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杰苦笑,“叔叔倒是想回,可是回不去啊。”他就说他喜欢种田么,这当了官哪还能过上自在日子?整日里忙于公务,便是只有夜里抱着爱人时得一些自在。可如今倒好,连爱人都跑了!
    叶乘凉说:“那倒也未必。”说罢将圣旨拿出来,直接给孙杰看。这样宣旨的人叶乘凉绝对是头一份,但是孙杰看完立时高兴不已。有了这东西他就可以回红沙村了!光明正大地回去给张大壮主持开族礼!
    孙杰的积极程度快赶上他跟司徒尘飞成亲的时候,他居然把张大壮跟叶乘凉扔衙门里让主簿帮忙招呼一下,自己先跑回家去收拾东西去了,然后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衙门,还不等叶乘凉跟张大壮买点东西,就直接让人驾车马车赶回了红沙村!
    到村里的时候都已经入了夜,家家户户都熄了灯,要不是黑头跟灰灰突然大叫起来,李金鸽都不会发现儿子儿媳还有孙子们回来了。
    米素清跟云清一院子的人也一下子都醒了,各个院里点了油灯,这下可把一夜清静全数打破。
    叶乘凉跟张大壮先去给两位爷爷问了安,然后才跟李金鸽一起回了他们那院。
    李金鸽把孩子们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个遍,见他们都挺好这才放了心,“我就知道,有阿凉在,你们这几个都能被照顾得好好的。不过说来阿凉倒是清瘦了些,可是路上辛苦?”
    叶乘凉是一到夏天就不太能吃进东西,所以稍稍瘦了那么一丁点,绝对是一丁点。他嘿嘿笑,“娘您放心,其实也没怎么瘦,主要是想家了,也惦记您。”
    李金鸽笑笑,半点困意也没了。不过想到孩子们赶路辛苦,她便把三个孙子带到了自己屋里,然后让张大壮跟叶乘凉去休息。
    离天亮还要有一会儿,叶乘凉跟张大壮就没再坚持。
    张大壮去打了些水给叶乘凉让他泡泡脚,后来叶乘凉干脆戳戳张大壮,“一起吧。”
    叶乘凉把脚放在张大壮的脚上,两人泡了一会儿差点直接睡着。张大壮趁着还有点精神把叶乘凉的脚擦干净,让他躺回炕上,又将水倒了才回来。俩人就这么迷迷糊糊抱一块儿睡着了。叶乘凉忍不住想,还是家里好,怪不得都说银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这自己家就是自在。
    翌日,生物钟直接就把夫夫俩弄醒了,不过还有一层原因是刘大同他们上了门,也要开始忙活起来。这会儿虽然不太做糖了,但是他们做凉皮做得多。至于糖,实在是因为天气关系,做不了太多,毕竟坏了可都是钱。
    石铃跟李玉芬几人见着叶乘凉也是高兴,石玲抱着孩子说:“阿凉你不在这村里都没意思了,还是你们在的时候好,每天咱几家都热热闹闹的。”
    李玉芬也说:“可不是,你不在都没人给我跟你大同哥出主意了。”
    叶乘凉不由地想起离开前那一些破烂事,便问李玉芬,“玉芬嫂子家里可还好?”
    李玉芬说:“我和你大同哥带着孩子搬回新房子里了,小同奶奶那里每天都热闹着呢。”
    赵雪现在半身瘫痪,刘大金跟张桂枝就得伺候她,伺候不好了赵雪的父母就不依了,能把张桂枝跟刘大金作死。可即便如此,赵雪也是没有幸福可言了,毕竟大部分时间都要躺在床上,就跟个废人一样,她心里也知道,哪怕刘大金对她有愧疚,却也有怨恨。久病床前无孝子,对父母是如此,对妻子其实也是一样。她明白,刘大金眼里的恨是希望她早点死呢。
    刘小金在云清的医治下恢复得七七八八,心智虽弱些,却也不再乱说胡话,而且还变得十分乖巧懂事。他现在大部分时候都跟姥姥在一起,姥姥对他很好,但是经常说他可怜也不知是为什么。
    石玲说:“小金眼下虽然单纯,但在他姥姥那里也受宠。等以后长大了,估摸着说个心地好的媳妇儿还是没问题的。”
    叶乘凉听罢倒也没说什么,眼下这样算是比较好的情况了。他带着一大伙人去了工房,把放在那里的黑冰岩让他们看,告诉一伙人说:“这东西是我跟大壮特意带回来的,一会儿你们回去时一家捧一块,夏天放屋里驱暑,冬天放外面全当个风景了。”
    几人全都忍不住上手去摸,这一下可觉得惊奇得慌。触手生凉,这在夏天里可不正是大好的东西?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呢!
