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珍推开痛哭的男人。她讨厌哭,痛哭并不能解决问题。

    徐世杰擦干眼睛。自己一个人哭,很没趣的。

    杨珍亲自泡茶,请徐世杰坐到桌子旁,说有话要跟他说。徐世杰乖乖的坐在桌子旁,眼巴巴地望妻子。

    “世杰,你太让我很伤心,太让我失望。”这是杨珍的开场白。

    徐世杰苦笑:“珍珍,天底下,有谁在亲生母亲屋里喝茶,会暗中提防的?我没有料想到,母亲会算计我。”

    杨珍失望,这个一脸无辜的男人,只把过推卸给他人。杨珍克制着,才没有把手中的茶水泼到他脸上。

    杨珍沉下脸:“徐世杰,在我给那贱人张罗亲事前,就知道你母亲千方百计让你纳妾。她们做这些事,我不觉得意外。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她们暗算你得逞后,你居然有留下那贱人的念头。你是不是有这个念头,我时常在外忙碌,没有空闲侍候你,你要找个人替我分忧?”

    “没有,绝对没有的事。”徐世杰发誓,“我要是有这念头,不得好死。我知道,你在外面打拼,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

    妻子以杨少将军身份进入江都府权力中心后,因为跟杨少将军交情非同一般,江都府文武官员对徐世杰献殷勤的日渐增多,希望他能在杨少将军跟前替自己说话,同时芙蓉居的小金库里金银财宝塞得满满的,徐世杰出门在外可以随心所欲地挥霍。简单一句话,面子里子都赚得足足的。

    美中不足的是,在外遇到女扮男装的妻子,她这个杨少将军跺一跺脚都可以使江都府震荡起来,自己这个徐少将军在杨少将军面前只有乖乖听令的份。太伤男子汉大丈夫尊严了。幸好,知道杨少将军就是将军府大奶奶的人并不多,不至于让他在同僚们跟前难堪。

    杨珍并不知道丈夫此时的复杂心情,她盯着郑重其事发誓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你记住,我绝对不允许自己的丈夫有小妾、庶子之类的东西。我冒死挣来的富贵,只有我亲生的孩子可以继承,其他人休想染指。看在孩子的份上,这次我原谅你,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杨珍盯住这个脸色发青的男人,想了想补充说:“如果再有狐狸精们纠缠你暗算你,我会让她死得很难堪;如果是你看中哪个小美人,要收房纳妾金屋藏娇的,咱们夫妻就做到头了。”

    徐世杰听得脊梁骨凉飕飕,强作镇定笑着说:“瞧你说的,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杨珍觉察气氛过于肃杀了,特意缓和语气:“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咱们夫妻一条心,更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徐世杰拍着胸口保证,说会珍惜这个家,与妻子同进退。徐世杰趁机诉说妻儿不再身边的痛苦,希望妻子明天带孩子搬回将军府。杨珍假装拒绝,为难一番后,终于答应明天就带孩子回家。

    为了让珲哥儿有个完整的家,杨珍愿意给丈夫一个改过的机会。

    再有,前段时间,杨珍从各地搜集到一百个年轻小姑娘和一百个小少年,充实到野狼训练基地。这些小姑娘和小少年,有的是在大街上找来的小乞丐,有的是从人牙子手中买回来的,他们年纪都在十五六岁左右,要么身体结实,要么机灵过人。杨珍急需人手使用。让人只忠于自己,除了从小培养,还可以通过签卖身契,做他们的主子。这些人还呆在城外的农庄,待安排妥当后再陆续带回训练基地。

    终于求得妻子答应回家,自以为雨过天晴的徐世杰,凑近了就要跟妻子亲热。杨珍一把推开一脸厌恶:“干什么,脏死了。”

    徐世杰蓦然记起,还没有沐浴呢,一身的臭汗。徐世杰去沐浴回来,美滋滋地等候。等看到妻子长发披肩、身着薄薄睡衣进来,徐世杰迫不及待地迎上去,伸手就要搂抱。杨珍避开伸来的手,独自坐到桌子边。

    徐世杰紧挨妻子坐,捧起她的脸,深深凝视着,轻声说:“珍珍,你真美。”

    嗯,老夫老妻的,下一步要干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要在过去,杨珍会热烈回应,用语言用行动告诉他,自己对他的爱恋。可是现在,杨珍头脑里闪过他曾跟杨依依在床上纠缠的画面,心底里涌起厌恶,跟他肌肤接触的部位冒起了小疙瘩。杨珍闭上眼睛,想要把那恶心的画面甩掉,想跟过去那样用深深的爱回应。可是,杨珍做不到。

    杨珍轻轻推开男人:“今天晚上,你到书房去睡吧。”

    “为什么,珍珍。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徐世杰不甘心,凑过来再次纠缠。

    杨珍轻轻挣脱,眼睛望别处:“我是想要原谅你。刚才在你怀抱里,你知道我是怎样想的吗?这手曾经抚摸过那个贱人,这身体曾经拥抱过那个贱人......非常的恶心。”

    徐世杰惊愕,继而无比烦躁:“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杨珍温柔而坚决:“事情是过去了,可是我心里还是不能接受,我深爱的丈夫曾经背叛过我,曾经跟别的女人亲密地接触过。”

