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玉 作者:肉书屋

    今朝玉第16部分阅读

    事你却要上些心了。今朝心里除了你之外,次一个的就是迟桑了。若是这回迟桑救不出来,少不得你要费些心思去安慰她,怕是你们日后总要多一些波折和坎坷的……”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唠叨着,风尘沧桑的脸上满是感慨,不过一坛酒便醉了。唤来了小厮将东王公扶进室内,颜渊随意步出门外。夜风正凉,蓬莱岛的千里杏林正是花期,远远看去一片白花在夜色中隐隐泛着雪色。想必那小傻子便是在这千里杏林中学得了杏肉蜜饯的做法,想必那小傻子就是在这千里杏林中初识了泊玉,本不过是仰望着这尊贵无比的泊玉公子,本不过是在暗处悄悄地注视着他的一切,他狼毫随手一转,洋洋洒洒便是短辞长赋满纸文采;他玉笛潇洒一横,呜呜咽咽便是清音婉转直上九天,怪道天上地下的女儿家,心心念念便只有一个泊玉公子。他被众人包围奉承的时候,他轻裘缓带从容路过一川风雨的时候,那小傻子一直在看着。只消他一个回头,便能看到角落里那不起眼的影子,可彼时的泊玉公子一双眼看尽了多少姹紫嫣红,千种风情万种红颜亦不过是枯骨,他自一笑而过。那小傻子便一直在暗处追着他看着他,只为了等他一个回头,便苦苦等了几百个年头。

    怪道东王公语重心长地劝着说要珍惜,于原先的妖王而言,珍惜二字不过是笑话。妖王若兴起,环肥燕瘦犹嫌太少,夜夜欢场犹嫌清冷,哪里体会得到珍惜二字。可如今在这记忆中全然陌生的地方,方懂得要人一颗真心难于上青天,有个人满心满世界都是他,是他颜渊的福分,若再不珍惜,便活该他一夕之间失去所有。

    第二日,迟桑要被处以极刑的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众仙也是看着迟桑从小时一只神兽慢慢化成|人形的,纵然洞府里被调皮的迟桑闹得天翻地覆,被迟桑逼得恨极了的时候亦会咬牙切齿骂一声“小畜生”,然而却终究亦是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子侄来看。如今这刑罚一出,皆是摇头叹息,碰到天府时不免说几句“大帝责罚清明,依律严惩是再公正不过的了”,转过身去就暗地里呸了一口,戳着天府的脊梁骨暗暗地骂。

    青耕、崇恩、今朝几个也是挨个地往天府的洞府里跑,罕见的宝贝流水一般地往天府那儿送,便连长生大帝也登门略略为迟桑说了几句好话。今日才看见天府手上戴了长生大帝惯常戴的那只方戒,明日那方戒便换了下来,变作了崇恩大帝罗华宫里的墨玉扳指。众仙闲来无事便猜测,九太岁太岁宫里的镇宅之宝改天是不是也会出现在天府大厅的摆设里。到了后来,便连天帝也惊动了,驾了祥云登了天府的门,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说虽是朕金口玉言说了把迟桑全权交给你处置,然而迟桑究竟只是小辈,偶尔不懂事也是有的,是不是能够重新处置?

    一轮走动下来,那正主儿却不发话,只在座位上转着扳指,笑盈盈地看着众人。到了后来,天府大帝干脆闭门不见人了。今朝再上门去,只有一个小厮杵在门口,一脸高傲地斜睨着来客:“我家主人说了,近来扰人的苍蝇多了些,惹得他心烦,所以从昨日开始就闭关了,还请各位上仙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凡人总说神仙跳脱物外逍遥自在,削减了脑袋也想潜心修炼位列仙班,却不知纵是仙,亦有千种无奈无人可说,哪里又来多余的精力去庇佑那善男信女。

