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悫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一时之间,感到手足无措。

    楚敬连一把抱起摇篮里的女婴,随后一个箭步跨出帐外。

    纯悫突然惊醒,她抽出流云剑,跑出寝帐。

    这时楚敬连已经翻身上马,向着远处飞奔。

    纯悫冲着楚敬连的背影大声高喊:“不要走,不要走!还我的胜男!”

    楚敬连毫不回头,带着女婴刹那间湮没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只留下数百蒙古铁骑在草原上奔袭和呼喝的声音。

    纯悫立在帐外,她满脸泪痕,不明所以,只是愣磕磕望着楚敬连消失的方向发呆。

    康熙四十九年三月,公主纯悫由于长年忧郁成疾,最后死在草原。康熙痛失爱女,思虑万分,特命策凌将纯悫的尸骨送回京畿,葬于京师郊外。

    出殡的这一天,京师雷动,万人空巷。谁都想看看这位名噪一时的公主殿下出殡是个什么样的排场。

    老百姓议论纷纷:“这位纯悫公主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年轻,不足二十六岁便薨了。听说这位公主武功卓绝,剑法通神,还曾经受皇命前去剿匪,怎么结婚后刚满四个年头,便死了?”

    在人群中站立一名男子,大约三十左右的年纪,扎襟箭袖,一身淡蓝色长袍。他的头顶顶着一个女娃,大约四、五岁的年纪。手里拿了一个冰糖葫芦,一边吃,一边瞧着热闹。

    男子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直到公主的灵柩走过,而看热闹的渐渐散去,男子还是站在那里默然不语。一直到天色变暗,头顶的女孩不乐意地说道:“我饿了。”

    男子这才笑道:“你饿了。走,叔叔带你吃东西。”说罢,扛着女娃向远处走去。

    康熙四十九年春五月,那位携带女娃的男子骑马来到了盐城郊外四十里的一座小山旁。山脚下,一杆酒旗迎风飘扬,上书四个大字:“十里飘香”。酒旗旁,是一家不大的酒馆。

    男子将怀中的女娃轻轻放在地上,随后翻身下马。男子带着女娃走进酒馆,这时,从后面走出来一名四十上下的妇女。妇女一身碎花蓝色衣裤,脚下一双麻鞋。

    妇女看到男子与女娃,先是一愣,然后陪笑道:“这位客官,您是吃饭还是喝酒?”

    男子刚想说话,后面跑出两个男孩子,一个大约七八岁,一个四五岁左右。两个孩子围在妇女的身边,不停地叽叽喳喳吵闹着。

    妇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位客爷,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两个孩子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男子微然一笑:“不妨事。给我来壶酒,两碗米饭,然后炒两个菜。”

    妇女拿出一张油乎乎的菜单递给男子,笑道:“我这山野小店,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客爷,您要不看看哪个更得您的胃。”

    男子扫了一眼菜单:“随便来两个菜就行,另外再来一壶酒。”说着,拉着女娃在靠窗的一张桌案后坐下。

    妇女好半天将两个吵闹的孩子支出门外,随后到后面厨房忙碌起来。

    不大会儿的功夫,妇女将酒菜摆到桌案上。她用一条怎么看都不干净的毛巾擦了一把手,说道:“客爷,您慢用,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

    男子手指门外的两个男孩子:“这两个是你的孩子?”

    妇女笑了笑:“是我的孩子。不过不是亲生的。”

    男子皱了皱眉:“那他们是…”

    妇女一笑:“他们是我在路上捡的两个孤儿,无父无母,怪可怜的。而且我膝下一直无儿无女,所以就把他们给收下了。”

    男子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男子和女娃吃罢了饭,起身离席。

    妇女走上前,笑道:“五十个老钱。”

    男子从怀中取出一锭黄金放在柜台上,随后走出房门。

    妇女见是黄金,吓了一跳。她拿起黄金掂了掂,足有一百两之多。妇女三步并作两步跑出酒馆,拦住男子。

    “客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男子瞅了一眼面前的妇女,轻声说道:“嫂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此次前来,就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如今一瞧,我也就放心了。”

    妇女上下打量男子好半天,突然她眼睛一亮:“你是擎天阁阁主楚敬连!”

    楚敬连轻轻点了点头:“不才正是我。”

    妇女显得有些激动,两手来回不住地搓着黄金:“我当家的怎么样了?”

