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洋谦逊的品格如微风一般吹进了心,大家渐渐地把他当成真正的同事看待。他强力克制着年轻人的浮躁,练就低调的习惯。每当有陌生面孔走进办公室,乐正洋总会化身前台,递上一杯茶水,耐心地听明来意再引导给职责之内的人。自从搬进达利商务楼,科室里他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离开,扫地、擦桌子、倒垃圾、拖地每一件活绝不“偷工减料”。其实,别人不是想看他会不会干活,而是会不会坚持。“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讲的不是炫酷的技能而是坚持的态度。乐正洋不以别人的期望为目标做给大家看,而是朝着打杂新高度的既定目标步步挺进。每当他离开办公室总会帮同事整理好资料,检查一遍科室里的设备和电源,再关上门反锁三次。当这一切成为习惯做得像喝水一般自然,就没人再怀疑他只图表现。

    现实生活中的个体都深陷经济学“理性人”的假设,做一件事总会先思考“有什么价值,价值有多大,对自己来说到底有何意义?”一旦认为价值不大,不是埋怨领导傻逼,就是吐槽浪费时间。乐正洋是一个特例,在他的价值体系里面没有相对性只有绝对性。他相信人生的账簿只有收入没有支出,失望、痛苦、吃亏、失去……看上去是损失的东西都是宝贵的经历和财富,只要眼界看得足够长,心胸足够宽,总有一天会感谢在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人、经历的每一件事,正是因为他们的出现,他才成为今天的自己,他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越是别人不想干的事情,乐正洋干得越起劲。有一回乐正洋正在徐鹏家吃晚饭,秦刚打来电话让买彩票,他二话不说放下筷子急匆匆出了门,回来的时候告诉徐鹏是去帮同事买彩票。徐鹏瞪大了眼睛,冷冷地问:“你每天都在干这些事情?”乐正洋默受了这份不解,坚持着既定的“方针”。渐渐地,韩丽总让他跑腿买点心—“炸洋芋”;范文总让他帮自己ps生活照;陈冬周末到办公室加班总让他来看护孩子。不知不觉中他还真成了同事们的“管家”,帮别人管理在办公时间内的“生活”。

    秦刚一直在观察着乐正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腿脚这么勤快的关系户。信任始于关注,建于共事,无须秦刚出面的事情,都让乐正洋去处理。有人领用办公物资不用秦刚叫唤,乐正洋就会主动走去库房。他俩经常加班清点物资,吃饭总是秦刚掏钱。乐正洋是实习生办公不配电脑,加班累了秦刚就会叫乐正洋一起看《蜗居》。葛彬有局经常叫秦刚,秦刚总要带上乐正洋。有天,葛彬、秦刚、范文、乐正洋在一起吃饭,酒喝到兴头上。葛彬对秦刚说:“集团在整喃‘传、帮、带’,搞‘师带徒’,陈科安排你负责带小乐,你就当他师傅了嘛!”

    秦刚打趣地回答:“小乐师是董事长送到科室来的人,我咋个敢当他师傅呢!还是彬哥够格,你来!”

    葛彬咧嘴一笑:“还有你秦师傅不敢干的事,怪了嘛!”

    秦刚心想,乐正洋和董事长或多或少有点关系,真要当他师傅对自己有利。可万一董事长并不是真的重视,只让他实习打个杂就走人。他能不能留下得下来还真是个问题,成了他师傅这事自己也要负责。

    秦刚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乐正洋抬起满杯松子酒,郑重地说:“秦师傅,这杯就是我的拜师酒,我干了!”

    葛彬心头一惊,这伙子不是只会喝啤酒么,咋个还能一口闷!葛彬不知道,乐正洋每天睡前都会来个二两一口闷,刚开始是度数比较低的松子酒,适应以后竟换成了红星二锅头。见了乐正洋闷了一个说话正常面不改色,便问:“小乐,会喝白酒了?整一杯都没事!”

    乐正洋恭维:“今天高兴嘛,拜了个师傅。”

    乐正洋的拜师酒一喝,打消了秦刚心头的疑虑,拍拍乐正洋的肩膀说:“部门首的人都是你呢师傅,我只是挂个名。赶紧和葛师、范师干酒!”

    乐正洋分别敬了葛彬、范文半杯酒。范文对着乐正洋竖起大拇指夸道:“小乐进步神速噶,分分钟就干两杯了,赶紧吃点菜。”

    乐正洋壮着胆子连干两杯,心里没底撑不撑得住。情况还算乐观整个饭局没出洋相。四人酒足饭饱离了饭店并排着走在街上,有三四个社会青年骑着电单车迎面快速驶过。其中一辆车身剐蹭到秦刚的左臂,下意识地骂了一句:“小狗日呢!骑那么快整喃!”社会青年停了车,龇牙咧嘴地往回走,看架势是要干一仗。秦刚丢了一句:“情况不对,立即撤退!”撒腿就跑进了昏暗的巷子。葛彬、范文没动,乐正洋也不动。葛彬身材消瘦是个软柿子,社会青年冲他嚷:“你们刚才说喃!有本事再说一句!”乐正洋把葛彬挡在身后,压制着心中努火一个劲地解释,并用眼神示意葛彬和范文先走,自己被围在中间。社会青年有了绝对的人数优势,话越说越难听,开始上手推。乐正洋心里估摸着葛彬、范文已经走远便退到暗处。酒浇怒火旺,忍无可忍乐正洋抡起拳头,打了挡在面前的矮个子一个措手不及,矮个子踉跄两步让出个空隙,他闪身就跑。不料,被扯住衣服,只听“呲”的一声衣服撕开一个大口子,社会青年跟上就是一阵乱拳。乐正洋抱头向后猛蹬一脚,踢倒一人,不顾一起冲了出来。乐正洋从小就酷爱踢球,此时变身c罗向达利商务楼保安室一路狂奔。重重的推门声吓得老郭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看着衣衫褴褛鼻青脸肿的乐正洋,老郭一脸惊诧,慌问:“出啥子事了?!”