    天界不比妖界,妖界不过与人间隔了一条雁门水,季节的流转与人间一模一样。天界却全听那掌管百花的西王母的意,今日她爱看那菡萏的清雅,那么今日便是炎炎夏日;明日她又想瞧那桃李芬芳争奇斗艳,那么明日便是三月阳春;迟桑行刑前的第三日,想是西王母亦不想瞧见那惨状,一夕之间变作了冬日,昨夜还是浅草繁花,清晨推门一看,满地白皑皑的一片雪,庭院中几株老梅开得正盛。

    今朝愁眉不展,皱着一张脸发呆了好几日,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全靠了颜渊好言好语地哄着她吃了几口。从来不知温柔体贴为何物的妖王竟也会费尽心机搜索枯肠,掏空心思只为了逗今朝笑一笑。看得门边的崇恩忍不住冷笑一声。

    “父君。”这才注意到了崇恩,今朝慌忙就要赶去行礼,却被崇恩一手止住,他自撩了袍角款款落座,将今朝和颜渊晾在一边,缓缓地喝完一盅茶方才开口。

    说是天府大帝出关了,终于松了口肯放迟桑一条生路,说是生路,不过只是把灰飞烟灭不入轮回给去了,只消受一道天雷便可,“虽然也是死,可毕竟比魂飞魄散形神俱灭的要好,留了魂魄寄宿在宿主上,只要修炼个几百年,总会再成|人形的,况且又有我们在,他这条轮回的路总得不会太难。”一句一句道来,凉薄的崇恩分析地够冷静。

    说完以后,却不闻今朝有反应,崇恩盖了茶盅看去,瞧见她一脸的绝望,好半晌才抖着唇开了口,声音亦是沙哑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有了。

    于天府而言,做了这样的退步已是给足了天庭众仙面子,再要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便是不可能的事,崇恩也沉默了片刻,将茶盅“啪”的一声放下,轻微的瓷杯触碰红木的声音却像是一道惊雷响在耳边:“没有了,今朝。离行刑的日子还有三日,他特地许了人去探望迟桑。这已是我们能做到的极致了。”

    今朝低头不语,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再抬起头时却又是一脸坚定:“好,我去看他。”

    天府关迟桑的地方亦是森冷的,不是镜湖下,也不是他洞府的地牢,就在诛仙台上结了结界,将堂堂上古神兽囚在里头。

    今朝与颜渊去看他的时候,他正躺在台上翘着二郎腿,唇齿间叼了一根草叶晃啊晃,看上去像是再悠闲不过,实则脸上的表情却是呆滞的。

    “迟桑。”今朝轻轻叫他。

    他有些迟缓地看过来,愣了片刻,才吐掉口中的草叶,一张脸上是惯常的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容:“啊,是今朝啊,怎么想到来看老子了?是不是老子要被放出去了?也是,老子都在这台上被关了多久了?都要闷出病来了!”

    今朝沉默着不开口,迟桑也不在意,口气是遗憾的,脸上却依然是笑意满满:“啧,看来老子还没能被放出去啊。那也行,今朝啊,你去和天府那王八蛋说一声,要关着老子,行;但是他得把牢饭的菜色弄好点,那哪是人吃的饭哪,分明是给猪吃的,这才几天,老子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他似是毫不知情,一会儿抱怨着这诛仙台上的戾气太伤人,一会儿又说这诛仙台上的诛仙铡煞气太重,却绝口不提在人间的麻雀精。

    “迟桑……”今朝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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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八

    “……”迟桑明显地呆愣了一会儿,忽然苦笑起来,“今朝你啊……真是的,何苦非要戳穿呢,做什么这么老实?你就骗我说三日后我就能出去了,那我上刑场的时候也开心一点不是?真是的。”

    他百无聊赖地复又躺下去,将一只腿架到那诛仙铡上,似是在自言自语:“老子一直在想,被这债咔嚓’截作两段是什么感觉,想了这许多天了,好不容易做好准备了,格老子的,结果人居然又告诉我说,承一道天雷就够了。”