    楚敬连犹豫再三,轻声说道:“索魂大哥已经死了。”

    妇女身子一颤,眼泪在眼眶之中不停地打转。

    楚敬连将女娃扶上马背,然后翻身上马。

    妇女抹了一把眼泪,颤声说道:“他死的时候,像不像个爷们?”

    楚敬连双眉一挑,朗声说道:“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妇女一边哭,一边笑:“那我就安心了!”

    楚敬连拨转马头,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院子里的两个男娃见妇女嘤嘤哭泣,立刻上前安慰。妇女抱着两个男娃,哭声越来越悲切。

    楚敬连带着女娃走到扬州府地界,远远望见两匹骏马缓辔而来。两匹骏马来到切近,楚敬连这才看清马上端坐一男一女。男的白衣如雪,女的白裙胜霜。

    楚敬连身前女娃一指对面女子,惊叹道:“叔叔,你看。那个姑姑好漂亮!”

    女娃的话语引起了对面女子的注意。女子看了一眼女娃,难得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对面男子首先冲着楚敬连拱了拱手,说道:“楚阁主,多年未见,上官云英有礼了!”

    楚敬连抱拳一揖:“上官公子,诸葛姑娘,多年不见,楚某礼过。不知二位过得如何?”

    上官云英微笑道:“我与内人已与多三年前成婚,有时在飞云岛住上几日,有时回奔落鸟林呆上一阵。闲暇之时云游四方,看看各地风土人情。楚阁主,您呢?”

    楚敬连微然一笑:“我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红枫谷,偶尔出来走走。”

    诸葛清琳一指楚敬连怀中的女娃,淡淡说道:“她是你的孩子?”

    未等楚敬连开口,女娃脆生生地说道:“我叫赫连胜男,他是我叔叔楚敬连。我的父亲是柳敬宣。”

    诸葛清琳眼中一暗,但很快恢复如初。她有些逗趣地问道:“你的父亲姓柳,你的叔叔姓楚,为何你姓赫连?”

    女娃一时语塞,眼巴巴看着楚敬连,不明所以。

    楚敬连心中好笑,安慰道:“胜男,你忘了,你的祖父姓赫连。”

    女娃恍然大悟,她扭过头,冲着诸葛清琳说道:“我的祖父姓赫连,我才姓赫连。”

    诸葛清琳莞尔一笑,不再说话。

    楚敬连马上再次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改日再会。告辞!”

    正当楚敬连准备拍马要走的时候,胜男脱口说道:“姑姑,你好美!”

    诸葛清琳一愣,随即冲着胜男一笑说道:“你的母亲也很美!”

    胜男心中一动:“姑姑见过我的母亲?”

    诸葛清琳点了点头:“姑姑见过你的母亲,也见过你的父亲。”

    胜男的脸上蒙上一丝忧郁:“我没有见过母亲,也没有见过父亲。我听说他们都病死了。姑姑,你能不能做我的母亲?”

    胜男一句话,让楚敬连、上官云英与诸葛清琳都不禁愕然。

    楚敬连一虎脸:“胜男,你胡说些什么?哪有见到漂亮姑姑就想当妈的。”

    胜男的脸上变得更加阴郁。

    “当然可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孩子。”诸葛清琳笑了,如阳春三月的桃花,又似晨曦初露的太阳,明媚和煦。

    楚敬连与上官云英更加愕然。

    楚敬连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孩子的话莫要当真。”

    诸葛清琳一催坐马,来到楚敬连身边。她轻舒猿臂,将胜男抱在怀中,用右手的手指轻轻刮了一下胜男的小鼻子:胜男这么想让姑姑做你的妈妈?”

    胜男点了点头:“姑姑就是天上派下人间的仙女,专门为给胜男做母亲的。”

    诸葛清琳用手轻轻抚摸胜男的小脑袋瓜,娇嗔道:“就你会说话。”

    楚敬连一脸尴尬:“诸葛姑娘,万万使不得。胜男,快过来,莫要让叔父生气。”说着,故意装作一副要发作的样子。

    上官云英看看诸葛清琳怀中的赫连胜男,突然大笑道:“有何使不得。我这个干爹算是当定了!那就一同上路好了。”

    一行人在夕阳的映照下,在官道上拖出了长长的影子。偶尔能听到楚敬连与上官云英交谈的话语,还有胜男与诸葛清琳嬉笑的声音。胜男躺在诸葛清琳的怀中,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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