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压得很低,厚重的白色云层滚滚而行,光泽耀眼,千万束光透过间隙倾覆在湖面上,无边荷叶亭亭而立,接受着阳光的抚摸,看起来很精神。

    十里菏泽的两端,一端隐没在云雾里,而另一端则是一个大的四方广场,悬空在湖水之上。此时正站了不少面容青涩少女,窃窃私语,面露紧张。

    凉风吹拂过来,衣衫浮动,躁动也弱了了几分。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白底红罩衫的小姑娘,此时正看着面前的菏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她绾了一个奇怪的包子髻,用绸带绑在脑后。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年龄,下巴尖尖的,两颊还有些婴儿肥。一双眼睛大而灵动,眼角微微上挑,琼鼻丹唇。活像从画像里走出来的观音童女,煞是可爱。

    站在后面的人悄悄打量着小姑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却不敢大声议论。眼里多是这个年龄纯粹的崇拜和好奇。

    “前面那个小包子就是苏青灵吗?我还以为连拔魁首的会是个如何厉害的神仙姐姐,没想到居然是个可爱的小娃娃啊。”

    “你可别小瞧她,之前我爹和我说仙人选拔弟子的时候,可没提过参加的人里边有那么个厉害人物,她很可能是这次比试的第一呢。”

    “这次比试的第一就能成为丹药峰竹洛真人的弟子哦。”有人开口语气里满是羡慕,又有点八卦地成分在里边:“青玄这么多年出了多少大修士你们应该知道吧?成为青玄的内门弟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据说只要那些人肯好好修炼,不出百年就能登上金丹榜了。”

    “那么厉害?修行能达金丹者,万之有一,百年达金丹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且金丹榜上只百人……”有人吸了口凉气:“真是前途无量啊。”

    苏青灵耳尖听到了后面的对话,只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摸了摸比脑袋还大的菏花眼里充满无奈。

    至于进入青玄就能登什么榜的话,同样的句式,她还没穿越过来的时候听得多了。苏青灵是个穿越者,还是个……比较特殊的穿越者。

    远处的云雾消散了一些,慢慢露出了一点点楼台的轮廓形状,长长的台阶云雾慢慢拖过裙迤,干净地可以反射阳光。

    大概就是所谓的青玄了。

    苏青灵长长地出了口气了,想起了那个穿着宽敞黑色大袍,衣摆处绣着金色图纹的男子。

    他一举一动都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却又透露着些邪魅狷狂,唯一见过一次,是他拿着一道黑色长剑衣袍下面滑落一道道血痕。

    当他手里长剑挥舞的时候,行云流水凌厉如同魔煞,银白色长发随着动作飞扬着。明明在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一个让她无法忘记,却又害怕再见的男人。

    苏青灵纤如葱根的手在荷花上点了一下,心里寻思,他好像是青玄一位地位不低的大人物,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遇见?

    这边的少女们沉默了片刻,有个小胖妞似乎不满意大家的说法,忍不住嚷嚷。

    “你们都说错了,这次获胜的肯定是是我家小姐方白玉,她大了苏青灵许多,而且已经练气中期了,名门望族出身可比苏青灵这种半路杀出来的野丫头强太多了。”

    “你家小姐真厉害啊,我们连引起入体都还做不到,她就已经练气中期了。”

    胖妞说着脸上有些得意:“苏青灵貌似没有修炼过吧?前两关一个是攀爬,一个是问心,约莫是她力气大了些或者运气好了些罢了。我家小姐在前两关都是第二,但靠的可是实力。”

    “没错没错。”众人附和。

    “所以说她能拿两个第一只是巧合,并没有其他什么出色的地方。”胖妞正滔滔不绝地说着,突然被飞过来的东西砸了一下。

    胖妞“哎哟。”了一声,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偷袭自己的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颗莲子,抬头往飞来的方向看,突然望进了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里,不由愣了一下。

    “你们与其在这里贬低我来寻求安慰,还不如想想怎么过下一关,我靠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第一,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苏青灵拍了拍手上的莲渣,看着胖妞似笑非笑道:“尤其是你哦小胖妞,这些荷叶可承担不起你的重量。”

    胖妞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正要骂什么,却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打断了,闻声往了过去,看清来人时一脸欣喜,还不忘瞪了苏青灵一眼。

    “小姐。”

    人群自动分散开,一个穿着蓝白流仙裙,环珮脆响的少女走了过来,约莫十六岁的样子,眉目如画,肌肤赛雪。

    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灵芝,你何必和一个不懂规矩的妖修计较?”