    张大壮说:“往后我和阿凉也会卖这种石头,不过铺子在京城。还有待过些时候我们也会用这种石头做出坛子来,如此一来夏季就不怕饴糖变了味道。”
    “那可太好了/这再好不过!”
    一屋子人都称好,李金鸽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不过她乐的可不是这石头,而是一早时阿凉告诉她关于族谱的事!她家有了皇上御赐的族谱,看以后谁还敢再说大壮死了都是孤魂野鬼!
    御赐族谱那可是十里八乡都说得出的大事情。这齐晟国开国以来有几家有御赐的族谱啊,一只手就数过来了!于是不到半日功夫,差不哩全村子的人都知道张大壮这回带了御赐的族谱回来,而且还要由孙杰这个县令亲自主持开族大礼呢。
    好多族里的族长跟族老都羡慕,暗暗叹这张大壮果真好本事。唯有张氏族长,憋气得躺炕上就起不来了。这、这要是当时他让张大壮入了族谱,那是不是得了这荣耀的就是他们整个平山张氏了?哪里还轮得到张大壮现在要弄个怀安张氏!
    张大壮的来历没人清楚,皇上赐“怀安”二字,不过是希望他们能得心中安宁,因为只有心中安宁才是最大的富贵。
    其实张大壮有问过叶乘凉的来历,但是叶乘凉也没说清楚。叶乘凉觉着他的来历说来太恐怖,所以还是找机会跟张大壮单独说说就成了,不管信与不信,那是他们两口子之间的最后一点秘密,外人在场时还是算了。
    村里的祠堂已经多年不曾修缮,以前这跟张大壮没什么关系,因为那里从来就不是他能进出的地方。至于现在,还是没什么关系,因为叶乘凉提议他们怀安张氏自己弄个新祠堂。以前那帮老家伙不是不让张大壮进祠堂吗?他们还就不稀罕了,他们盖个新的!
    正是天暖和的时候,给张发他们盖完房子的工人又在,所以这修祠堂的事很快便提上了日程。
    由于是皇上御赐的族谱,所以叶乘凉跟张大壮要新建祠堂所有人都不敢有二话。叶乘凉找了井师傅来看完风水,之后便选了一处好位置,工人们按照他的要求在那儿开始盖起了新祠堂。
    孙杰过来住了两日之后又回去了,打算着先去忙公务,待这边的祠堂建好了他再来主持开族大礼。司徒尘飞还陪着孙力老两口留在村子里。他平时也没什么事,有空便会过来凑个热闹。
    那祠堂就离叶乘凉也们现在住的地方不远,只要往北走片刻便可到达。至于族里的人,但凡是家里姓张的人便都可入族谱,当然,配偶也没问题。若有不入的,也就是米素清跟云清他们了。他们虽然到了齐晟国,但毕竟还是束梁国的人,不可能上齐晟国人的族谱,且这点也是没什么可挑的。
    这日,司徒尘飞新摘了草莓拿到叶乘凉这里来同食,问起族谱如何得来之事,叶乘凉不便回答太仔细,便只说是黑冰岩的功劳,然后很快把问题拐到了别处,“那王金花怎么许久不见人了?”
    司徒尘飞低声说:“这下是彻底疯了。”
    叶乘凉不解,“什么叫彻底疯了?原来没疯么?”
    “原来疯了是吃了一种药的原故,暂时性致疯的。药是阿红喂的,但是这事没人知道。我还是因为阿红小产的原故去给她开药方子才得知此事。”司徒尘飞小声问:“阿凉,这阿红的来处你当是知道的吧?那你可知她的身世?”
    “不知啊。”
    “啧,原来你也不知。她用的药在窑子里多用于那些不听话的姑娘身上,也不知她如何知晓的。按说她对王金花下药这种行为已然触犯王法,但她孩子幼小,我便只当不知这件事了,谁让王金花没积下福德,老来受磨呢。”
    “……”
    叶乘凉只知道阿红家里没什么人,但是这姑娘为什么会有那种药他确实不清楚,不过只要她没有更多的害人之心这事便也罢了。估计她也是想给自己想给自己多博些自由?
