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离殊醒转,又沉沉睡去。

    算得是天亮的时辰,但见外头还是黑漆漆的夜,挂着点点繁星。离殊伸了个懒腰,浑身酸痛。检查了自己的伤口,经过一晚上自身仙力的修复,已经是好了些许,虽然战斗力并没有恢复多少,但是靠自己走路没有问题。

    霜儿和月儿仍旧睡得很沉。

    离殊不惊动任何人的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在桌子边拿了纸笔,踌躇片刻,就着月光轻轻地写下两个字。提笔呆立片刻,又将草纸揉掉,再写上几个字,却又再揉掉。

    她叹口气,终究是说不出再见。

    虽然与霜儿和月儿兄弟俩认识的时间短,但是离殊十分喜爱那对天真可爱的兄弟俩。昨天霜儿和月儿带着爷爷刘张黑不顾一切地救下离殊,更是让离殊感动到无以复加。

    只是昨日一战,那北冥问天尚且苟延残喘,随时会威胁到爷孙三人的安全。自己惹得祸,就要自己解决。最后,离殊决定什么也不写,无言的再见,胜过苍白的文字。

    最主要的,还是她见不得月儿眼泪汪汪的样子。

    离殊回头看着沉睡的兄弟俩,眼神温柔似水。

    就在此时,老镇长的屋外意外地嘈杂了起来。

    仿佛是十几个男人在同时喊叫,十几个女人在同时尖叫,砰砰嗵嗵,房屋坍塌了;叮叮咣咣;什么东西摔碎了,马儿尖利的嘶鸣着,由远及近的纷繁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混杂在一起,化为一声声沉重的用力的砸门声和惊恐的嘶喊:“镇长!!镇长!!快逃命吧!!北冥家的家主疯了!!正在外头杀人呢!!”

    离殊猛地站起,双目圆睁!万万没想到,还不等离殊前去讨伐北冥问天,这北冥问天已经找上门儿来了!

    霜儿和月儿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呆呆地望着砰砰作响的木门,回头望望从隔壁房间冲出来的铁匠刘张黑和老镇长,有些木讷地长着小嘴。

    离殊火速将霜儿、月儿抱下床,一把塞给老镇长和铁匠刘张黑,叮嘱几句,就夺门而出!踏着有些踉跄的步子,离殊死死咬牙,今日一战,必将取那疯子的首级,保护镇上的居民和霜儿、月儿!

    浓烟滚滚的空旷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残缺不缺的尸体。通红的火光把离殊呼出的空气染成了粉红色的雾气,火光下的冰屋像是熬化的糖稀,以不停碎裂的样子迎接离殊的到来。

    北冥问天手提那两把双刀,赤裸着上半身,披头散发,浑身血污,满目狰狞。逆着火光,看起来像是地狱的恶鬼。离殊注意到,他的脖颈上戴着一个麻绳穿成的项链,上头是一个闪闪发亮的祖母绿戒指。

    他身边的尸体堆积成山,溅满油腻腻、泛着黑光的鲜血的登云靴踩着一个口吐鲜血的小镇居民,看到离殊,他狞笑着脚下一用力,生生将那小镇居民的胸腔踩碎!

    “混蛋,住手!”

    “你终于出来了……嘿嘿,今天我就要你们所有人为我熙儿陪葬!”北冥问天笑得悲怆又疯狂!

    “这就是北冥世家所说的,‘将云荒所有居民保护在北冥世家的羽翼之下’?”离殊带着临战的热血沸腾,嘲讽地问道。

    北冥熙歪着头,笑得十分戏谑:“凡人皆蝼蚁,无知且卑微!就算你怜悯他,他还是会咬你!”

    离殊冷哼:“就算是蝼蚁,也轮不到你来踩!”

    瞬间,一道青碧色的流光直直杀向北冥问天,北冥问天傲然而立,散乱的长发在火光中变成了金色。他极其淡定地狞笑着:“你以为同样的招数,在我面前还能使出第二次么?”

    话音刚落,北冥问天突然化为一道残影,离殊扑了个空,在原地打了个回旋儿,刹住了势头。她猛地抬头,但见数百到尖利的冰锥携裹着浓浓的寒气向下飞速刺来!

    离殊倒提一口气,连着数个后空翻,打着漂亮的花儿,瞬间闪出了冰锥下落的范围,几声巨响过后,地面上扬起了巨大雪花和冰雾。

    现在的离殊虽是伤好了一些,但是仙力仍旧只有原先的两成不到,接连的大动作让她不禁像个凡人一般有些吃力的喘息。就在这个时候,离殊脑后劲风大作,一道残影带着两道寒光向自己无情地劈来,与之而来的是几声疯狂的阴笑和一些冷言冷语:“嘿嘿……离殊仙子,这么快就耗尽体力了?”