    这一句话像石子投入湖里激起了千层浪,大家看苏青灵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苏青灵居然是妖修?”

    “不是说这次比试一视同仁吗?还真有妖修参加啊。”

    “青玄的真人怎么样也不会收一个妖修当徒弟吧?如果收了岂不是闹了笑话吗?”

    ……

    苏青灵脸色一沉,知道这个世界的人都看不起妖修,如今术法凋零,妖修一道没落,没有强者立足于世,反而都是些邪魔外道,妖修也渐渐变成了一个带着贬低意思的词。

    “原来是妖修啊。”被叫做灵芝的胖妞轻蔑地打量着苏青灵:“呵呵,我还以为你这么嚣张是有多天才呢,你以为一个妖修能够拜入丹药峰?就你还想和我们小姐比,真是白日做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我什么样子?总比你好吧,死胖子!”苏青灵当即反驳了回去:“净长肥膘不长脑子。”

    苏青灵本身年龄也不大,虽然穿越前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并不能因为这样就要大度忍让这一个对自己存着恶意的熊孩子。

    “苏青灵,前两关我输给了你,是你运气好。”方白玉拦住了要动手的灵芝,骄傲地扬了扬下巴:“这一关我可不会让你。”

    苏青灵翻了个白眼,她凭实力赢来的第一却被这群人轻易否认了,想想也有些不舒服。

    攀爬时在手上留下的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还在,她是没有修为,她是妖修,但她并不认为这些有什么好笑的。

    “别说的像你什么时候让过我一样。”苏青灵看着方白玉的脸说了一句事实,就撇开了眼睛。

    方白玉脸色变了变,哼了一声,手紧紧地捏着衣袖:“我劝你不要还是肖想内门弟子的位置了,少自不量力。”

    都快成年的人了,对着一个自己小娃娃说这种威胁的话多没意思,苏青灵撇嘴,背对着方白玉,看着远处的楼台充耳不闻。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仙人来发布第三道关卡的任务。

    方白玉受了这小包子的忽视,憋着一肚子闷气,看谁都不顺眼,瞪了偷偷打量自己的少女一眼:“看什么看,小心挖了你眼睛!”

    少女吓得脸色一变,连忙低着头,心里暗想,这人怎么穿的和个仙女似得,脾气却那么坏。相比之下还是苏青灵这个“妖修”要和善许多。

    数不尽的莲叶之上突然从远处吹过来一层丝绸一样的雾气,仔细看还可以看到那层薄薄的雾气在流动,平整的就像一副地毯一样。

    这次来下任务的是苏青灵见过的人。

    玄黑色大袍逶迤于地,衣摆处大片的金色图纹仿佛是奥妙无比的符文,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张扬盛开的金莲。

    银白色的长发一根根飞扬在背后,在阳光下带了一层晶莹的光泽,眉目狭长鼻高挺,薄唇。邪魅又不失高高在上的威严。

    苏青灵吓得脸色一变,退后了几步站进了人群里,但大家忌惮于她妖修的身份都十分默契地退了一步,所以苏青灵站的仍然是显眼的位置。

    “这一关本该由竹洛真人宣布。”男人声音低哑深沉却能让每一个人都听清,他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人群:“最先通过荷池到达对面楼台的人就是获胜者,也就是说……能成为竹洛真人的徒弟,而落入湖中之人,出局。”

    男人话音刚落,就消失在了荷叶上。

    苏青灵怔愣了一下,看来那人没有认出自己,或者说从来就没有记住过自己这个路人甲,只暗道是好事。

    议论声慢慢响起。

    “刚才怎么突然说不出话来,好可怕的气势。”

    “那人是谁啊?”

    “不知道,但我记下了他的模样,长得真是太美了。”

    ……

    方白玉嗤笑一声,语气里有些轻蔑:“那人是顾淮止,青玄的陨落天才顾淮止,现在还是天剑峰峰主,活不了多久了。你们如果想和他做鸳鸯,就先准备准备后事,等过两年和他去地底下缠绵吧……”

    灵芝难得闷声没有说话,眼睛看着那片顾淮止站过的荷叶有些惋惜。

    而刚说的兴致勃勃的小姑娘瞬间变了颜色,脸上的羞涩褪得一干二净,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敢说话,看起来怪可怜的。

    “如此惊艳的人,能入他的眼就算是生死追随也不亏啊。”

    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正想看看谁这么出言不逊,寻声望去,却只看到白裙红衫的小包子已经稳稳地踩在了荷叶上,还对大家挥了挥手。

    苏青灵笑了笑,打了个响指:“我先走一步了,顺便提醒你们,荷叶虚虚实实,小心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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