    “被砍成两段已经够瘆人了,这要是被雷劈得乌漆麻黑,她胆子这么小,看了还不得吓死?所以今朝啊,到了那一天,你就别和她说,也别带她来看。她要真问起,你就说我在天界被瑶池仙子勾住了魂,不回人间了。这样也挺好,真的。我们做妖的做仙的,也活得太长了,这么日复一日的,有时候就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了。你跟她这么一说,她肯定得恨我,让她靠着这恨意度过那么多漫长的岁月也挺好,过个几百年,她这恨意淡了退了,总有人可以替代我继续让她爱的。”

    “你也没什么对不住老子的。要不是你,老子也不会三番两次和她遇上,和她过过这么一段日子,老子也就甘心了,没什么好抱怨的。”他忽然又坐起来,盯着今朝和颜渊看,“这几日你们也没少为了我向天府那王八蛋求情吧?没事儿,也别内疚,能求成这样一个结果,总好过灰飞烟灭的,至少这样我死了以后,指不定也能变作个什么东西陪在她身边,这样一想,我那院子里那株梧桐树其实不错,她平日里最爱在梧桐树下打瞌睡了,我死了以后,魂灵就附在那梧桐树上,日日能看到她,挺好。”

    昔日张扬跋扈飞扬洒脱的神兽忽然收敛了许多,想到什么便说什么,颇有些语无伦次:“颜渊,老子到死都不待见你。今朝身旁和她亲些的两个人,无非就是你和老子了,如今老子这么一走,她除了你就无旁人可傍身了,你要是还负她,那真真要叫老子看不起了。”

    “你待玲珑如何,我便待她如何,不会少,只会多。”颜渊沉声一字一顿道,隔了一会儿复又说,“玲珑那边,我会照拂她的。不会叫人欺负到她,你放心罢。”

    迟桑点了点头,再不搭理他们,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们不肯再说一句话。

    “走吧。”颜渊无奈地看着迟桑,“明日再来看他吧。”

    回去的时候,絮絮地开始落起了雪。不远处有人惊叫:“下雪了!”抬头望去,是不知哪家上仙的女儿,锦衣华服,一张素颜惊讶地看着天空,正是三月三的豆蔻年华。于是身旁一直陪着她的少年撑起了伞,小心翼翼地接近一点,再接近一点,终于是挨着姑娘肩头了,又略微有些颤抖地牵起她的手,那姑娘只是轻微地挣扎了一下,便羞答答地垂了头。一场落雪,一把竹伞,就此便成就了一对小儿女。

    路旁恰有一朵梅花悠悠落下,妖王伸出手去,那花便恰落在他掌心。颜渊看了前方那对小儿女一眼,指尖微动,掌心里的花便变作了一把油纸伞,微微泛黄的伞面上几朵红梅开得正艳。其实雪不大,可偏生就喜欢借着遮雪的名义将小傻子搂近身旁,肩挨着肩,掌心贴着掌心,一把不大的伞遮不住风雪,更何况大部分都倾斜到了小傻子头上,一旁的肩头便积了雪,渐渐地濡湿进衣衫,可他心甘情愿。

    “颜渊,我欠迟桑太多。”风雪中,今朝忽然说。

    颜渊不语,他们的过往他不熟悉,他只熟悉这一世的今朝。上一世的爱恨纠葛,他却一点也不记得了,像是一个台下的看客,看着他们在戏台上演绎出一段段悲欢离合,他却是那一个融不进故事的过客。

    “我真恨……当初看着你死,如今又要看着迟桑死……”她有低着头说了些什么,颜渊一时没有听清,偏头去看她,“今朝,你说什么?”

    “我说,”她抬起头来,赫然一双暗红的赤目,“我恨不得杀了他……”

    颜渊怔然,不由自主抬手去抚今朝的眼睛:“你的眼睛……”

    “什么?”她眨了眨眼,“我的眼睛怎么了?”她伸手也去摸自己的眼睛,又是一副寡淡的眉眼和平静的表情,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恨意冲天,就连眸色也恢复成了平日的黑。仿佛方才那一瞬间入魔一般的今朝只是飞舞风雪中的一个幻像。

    纵然是妖王,也不由得心惊,又仔仔细细地将今朝瞧了一遍,她却与平日并没有两样,只是眼里有些忧愁。

    “没、没什么?”嘴上敷衍着,手里却将今朝牵得更紧,身子贴得愈发紧密,近能听到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回了蓬莱,恰遇上自外归来的东王公,听今朝说了迟桑的事情,无奈地摇头:“今朝,没有办法了。我们现下里能做的,不过是打听好迟桑死后魂魄的归处,好去守着他,也免得他被魑魅魍魉惊了本身动了仙根,这样慢慢地过了几百几千年,他总会化成原身的。”

    “万一化不成呢?”