    徐世杰啼笑皆非,觉得妻子矫情了:“我又不是女人,清白毁了,人就完了。”要是那样,那些有三妻四妾的男人,早就该撞死了。

    杨珍拍开伸过来的手,非常认真地说:“对,就是这样。你的清白毁了。我一想到你跟贱人的事,就觉得你一身的脏,就觉得恶心。”

    徐世杰不认同杨珍说法,死皮赖脸地纠缠。杨珍不想委屈自己,坚持赶人。最后,杨珍没能把这个可恶的男人赶出屋外,徐世杰没能如愿跟妻子同床共枕,气呼呼倒在外室罗汉床上歇息。

    睡意朦胧时,杨珍分明知道有人在床帐外凝视,就是不出声。

    哼,别想得寸进尺。

    哼,跟那贱人鬼混过,还有过留下那贱人做妾的念头,一声“对不起”就完事了?想得美!

    天亮后,夫妻二人带孩子回将军府。

    大夫人一直呆在福禄堂里,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杨珍离开将军府后,府上琐事都是二夫人出面处理。大夫人使惯的人不甘心听从二夫人指挥,府上有些乱。杨珍从二夫人手中接过将军府对牌,召集各处管事训话,重申家规。

    从徐世杰被暗算这事上,让杨珍意识到掌控后宅中馈的重要性。如果将军府后宅一直掌控在自己手中,各处都有自己的人,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杨珍吸取教训,要在适当时机安插自己的人手到重要位置,把将军府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将军府前院的事,杨珍不便伸手,只应徐世杰要求,给将军府的护卫们提供机枪。

    远在外地的徐将军送回家书,里面夹有一张休书。徐将军要休了大夫人!徐世杰禁止家人向父亲透露母亲暗算自己的事,二夫人却暗中派人报告了徐将军。应丈夫要求,杨珍给徐将军写信,替大夫人求情。徐将军回信,同意不休妻,命令大夫人搬出福禄堂,搬入将军府最偏僻的一个小庭院,从此以后在里面吃斋念佛,替家人祝福。

    大夫人搬进将军府最偏僻的小庭院。这天晚上,徐世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喝得酩酊大醉。杨珍闻讯赶到,抢过丈夫手中的酒杯,劝慰他不要再喝了。

    徐世杰绝望地号叫:“我曾发誓让母亲舒心骄傲地活着,现在却因为我,母亲被关进佛堂,再也出不来了。我真没有用,我对不起母亲。”

    被囚禁在佛堂不好,可总比被休回娘家强多的。这还是杨珍替大夫人挣取来的。

    杨珍劝说丈夫想开些,说等机会来了,再劝说徐将军解开禁令,让大夫人走出佛堂。

    徐世杰不领情,冲杨珍挥舞着手叫嚷:“都怨你。当初你要是肯从大局出发,做出适当让步,就不会出现今天这局面。”

    “从大局出发?徐世杰,你所谓的大局,就是听从你母亲的安排,留下那贱人为妾吧。要我委屈求全,凭什么!”

    杨珍不想再多说了,离开书房。

    虽说,次日清早,徐世杰酒醒后,回芙蓉居向妻子道歉。都说酒后吐真言。徐世杰喝醉时的埋怨,烙在杨珍心里,让刚刚好转的夫妻关系,蒙上阴影。

    城外尼姑庵传回消息,杨依依有了身孕。杨珍把这则消息,告诉了徐世杰,他沉默半晌才说:“知道了。你来处置就是。”杨珍与杨妈妈商量过,由杨妈妈亲自出马,到尼姑庵给杨依依落胎。留下那贱人腹中孩子,将会后患无穷。

    杨珍与徐世杰间关系变得微妙起来。没有争吵,没有痛哭,夫妻两人在一起时的亲昵融洽不复存在,干巴巴说完需要商量的事,两人间就无话可说。徐世杰回府,经常呆在外书房里,说是事忙。杨珍曾几次请他回芙蓉居用餐,徐世杰拒绝了,杨珍就不再派人去请。

    白天杨珍忙不过来,没有多想。晚上回到芙蓉居,珲哥儿打闹时,耳边还有欢笑声。孩子睡着后,屋子里空荡荡的,心里空荡荡的。

    杨珍曾悄悄到外书房去。站在屋檐下,看到窗口透出来的昏暗灯光,杨珍几次要敲门,手举到半空又放下了。

    因为大夫人从此被囚禁在佛堂,他是怨恨自己的。

    苦苦哀求自己回家的丈夫,口口声声说今后好好过日子的丈夫,就因为母亲被父亲囚禁,迁怒于自己。

    进去之后,面对阴冷的丈夫,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是宽慰他,说大夫人在佛堂里过得好好的,不必难过,恐怕会让他恼羞成怒。难道请求他的原谅,说自己错了,当初应该听从大夫人的安排,让那贱人留下为妾。然后力挽狂澜,让大夫人走出佛堂重新在将军府颐指气使,让杨依依那贱人如愿以偿陪伴在丈夫身边。

    不,我没有错。

    杨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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