    离殊吃力地前扑,将将躲过那致命的一击,又借着惯性稳住身子,亮出自己尖利的爪子,双手燃起青碧色的南明离火:“少废话!”

    北冥问天狂笑着,又提起双刀向离殊杀了过来!

    北冥问天攻势凌厉霸道,刀刀不给离殊,直指离殊要害。离殊凭借着过人的灵巧和相对娇小的身躯游刃有余地闪躲着,瞅准机会一抓在北冥问天身上留下了五条血红的爪印,北冥问天吃痛恼怒,翻手一个充满暴戾的肘击杵在了离殊小腹之上,离殊胸口一闷,扑出一口粉红色血雾,咬着牙灵巧的翻起身子,骑坐在北冥问天粗壮的脖颈之上,大腿用力一绞,以掌化刀,直直刺向北冥问天的天灵盖!

    论肉搏战,刚刚冲破药力封印,又身负重伤的离殊并没有多少战斗力,所以一时之间,二人打得是难解难分。若是全盛状态下的离殊,哪里是这小小的北冥问天和那半吊子的“云荒歌”所能觊觎的!

    几百个回合下来,离殊已是筋疲力尽,旧伤新痛一并复发,五脏六腑上下翻腾,后退了几步,竟是有些头晕眼花,目眩耳鸣!已经是战红了眼的北冥问天瞅准了机会,暴喝一声,鼓足全身肌肉,飞速地甩出右手,一刀向着离殊当头劈来!眼见着那寒光闪闪的钢刀化气凝冰,忽地裹上了三尺冰刃,带着“云荒歌”的凌厉寒气,向着自己的面门直劈而来!

    离殊已是来不及躲闪,难道自己要任由北冥问天将自己活活砍成两半儿?电光石火之间,离殊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她急速运转周身微弱的仙力,将南明离火全部汇于双手,口中念出一个晦涩的字决,生生与那凌厉的冰锋来了个面对面的接触!

    只听一声刺耳的暴响,一阵气浪忽地铺开,冲击着小镇周围的建筑,二人双双被震飞!

    离殊口吐鲜血,刚刚她聚集了周围所有的仙气,强行念出了南明离火真诀,形成了一个保护罩。虽是对自身的又一记暴击,但是好悬是抵挡住了北冥问天的一刀。

    北冥问天也不好过,南明离火道的真正实力他根本无法抵抗,那双刀之上的冰刃已然已经被震得化为点点冰渣,尽数跌落!

    他手上的双刀发出恐惧的哀鸣,颤抖不已!

    北冥问天疯狂地咳血,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哼哼……果然没有那千年冰魄,这双刀还是最惧怕你这足以焚烧万物的南明离火道!”

    离殊同样狼狈不堪,大笑着回应:“哈哈哈哈,老变态,实话告诉你,我才发挥了一成功力而已!”

    北冥问天恼羞成怒,双脚急速凝结大量寒气,生生塌碎了一片土地,再次挥着双刀向离殊扑来!

    接连的攻击,已是让离殊耗尽了体力。南明离火经过刚才的强行凝聚再也没有任何反应。眼见着那道身影向着自己急速逼近,离殊口吐鲜血,十分痛苦。她长发散乱,涩然抬头,眼神迷离。

    难道,今天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么?

    “离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哈哈哈!!”

    就在此时,数道带着火光的长箭“嗖嗖”地吹着口哨从侧面飞来,带着凌厉霸道的劲风射向了北冥问天!

    北冥问天躲闪不及,临空顿住身子,借着惯性像旋风一样旋转了起来,飞快地挥舞着手中的双刀击飞了那些长箭。离殊感到自己被人扶起,向后方拖去,她一抬头,是老铁匠刘张黑!

    而站在不远处意气风发地拉着一张满月长弓的,正是背着一个硕大箭袋的老镇长!

    “闺女!快跑!”老镇长用尽了全力喊道!

    北冥问天击飞了那些飞箭,定住身子,恶狠狠地看着老镇长:“妈了个巴子,又一个坏老子事儿的,老子杀了你!”

    说着便化为一道流光直冲而上,从半空之中托着长长的亮蓝色尾巴狠狠地劈向老镇长!

    离殊睁大了眼睛:“不!!”

    老镇长并不惧怕北冥问天的凌厉攻势,一把拉开自己的棉皮袄,露出满满当当的火油和装满粗木细屑的袋子,滚着干燥砂砾一般喉头嘶喊着:“北冥家老不死的!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北冥问天大惊,却已是收不回那刀势,只等眼睁睁地看着老镇长点燃了身上的火油,张开双臂迎接自己!

    三十多年了,至少射箭的本事还没忘。

    那炽热的火苗引爆那些粗木细屑的袋子之前,老镇长笑得十分潇洒。

    嘭!

    “不——”

    那冲天的火光,瞬间吞噬了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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