    “这……也不是没有办法,若是有谁肯把精元给他,他便不用修炼,亦不用担心这几千年会横生什么枝节,直接变能化作貔貅了,不过再要化成|人形,倒是靠自己修炼了,不过省了这一步,便已经跳过了种种意外,是最好也没有的办法了……”开了话闸,东王公说得滔滔不绝,旁征博引,还讲起千年前一个相似的成功事例,正要再说详细一点,却被颜渊突兀地打断了:“上仙,今朝与我去了这半日,也有些累了,我便先带她回去了。”

    “啊。”忽然被截断了话头,东王公才蓦然发觉不妥,小傻子这样的实心眼儿,难免会又再像去救当年的泊玉一般去救迟桑,连忙闭口不提这茬,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幸而小傻子似乎没有听进去,面上仍是淡淡的。乖巧地随着颜渊进了屋内,由得他在额头上亲了一记:“你别的不要多想。三日后若你想去送迟桑,我陪你去;若你不想去,我也陪你。我总是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

    入夜以后,万籁俱静。间或只有一两声被镇在镜湖底的鬼车的悲鸣,在夜色中传得很远。

    蓬莱岛的竹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一身白袍,悄无声息地腾起云来,直往罗华宫而去。

    黑夜中的罗华宫亦是静默一片,方降下云头来,屋内的人手指一动,亮起一片烛火,将屋子照得亮如白昼,亦照亮了来客。

    “崇恩圣帝真是料事如神。”来人也不讶异崇恩事先的知情,“唰”的一甩衣袍,施施然跨进门去。

    “哼。”崇恩自顾自喝着茶,“你是为今朝而来吧。”

    说到今朝,方才还笑吟吟的那个人就笑不出来了,挣扎了半日,几经沉默方道:“她今天,双目忽然赤红,满身的怨气和恨意,像是……”

    “入魔了?”崇恩接过颜渊说不下去的话头,淡漠地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的路人一般,“还是堕仙了?”

    颜渊徐徐抬起眼睛来,缓缓道:“都是。像是要先入魔,后堕仙。”

    崇恩依然不紧不慢地喝着那盏茶:“她的确该怨的。”

    六百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不过是天界上仙一个纷乱的梦醒后的瞬间;说短也不短,三百年的忘川河中趟着,三百年的地府刑罚受着,每一刻都仿佛延伸成了无尽的光阴。日复一日的等待和寻觅,最终却只看到了一个忘尽前尘流连花丛的妖王,那一刻,说不怨是骗人的。

    “当年那一场仙妖大战,你死在她面前时,她便已经要堕仙了。是我点醒了她,才避了这一场祸难。可她终究太固执,执意也易入魔。六百年的熬下来已属不易,如今是再不能失去什么了,迟桑的死只是将她积累了许久的怨恨激发出来而已。你今日前来,无非是问我该如何应对,我亦不知。只是这几日你好好看着她总是不错的。”

    寡言的崇恩难得说这么多话,一番话后便起身进了后堂,将客人撂下不闻不问。

    这一番的探访无果,便只能重又回了蓬莱岛。床上的傻子睡得正熟,一盏烛火将灭未灭,惨淡地照出幢幢重影来,手便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发,低低道:“堕仙也好,入魔也好,我总会陪着你。”

    五十九

    迟桑行刑的那一日,落了白茫茫一片的鹅毛大雪。众仙早早地就醒来,神色肃穆地去赴刑场。亦有刚飞升上仙的小徒从未见过诛仙之刑,脸上亦是与众人同样的悲痛,心里却好奇雀跃得很,巴巴地往刑场赶。