    乐正洋往门口看了一眼确信已经甩掉了社会青年,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喘着粗气说:“干了一架!”

    老郭下意识地摸着电棍做好战斗准备,打探敌情:“有几个?!”老郭虽然年纪已有40岁,但肌肉发达经常锻炼。

    乐正洋摆摆手咽了咽口水:“三四个,我踢翻了一个就跑出来了……不用担心,老子从小就踢足球,早就被我甩脱咯。”

    乐正洋顾不上维持彬彬有礼地形象,啐了一口接着说:“单挑,劳资肯定不得怕!”

    老郭这才放松紧绷的肌肉,递给乐正洋一杯水询问:“要不要报警!”

    乐正洋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大脑被理性重新接管:“是我先动的手,警察肯定会带我去派出所……”

    话没说完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葛彬。乐正洋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报了个平安。挂断电话,立马给秦刚打了一个。秦刚已经回到家,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简单安慰了两句。

    乐正洋突然担心起来,这事要是在公司传开他十有八九要卷铺盖走人,后悔自己只图安全下意识就往老郭这里跑。他站起来对老郭说:“没得事啦,不用担心了噶。”

    老郭比较老实耿直不像卫彪满肚子的小九九,嘟噜两句:“小乐师,出门在外小命最要紧噶,个人要多注意安全!”

    乐正洋调侃着说:“以后干酒要带上你才有安全感!”

    老郭听了心里舒坦,眼前好像出现好酒好肉。乐正洋掏出一百块钱说:“老郭,我们两还没喝过酒。你拿去买点啤酒和烧烤回来,我上去换件衣服等会我们喝点。”

    老郭乐滋滋地接过钱,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乐正洋回到寝室,马成君没在,省去了一通解释。紧张消去,脸上的伤这才有了痛感,乐正洋打了一盆清水慢慢地擦拭。他像一只受了伤的野猫在黑暗中孤独地舔舐伤口。收拾一番,老郭来叫他。面对酒肉,老郭像一个单纯的孩子,无比的开心。他老婆孩子在乡下,一个月1000块钱的工资,吃饭从不开荤省下的钱都寄回去养家。他把剩下的钱还给乐正洋,乐正洋推了回去说:“老郭,我日子比你好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是我们达利的‘门神’,这是保护费。哈哈哈!”

    乐正洋虽是上级,但在老郭面前从不摆架子。有人对他喝五邀六,乐正洋还总以后勤保卫科的名义帮他解围。他觉得乐正洋和自己对脾气,性情耿直讲义气,一点也不像领导。老郭不好意思地把钱揣回兜里,一个劲地向乐正洋敬酒。刚才一仗,乐正洋下肚的白酒早已溶解,啤酒又是老相识,自然是有敬必回。

    乐正洋看着老郭线条分明的肌肉,羡慕地说:“老郭,真羡慕你,肌肉这么发达哪个看了就不敢惹。”

    老郭咧嘴一笑:“人块用处不大最多打一两个,人多就焉了。一楼最里面靠厕所那间,臭气熏天根本没人租,我放了个沙包在里面没事就练练。以前当兵学的擒拿、格斗、散打一直在练,你要想学我教你!”

    乐正洋心思一动,打架只会跑永远不行,关键时刻保护不了任何人。乐正洋举起一瓶啤酒说:“说好了噶,明天下班我来找你练!”

    “没得问题!”老郭坏笑着说:“你不嫌房间臭就可以!”

    离开保卫室,乐正洋玩笑似地嘱咐了一句:“老郭,我今天被打的熊样,你肯定不会传出去吧!”

    老郭拍着胸脯振振有词:“我郭镇天咋个可能是那种人,你放心!认你当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第二天起床乐正洋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一照镜子才发现右边脸肿了一块,他牙膏涂了脸,一股清凉缓解了疼感。今天去上班没法向陈冬交代。不得已给陈冬请了病假,称昨晚感冒发烧需要休息两天。陈冬不放心,让葛彬来看乐正洋。葛彬知道乐正洋昨晚干了一仗,担心伤情太重,带着秦刚、范文赶到乐正洋宿舍。

    乐正洋听了听门外的声音确保陈冬没来才开了门。三人看着乐正洋脸上的肿块心里很不是滋味,与临危不惧的乐正洋相比三人落荒而逃简直太小人。三人关心一番,各掏出二百块钱表示慰问。乐正洋坚辞不授,笑呵呵地说:“以后彬哥多带我吃香的喝辣的就好!”三人拗不过,只好作罢。葛彬让范文去买了些外用药和水果。同事的关心虽带有内疚感,但从内心里把自己当回事乐正洋还是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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