会差到哪里去?你当时还不相信,你现在看看,怎么样?只要他能活下来,必定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梅遗香笑道:“母亲说得对,这孩子真是太有出息了!”

    西门飞花道:“莲儿,也不枉费你苦寻他八年,这孩子不错吧?”

    东方白莲脸一红,撒娇道:“外婆,您老说什么呢,他……他还不知道那事呢!”

    西门飞花道:“不知道你们……?没关系,待会我给他讲清楚就行了,我相信这孩子会认的!”

    司马天星闻言,似乎明白了东方白莲没有骗他,表姐和他确实有婚约什么的,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西门飞花道:“孩子,喝点水,继续讲,你是怎样逃过那一劫的?!”

    司马天星喝了一口香茶,道:“我能逃过那一劫,全仗司马三郎。记得那是八月十五中秋夜,父亲和母亲带我到祖父灵前祭奠,我磕过头后就站起身来,立在母亲身边,父亲却长跪不起,哭诉心事,他说朝廷中奸臣林立,党同伐异,苏轼、苏辙两兄弟,范纯仁、范纯礼、范纯粹三兄弟等一班忠臣尽皆被贬,朝堂上暗无天日,国事日下,皇上又听信章惇、安惇、蔡京、蔡卞、曾布等奸臣之言,将元佑诸臣定为元佑党人,立党人碑于朝堂宫门和各州府衙。

    新党对已故的元佑党人进行追贬,对尚在世的元佑党人全部罢免,撵出朝堂,他说他已联络了部分官员,准备明日到宫门外长跪,以死相谏,恳请祖父在天之灵保佑,暗中呵护,助他劝谏成功。

    母亲苦苦劝慰多时,父亲才止住悲声,站起身来。

    正在这时,突有仆人惊慌地闯了进来,禀报南院起火,紧接着管家冲进来说东、南、西、北四院皆起大火,转眼间府内火光冲天,喊声四起,乱成一团。

    父亲将祖父的牌位抱在怀中,带着母亲和我冲出房外,去到院坝中,正欲招呼众人救火。

    这时,一群蒙面人突然冲进府中,疯狂地见人就杀,转眼间就有十数人倒在血泊中。

    我当时只有十二岁,吓傻了。

    一个贼人冲了过来,父亲将母亲和我护在身后,贼人手起刀落,父亲中刀倒地,母亲推了我一把,叫我快跑,贼人又一刀将母亲砍倒……”

    司马天星泪如泉涌,喉咙发哽,说不下去了。

    东方白莲一手紧搂着司马天星,一手掏出手绢,一边给司马天星拭泪,一边给自己擦泪。

    梅遗香目中含泪,牙关紧咬,双拳紧握,胸脯剧烈地起伏。

    西门飞花老泪纵横,双手紧攥着锦被,悲呼道:“那些天杀的歹人,恶鬼啊,作孳啊,作孳啊!”

    过了良久,司马天星强忍悲痛,续道:“我当时已经被这突如其来惨祸吓傻了,眼看着父母倒在血泊中惨死,望着他们那至死都无法闭上的双眼,根本就忘记了逃跑,傻傻地看着血泊中的父母。

    那贼人举刀向我的头顶劈来,我像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根本就不知道避让。

    这时,司马二郎赶到,他已经全身浴血,脸上也溅满了血点,我几乎没认出是他。

    他抛出白练鬼爪,抓开了那劈向我头顶的大刀,也抓落了那贼人的面巾,使我看清了那贼人长相,是一个秃头,眉毛是红色的。

    司马二郎用左手的大刀去砍那贼人,被贼人架开。

    这时,又有几个贼人向这边奔来。

    司马二郎将白练鬼爪一舞,将我卷到他的背上,鬼爪余势未衰,绕了几绕,将我牢牢地捆在他的背上!”

    东方白莲问道:“你刚才说司马二郎使的是白练鬼爪,那不是鬼谷的独门兵器吗,他怎会使用?”

    司马天星点了点头,道:“我曾经问过十五妹,她不知道,后来问安谷主,他才说出原委,原来司马二郎曾与安谷主邂逅,他救了安谷主一命,结下了一段缘,安谷主传了他鬼爪九现的武功和鬼影翩跹的身法,并将自己的白练鬼爪赠送给他!”

    “哦,原来是这样啊!”

    司马天星续道:“贼人将司马二郎和我团团围住,司马二郎施展开五虎断门刀法,左冲右突,但贼人太多,武功也很高强,司马二郎抵敌不住。

    司马二郎背着我,施展开鬼影翩跹身法,左闪右让,东躲西避,快速绝伦,晃得我晕头转向,他的大刀则不停地招架众多贼人的兵刃。

    但还是有好几次未能避让得开,当贼人的刀向我砍来时,司马二郎用手臂硬架硬挡,我在迷糊中听到那刀砍在司马二郎的手臂上,所发出的骨头碎裂声怪异极了,当即昏了过去。”

    众人听着司马天星的讲述,想象着当时那混乱惨烈、鲜血淋漓的场面,均手心汗湿,脸覆寒霜。

    司马天星喘了几口气,续道:“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转来,司马二郎正背着我在山林中狂奔。

    我回头一看,后面已无追兵,就叫他放我下来。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继续狂奔。

    他就这样一直背着我狂奔到天亮,大概离京城有好几百里远了。

    他的鲜血早已流干,伤口中翻着白森森的皮肉,有的深可见骨。

    最后,他终于跑不动了,脚步越来越沉重,倒在路边,这时,他才解开了捆绑着我的白练鬼爪。

    他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拄着大刀站了起来,我扶着他慢慢前行,不久就发现了一个较为隐秘的山洞,我们进入了山洞中,山洞的洞口很小,却很深。

    到了山洞深处,司马二郎闭目打坐,我查看他的伤势,竟然全身有十余处,而且全是在身体正面和四肢上。特别是颈部的一道伤口,连颈腔中的喉管都看得见,那一刀差点将他的头砍了下来。

    我想去给他包扎伤口,他推开了我;我想去给他找水喝,他急忙打手式阻止我。”

    东方白莲道:“他一定是在运功疗伤,自然不希望你去打扰,也不希望你离开!”

    司马天星摇了摇头,道:“他的伤太重了,血已经流干了,根本就无法治疗,这一点我想他是很清楚的,当时我没有想到他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坚持疗伤,但事后我反反复复地想,总算想明白了他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

    东方白莲问道:“为什么?”

    司马天星道:“他之所以在那种伤重必死的情况下还要打坐调息,是因为他颈部的那道伤口太深,伤了他的声带,他无法说话,而他又有非常重要的话要对我讲!所以,他拼起最后的余力全部是在治疗声带,希望能说出一句话来!”

    众人又是悲痛,又是感动,还很惊异。

    东方白莲问道:“那他为什么不用手在地面上写字,把要告诉你的话写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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