    司徒尘飞说:“你可记得王金花最初疯了时便是张大力被判了死刑那阵子,我琢磨着阿红此举便是要阻止王金花去给张大力收尸。”
    叶乘凉不解,“为什么啊?”
    司徒尘飞说:“自然是为了省银子啊!这要是把张大力弄回来再给他弄后事,不是处处要钱?更遑论王金花把张大力看得那么重,这银子还不能少花了。可你当谁都跟咱们这般手头宽裕?”
    叶乘凉一寻思,“倒也是。”
    本来王金花要是只在自个儿家疯倒也没什么,可她有一段时间常出来伤人,所以大伙一合计,便让阿红好生看着她。阿红一个人带着孩子没办法,就给王金花吃了些容易让人昏睡的药,就这么着一天天的倒也过得安生。
    七月中旬时,张发他们几个兄弟搬进了新房,而新祠堂则在七月底时建成了。但是找来懂古礼的人才知道开族礼是不能在七月进行的,叶乘凉便跟张大壮又等了一段时间,直到九月,眼看秋收都要开始了。
    叶乘凉坐在院子里的小木椅上问张大壮,“海青这会儿应该跟赫知见上面了吧?”
    张大壮磨着镰刀,“肯定早就见着了,说不定这会儿都把石头往京城运了。他跟小乔联系上,小乔会来接应他。”
    叶乘凉叹气,感觉这里什么都好,就是通信太不发达了。因为他和张大壮一时走不开,便让海青带着几个人一起去帮张赫知,这一走都有一个多月了,虽说也传了消息回来,但总不是即时的,这让他有些烦躁。
    张大壮倒是看得开的,他说:“阿凉,你老这般急什么?这事有赵坤在就差不了,咱们就安心等着收银子就成了。你不是总想当地主么?回头咱再多买些地,你就在家里看着地收着银子,啥也不用干。”
    叶乘凉看了看张大壮,倒也没说什么。不过两人躺上炕之后,叶乘凉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大壮,我不是叶小凉。”
    张大壮说:“对啊,你是叶乘凉。”
    叶乘凉又说:“是,我叫叶乘凉,我不是那个马头村的叶小凉。叶小凉在昏过去当时便死了,我是、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张大壮沉默了许久,“那你还会回去吗?”
    叶乘凉觉得这种可能性很渺茫,便说:“应该不会,而且我也不想回去。这儿就是我家,跟你过日子挺好的,我喜欢这儿。”
    张大壮笑笑,“那你就是叶乘凉,与我成亲的是你,过日子的是你,一起养孩子的是你,一起孝顺我娘的还是你,往后要一起过完余生的更是你,这便成了。”
    叶乘凉反倒被说楞了,“你不觉得奇怪?”古人不是对这类玄幻的事都很畏惧的?
    张大壮叹气,“早就知道你有些古怪了。我曾让海青去过马头村,得知那叶小凉品性与你差了可不止十万八千里,但你一心待我,我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次潘兄的事情出来之后,我倒是想过你可能也遇上了类似的事,却也没料到你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叶乘凉郁闷了,“算了,只当我没说吧。跟你说这种事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你都不带惊讶一下的么?”
    张大壮突然吃惊状大喊:“天爷啊!阿凉,你、你莫非是神仙转世?”
    叶乘凉:“……死开!以后少跟司徒尘飞一起玩儿!”
    张大壮闷笑着扑上来,“好,为夫就跟你一人玩儿。”
    转眼,定下的开祠堂之日便要到了,叶乘凉跟张大壮去买了好些个祭礼要用的东西回来,全是挑着好的买的。这祠堂里要供的第一个人就是张大壮的爹。虽然平山张氏的族谱上也有张大壮他爹的名字,但是张大壮还是执意给他爹弄了个牌位,因为在那边空有牌位却也没人祭他爹。
    叶乘凉是觉着人死如灯灭,这些也不过是后人心里的一些寄托罢了,但是张大壮既然想,他就支持。于是一大清早的,一家人全都起来好好梳洗了一番,只等着孙杰跟里正过来一起帮他们主持。
    李金鸽换上了最喜欢的衣裳,叶乘凉也把孩子们弄得整齐利索。现下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张大壮那几个义兄弟跟海青,还有张赫知都没在家。
    张大壮笑笑说:“谁说的?一会儿你就见着他们了。”
    叶乘凉大喜,正想问在哪儿呢?!张赫知便与一群人和雪熊们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子,可不正是家里缺的那些吗?大呆跟小十七它们见了叶乘凉乐得围着叶乘凉转了好半天。据说这些家伙实在是太想主人了,所以就跟着小主人过来了。不过叶乘凉觉着它们是想家里的糖还差不多。
    李金鸽也高兴坏了,本来总觉着有些遗憾,这下好了,一家人全都聚齐了,还有什么能是比这更好的么?
