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闹腾的甲板随着几具尸体炸开的一朵朵血雾变得安静了下来。所有视线一齐看向了空中踩着把玄色重剑的贵气公子。

    水浪不断拍打着船体,随着左右的轻轻晃动,还没凝固的血液也就如同众人的心境一般跟着在甲板上左右流动。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二三十拿钢刀的蓝衣水寇,最前面几个带头的高声嘶吼几声便朝叶英围杀过去。队伍末端一个躲在暗处的家伙悄然掏出了一把军用手弩,趁着人群慌乱,朝着叶英扣动了板机。

    齐六爷一见叶家这少爷居然能在空中踏剑而行,顿时便知道叶家这公子是剑道里的大修行者了。齐六爷感激的差点就要跪下来了,刚才他看似镇定,可谁又能真正理解他内心的煎熬呢,自己的前程和身家性命都系在这上面,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最担心的短板反而会成为自己这边最大的依仗,有这么位人物在那今日自己这伙人不仅不会丢掉脑袋甚至满船货物也能够保证下来了。那位刚刚还在拼杀的镖头更兴奋,再不顾浑身伤痛,一招手就带着还能动着的护卫和镖师朝叶英那边拼命靠过去。这镖头年轻时是练过元素力的,作为修行者的他自然知道突破元素劫之后大修行者们的恐怖。他前几日是在船上看到过这位叶家公子的,本以为只是跟着出来磨砺下的齐家年轻人,今日见人家一出生才知道这是真正的高人了。

    他出出发前听齐六爷提过这贵公子是叶家的某位贵人。齐六爷说的叶家,难道真的就是那个扬州叶家嘛?刚刚看这公子一剑如此潇洒高妙,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联想到了传说中叶家送去书院的那两位先生。世人只知道叶家有一男一女在书院修行,可对这两位先生究竟姓甚名谁几乎没有人知道。一是叶家对这事看的极重,祖宗家法在,叶家人谁也不敢乱搅舌头根子。二是听说这两位“先生”从小就被叶家人送去叶家的某处庄园了,是以叶家本家的人见过这一男一女的都屈指可数。

    一门书院两先生,这不知说出去是怎样的荣誉了,所以叶家在江南道一带名声这两年越来越大,连岁布这样顶重要的大生意上面都吩咐过都交给叶家在做。

    这也是个叶家公子,不过镖头觉得自然不可能是那位。书院先生是何等样的人物,不可能是他一个镖头说见就能见的。曾经听极有见闻的镖局里老人说过,他朋友年轻时曾经有幸在北地见过书院那位闻名天下的行走二先生出手斩杀马贼盗匪,整个山头一百多号人啊,骑着马黑压压的一片,那白袍一过去就全都没了。

    镖头虽然看不透,不过料想这个叶公子哪怕不是书院先生,修为应该也极高,叶家这两年果然厉害啊,出了这么多修行天才。

    那只从角落里射出的弩箭猛的朝叶英插了过去,叶英甚至没动,那弩箭在他身前仿佛被空气阻挡了一下,自己拐了个弯插进了一旁的桅杆里,尾翼晃动作响。

    底下两伙人又重新拼杀了起来,叶英只是站在剑上静静打量着众人并没有出手,镖师和护卫这边虽然依旧是劣势可是此刻一见己方又多了如此高人坐镇,心里顿时踏实了下来,拼杀起来也自然多了股气势,形式仿若反了过来,那伙刚才还耀武扬威杀气腾腾的水寇其实顿时矮了一截。

    人少的仿佛压着人多的再打。

    叶芷清透过甲板上破开的洞望了站在空中的弟弟一眼,似乎是催他快点动手,这甲板上两伙人斗在一起每一秒他们这边都有人受伤或者倒下,她有些于心不忍。

    那二十几个拿直刀的蓝衣汉子见形式不对而且天上那个站在剑上的高手依旧没有出手,几个带头的凑在一起说了几句就准备抽身撤退了。其他水寇在后面围了一圈想要掩护。

    镖局这边见形式对己方大利益,一群满脸是血的汉子在镖头带领下冲杀的更凶了,不断在甲板上压缩着本已无心恋战的水寇阵型,不少水寇在甲板上推攘着被挤下了甲板掉进水里。

    兵败如山倒,更不用说这群水寇了,前一秒为了财货还在亡命拼杀,这会儿那口气一丢已经开始四散奔逃了。那伙蓝衣人也已经搭上了小船,再不管身后还在拼杀的水寇,一页小舟加足了速度就要往河中央逃去。他们大抵是想着那个少年御剑飞行的时间总有限制,如果逃到陆地上那少年追上来在用些其他神通他们自然是躲不掉的。水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所以只有往江心逃才可能有机会。水流湍急而崔巍,那拿剑的公子应该不可能这么快追得上来

    那叶家贵公子依旧站在那儿没动,齐六爷心里有点着急,他是害怕这伙蓝衣人回去后再找更多水寇来可就危险了。红着脸几次想出声却又硬生生停下了。

    齐六爷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叶家贵公子并没有出手阻止这伙水寇的意思。虽然是高手,可毕竟还是太年轻气盛了些,他猜测这公子凭借气盛想让那伙人把更多的水匪带回来一举拿下。

    你们喊人也没用?

    可这又是何必呢,徒增危险啊,终究还是气盛了,以后要吃大苦头的。齐六爷叹了口气,心想等下处理完船上这边的事还是得想办法迅速把船往最近的码头去,不管是否耽搁时间都不能再在这水上呆了。

    叶英真的是任凭这群人逃回去叫人然后好让这些水寇有机会带上更多水寇回来吗?

