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境内一家饭店,大堂之内几张大白木桌旁都坐满了人。那饭店不大,店小二跑前跑后给三张大桌上的客人张罗饭菜,忙的不亦乐乎。一张大桌旁坐着五六个人,打扮各异,有苗人打扮,有屠户打扮,有公子,有剑客,还有头陀。一干人身上各带兵刃,说话口音也各异,大碗饮酒,大块吃肉,原来正是冯云锦、白一氓、罗力刹等人。原来那日白一氓等仓皇而逃,直到得此处附近方才停下歇息。

    白一氓喝了口酒,骂道:“眼看便要成功,没想到出来个黄毛小子,搅了好局。如今大汗必定降罪,我等都脱不了干系。”罗力刹道:“若是那日苦智和尚和僵尸脸也在,咱们未必便打不过那小子。”他说的僵尸脸便是鞠寒子。那日苦智和鞠寒子在荒郊败于张三,几人并不知晓。

    九龙头陀斜眼看了下冯云锦,哼哼笑道:“想必咱们再如何失意也不及冯掌门一半,到手的掌门飞了。”冯云锦只顾喝酒吃肉,却不理他。九龙头陀又道:“大汗座下席位,冯掌门尤在我等之上,是讨了雪山派的巧。如今冯掌门成了丧家之犬,我看大汗之处也不容你。”

    那断指少年挨着冯云锦而坐,见冯云锦眉间闪过寒意,搭口道:“大家同坐一条船,九龙大师,你又何必开口挖苦?”接着又转头问冯云锦:“冯先生,那人是什么来头?”冯云锦低头道:“庞云书带回来的,听说是吴景义的徒弟,不知是真是假。”

    白一氓道:“吴景义不是早死了么?怎的又收了徒弟?”那少年道:“雪山派中,吴景义一门武功最高的便是谭云春。那小子武功高出谭云春甚多,年级又轻,我看事有蹊跷。”罗力刹边喝酒边吃肉,接道:“我看他的剑法有些古怪,跟雪山派武功似是而非。”

    旁人倒也无疑,还在七嘴八舌讨论,冯云锦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凛,暗道:“莫非是雪山剑法编外式?”正思忖间,忽听得门口有人嚷道:“好啊,有酒有肉,爷爷们正饿得很了。”众人望去,只见几个番僧当先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个老和尚,还有一个僵尸模样的怪人,却是苦智、鞠寒子一伙。苦智显是未发现几人,罗力刹刚要叫喊,几人已直奔一门边人少的一桌。鞠寒子在长凳坐落,将身旁一条大汉挤了开去。

    那大汉也是习武之人,见此情形如何不怒,用力回挤,心想这一挤之下,非将这僵尸脸挤出门外不可。那知刚撞到鞠寒子身上,立时便有一股怪力反逼过来,登时无法坐稳,臀部离凳,一下跌了出去。几个番僧见他囧样,哈哈大笑。

    桌上余下食客见几人来者不善,都放下碗筷起身离桌,倒是有一对中年夫妇低头进食,似是对周围之事浑然不觉。一个番僧气大,端起男人面前酒碗,仰脖子便即喝干,又提起别人用过的筷子,挟了一大块牛肉,吃得津津有味。他又夹了一块牛肉,刚要起筷,不料却被男人用筷子压住。番僧抬眼看那男子,见男子面无表情,他使劲提筷,一张脸涨的通红,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恼羞成怒,开口大骂:“混账,活的不耐烦啦!”男人也不生气,突然收力,那番僧登的一个趔趄向后仰去,幸被苦智抬手扶住,才不至倒个四仰八叉。

    这下变故引得几桌食客都侧头围观,苦智这时已瞅见白一氓等几人,见几人笑吟吟地观望,心里不禁有气。他几人虽都效忠于蒙古,却一直明争暗斗。尤其苦智夺了护国法师称号之后,剩下几人都心有不甘。那男人显是武功不弱,白一氓等有心要看苦智出丑,因此并未搭腔,只是在旁看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桌上几个番僧见同伴受辱都腾地站了起来,一齐望向苦智,见苦智不语,又看鞠寒子脸上阴阳不定,齐刷刷抽出腰刀,将一男一女团团围住。当先一个番僧性急,举刀便往男人头顶劈落。男人似是脑后长眼一般,一侧头让过来刀,那刀径直劈向木桌,男人左臂微曲,向后一撞,也不见他如何使力,番僧却向后飞出老远,脊梁撞到一张桌角,登时口吐鲜血,闷哼一声,瘫倒在地。

    白一氓等人都是吃惊不小,单凭这下来看,男人武功绝不输于自己,此刻几人都收起笑容,凝神观战,要看这男人是何路数。苦智和鞠寒子面上没有表情,心里也是暗自思忖。

    眼见同伴被杀,几个番僧如何按奈得住,抽刀向男人展开攻势。这几个番僧均乃苦智门徒,叫得门徒,未必便是徒弟,几人武功参差不齐,但均是不入流的角色。那男人单凭一招,便让苦智几人暗自暗暗心惊,他们如何还是对手?果然只顷刻间,几个番僧已给打倒在地,死的死,伤的伤,倒在地上不住哀嚎。再看那男人,身不离椅,手不离桌,便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这一份高明的武功,纵是白一氓几人,惊叹之余也是暗暗佩服。

    对方武艺高超,苦智心知肚明,然门徒被伤被杀,自己若不站出来,莫说在白一氓几人面前无光,便是日后在徒子徒孙面前也是抬不起头来。鞠寒子也是一般想法,他与苦智同来,二人虽说关系不睦,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却懂得。两人对望一眼,苦智上前,双手合十,说道:“贫僧法号苦智,今日门徒得罪居士,万望海涵。不知居士高姓大名,何门何派,日后也好登门谢罪。”他想对方武艺高强,先客套一番,一来一会打斗之时,对方不至于下狠手,二来也好了解对方名号,武功路数。

    男人嘿嘿一笑,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方才说话:“我夫妻俩喜欢清静,谢罪不必了,你们离开便是。”他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竟是半点不将苦智放在眼里。苦智闹了个大红脸,和鞠寒子僵在原地,眼见一男一女夫妻俩自顾吃喝,头也不抬,连看都不看他二人一眼。他两个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何时受过这等侮辱?饶是对方绝非善类,今日一战也是在所难免。鞠寒子提过赶尸杖,开口说道:“阁下说话倒是不客气,既如此,请移步店外,我二人领教高招!”他知己方单打独斗未必是对方敌手,因此上来便说‘二人领教高招’,胜了虽说不武,输了便真的输了,那也没法。

    男人眉角上扬,瞅见了赶尸杖,忽地来了兴致,对妻子笑道:“这兵刃倒是第一次见。也罢,师妹,你稍坐片刻,待我打发了他们再来陪你。”那女人嫣然一笑,众人看她岁年过四十,眼角略有皱纹,但皮肤白皙,容貌端庄,料想年轻之时也是个美人。

    男人提剑虽二人走出店外,此时正值晌午,街上百姓本就不少,见有人比武,都驻足围观,不一会,便形成个小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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