    张赫知说:“奶奶,我们正好赶上了吧?”
    李金鸽连声应和,“赶上了赶上了,正好还没到吉时呢,你们快去换身衣裳,一会儿啊咱们一起去祠堂。”
    红沙村今儿个别提多热闹了,张大壮家自家开祠堂,之后还要请全村的人吃席。那些关系好的可一大早就到了,毕竟这可是件大好事,御赐的开族礼,据说一会儿连镇守跟其它几个邻县的县令都要来参加呢,且得沾沾喜气!
    叶乘凉把红包都备好了,不管钱多钱少,好多人来就是讨个吉利,说个吉祥话,你高兴我也高兴不是?
    平山张氏的族长还在卧炕,但是他的后人们却坐不住了。大孙媳妇儿说:“爷爷,您不去便不去吧,我们可要去沾个喜气了。这张大壮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跟他家走得近的如今哪个不是吃得饱穿得好?那房子是一间接着一间地盖,十里八乡都说咱们村出了张大壮两口子真是造福了全村人了。这要不是您拦着,早先咱们也不至于跟他家不交好啊,您自个儿躺着吧,孙媳妇儿晚些再来伺候您。”
    老头气得有进气没出气,这些个小崽子们见利忘义,也不想想,他们愿意去,那张大壮可愿意招待他们?
    还别说,叶乘凉真不太待见这伙人,但是张大壮也没刻意说什么。来便来了吧,只要说两句贺词他们也就给红包了。人生最大的乐子之一可不正是把以往将你视作蝼蚁的人踩在脚下么?看着这些人跟你说好话讨钱,心里痛快。
    叶乘凉便照样给了红包,于是这仁厚的名声更是传开了,村子里到处都是说他们好话的。说叶乘凉来了红沙村不但把村子里带富裕起来了,还让孩子们有书念,再加上他云清爷爷的到来,村里的人更是不惧百病了。说句不怕人笑话的,现在所有红沙村未娶的小伙子全成了香饽饽,有多少好姑娘挤破了头想嫁到红沙村啊!
    红沙村富啊,红沙村的人好,红沙村还有张大壮跟叶乘凉这两口子带着人做买卖,只要为人老实勤快,不怕过不上好日子呐!
    张大壮郑而重之地把他爹的牌位放到了祠堂供奉先祖牌位的最高处,随后便高唱一声,接过叶乘凉递来的族谱,将族谱上的祖训念了出来。所有张氏的族人们跟着一句句念:“人生斯世,孝悌当先,奉养父母,力竭心专,友爱兄弟,手足比肩,敦宗睦族,裕后光前……”
    嘹亮的声音越传越远,仿佛在传诵着红沙村怀安张氏在未来将如何繁荣昌盛。
    乡亲们吃了顿热热闹闹的饭便散了,张大壮跟叶乘凉帮着收拾了一番之后,见夕阳正好,便一起携手走在村东的小路上。
    叶乘凉说:“家里这下真的是什么都不缺了,就缺女人,我看娘今天看着妞妞都恨不得赶紧让赫知把她娶进门。”
    张大壮闻言笑笑,突然想起什么来,直直地望着叶乘凉,半晌才说:“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叶乘凉“嗯?”一声,“那我怎么说的?”
    张大壮说:“你说我不缺女人就缺‘粮’。我那会儿就想,是啊,你说得真对,我不缺女人就缺粮食,都快饿死了要女人有什么用?可是后来我又想,你这话说得有趣,是不是那会儿就喜欢上我了?知道我缺的不是女人,而是你这个‘凉’。我现在觉着你就是我的小粮食,有你才是真正什么都不缺。”
    叶乘凉笑笑,“歪理。”
    张大壮他搂过来依偎在一起说:“歪理便歪理吧,幸福就好。”
    叶乘凉想,是啊,只要幸福,管它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管它是在过去还是在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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