    他确实是故意放这伙人逃走的,不过只是在等这伙人到达一个地方再下手,他知道这伙人水性极佳,他要确保能够一个不留的弄死他们。

    “斩草需除根。”这是二师兄教给他的不二法门。

    终于,他觉得差不多了,那伙人的船开到江心水流最湍急的地方了。叶英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过去的距离确实还有些远,凭他现在的修为确实没有办法御剑飞行如此之远。于是他把那把轻剑戏云从腰上摸了出来,右脚凌空蓄势一踢让那太阿剑朝着江心的方向飞进了水里。

    叶英整个人在从空中往甲板上掉,可他姿势看着有些奇怪居然是斜着靠下去的,他右手的轻剑是甲板去的,戏云与甲板解除后被压的弯了过去,这又是那手他最爱用的揽月了。风中只见贵公子右手一抖,在甲板上人的一片惊呼中他化作一道白日中的弯月飞向了江心,一人一剑在空中画出一道闪耀的流线翩跹而去。

    众人一见这公子出手如此潇洒都不禁叫了个好,镖师护卫这些长年和刀剑为伍的汉子自然也想看看真正的大修行者是如何战斗的。不过看那轨迹飞行的方向众人中几个懂行的却有些为这少年人担心,这江实在是太宽了,一眼望去竟然还看不到对岸,少年人和他的轻剑的那道弧线看这架势是过不去的啊。

    莫非这少年还会什么蜻蜓点水的神通?

    叶英当然不会蜻蜓点水,他也不需要去学,他自有他的法门,就当他的双脚快要接触到江面时,他脚底的江面有一把重剑浮了起来,这却是刚才被他一脚从甲板上踢过来的泰阿重剑了。

    这还真是好算计,飞行的距离,泰阿的方向,脚力的大小,每一环在叶英这里都是丝丝入扣。

    只见这叶家贵公子前脚踢飞重剑,身化为燕,闪做一道流光滑过江面百丈距离,去势未减,泰阿剑浮出水面全力一抬,持剑人又凌空飞,闪出一道光影,起终究还是追上了已经行到江心湍流处的水寇小船。

    叶英在空中将戏云插回腰间,双手背在身后朝那小舟飞了过去,几个反应快的蓝衣水寇已经拔出直刀要过来砍人了。

    七先生的右脚最先接触到了船舷,仿佛很随意的背着手轻轻一踏,那小舟却仿佛仿佛受到什么巨力一般,在一伙蓝衣人的哀嚎和惊呼中猛然没入了水中,周遭湍急的江水猛地灌了进来,这一切不过一两息之间,那船,竟然就这么被一脚踩进了江底。几个蓝衣汉子们还想靠超凡的水性重新汇聚起来扑腾两下。

    可惜的是他们沉船的这地方恰好是江心水流最为湍急处,底下还藏着无数暗流漩涡,二十几人瞬间便连同他们的小舟没一会儿就被吞没在了水潮之中。

    叶英踏了一脚之后,泰阿又已经来到他脚下,他踩着剑在江面上飘行了一会儿确认这些水寇再也起不来之后,终于顺着水流踩着剑往下游滑去。

    这边大船上剩下的几十乌合水寇落水的落水,奔逃的奔逃,还有几位被镖师们活捉了起来。

    等叶英回到两艘大船上时已经是下午了,他和泰阿剑又顺着水飘了十几里才终于找到机会和顺水而下的两艘大船接上头了。

    船上众人感恩戴德一番之后,叶英借着身体劳累的借口就回房休息去了。

    “二师兄的优点一点没学,这些臭毛病倒学了不少。剑招和行事里虚头巴脑的东西太多了。你跟我说说你要是能早些出手,今日甲板上岂不是能少死些镖客和护卫呢?”叶芷清今日不知是不是有些生气了,红着脸,话比平日多了不少。

    叶英翘着二郎腿在发呆,对姐姐的话却一点也不在意。随意打了个哈欠。

    “我跟你说话呢,那些人因为你一个念头就死了呢,这事你怎么想的?”

    叶英转了个头看了叶芷清一脸,撇了撇嘴巴:“姐,我要是真的出手就是对他们好嘛?”

    叶芷清把房间里齐家刚送进来的饭食吹了吹:“难道不是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姐,你是否想过这帮走南闯北的镖师们今日被这伙水寇浪人打败后,这四海镖局在江南道今后是否还能抬起头呢?一伙水寇都处理不了,人言可畏,以后说出去谁还敢请他们护镖呢?你觉得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这样能活得更自在?

    “这倒是个有意思的回答。”叶芷清掩着嘴轻轻笑了下,良久后才伸手过来拍了拍弟弟的头,神色间有些骄傲。

    “你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叶英似乎对姐姐态度转化之快有些不适应。

    “还算是学到二师兄的点子上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叶芷清站起身来朝着远处湍急的江流看了一眼。

    叶英轻声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两个从二先生那里讨来的古怪面具。

    “姐,你说咱取什么名字好?”

    “不知道。”叶芷清拔出江凝光在房间里舞了个剑花。

    “名字自然是越怪越好,让江湖人摸不清咱的套路。我刚刚其实已经想了好久这个问题了,我决定我就叫黄狗了。”

    “噗嗤,你想到狗子了?那我叫黑石吧。”叶美人把旁边的帝龙翔也舞的飞了起来。

    隆庆三十八年七月,江南道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来了两位带着面具的高人,专门截杀这两月肆虐的匪徒,传闻他们一个叫黑石,一个叫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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