    今朝很早便起来了,在椅上枯坐了半日。窗外几缕稀薄日光照进室内,投出桌椅被拉的斜长的几个影子,沉沉地仿佛压在人心上。

    妖王亦随着今朝早早起了床,挨在她身边,地上两个人的影子就连成了一个。

    “今朝,若不想看,就别去了。我陪着你在这里送他也是一样的。”

    固执的仙子呆滞地看了他半晌,缓缓摇了摇头:“他这最后一程,我一定是要去的。”

    踏出门去,天还是阴沉沉的,几缕阴云像是浸烂了的棉絮,厚重地扯不开。行刑的地方就在诛仙台,台下已围了几圈的人,各路神仙的仪仗占满了不大的三分地。哀恸者有,惋惜者有,亦不乏纯粹来看热闹的。那天府大帝便坐在主位上,支了额头挑高眉头看着众仙。

    忽闻人群中有谁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妖王颜渊。”

    声音不响,却让周围人听了个清楚,于是众人皆讶然地回过头去,不远处那妖王毫不避讳地牵了天庭今朝仙子的手,一双眼冷冷看过来,竟逼得众人侧目不敢再看。

    不愧是妖王,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势,待到走近了,人群竟不由自主地马蚤动起来,给他让出一条路。

    今朝穿了一身的素衣,手中提了一壶酒,行到迟桑面前:“我来送你一程。”

    径自在手中变幻出一盏精致的酒盅来,满满地斟了一盅:“迟桑,你最爱喝的果酒。先前你口中总嫌这果酒又酸又甜是小孩子喝的,你堂堂大老爷们便该喝烈酒;可我知你其实心里也是爱喝的,到了如今,便不要再顾着面子了,喝完这一杯——走好。”

    上古的神兽面容几分憔悴,倒也不见落魄,勉强地勾起一个笑容来:“嗤。怎么没有下酒菜?香酥烤油鸡呢,糟鸭掌呢?没这两样,老子可喝不下酒去。”说是这样说,却终究是捧起了酒豪爽地一饮而尽,又回头看了一眼天府面前案几上的判签,回过头来低低地说:“玲珑……就请你们劳心照顾了。”

    还想说一些话,总想把时间一拖再拖,偏生主位上的人一点时间也悭吝给与,懒洋洋开了口:“这是行刑还是探亲?我瞧你们再这样说下去,日头可就要落了。迟桑,你杀了本君便该想到后果,死后也别怨人,下辈子好好擦亮眼睛,若要再冲撞本君一次,可未必还有你再世为人的机会了!”

    说这话时,天边的云层愈发浓厚起来,乌压压地遮住了大半天空,隐隐有滚雷不断,间或有电闪劈开云层,照亮底下心思各异的众人。

    众人皆厌恶天府的做派,便默不作声的不搭理他。今朝也退了下去,在人群中默默地看着迟桑。天府身边的小厮询问地看着自家主子,得了指示后上前一步,抬高下巴趾高气昂:“行刑时间到!”最后那一个字拖长了音调,好似要刻意让众人的心肝皆颤一颤。

    判签被掷于地,天边雷声大作,轰隆隆地朝这边劈过来,天雷是天劫,声声皆似山石爆裂,震耳欲聋。半明半暗的天幕忽又闪过一道闪电,几欲要刺瞎人的眼睛。雪混着冰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众仙便纷纷结起了结界,只有今朝毫无反应。

    颜渊暗暗地将她的手一握,感觉到掌心中的手冰冷的如昆仑山的雪,便不由叹道:“早说了可以不来的。这又是何苦呢。”

    冰雹砸得愈发凶,雷声也密集起来,排山倒海地袭过来。忽然一声极响的惊雷,仿佛不周山倒了一般,震得天庭都颤了几颤,耳中嗡嗡作响,眼前是一片硝烟弥漫,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山崩地裂也不过如此。有道行不足的小仙的结界被这狂风与雷声撕裂,骇得面无人色大声朝着自己师父求救。

    颜渊趁着众人忙乱,将今朝的手握得更紧,几根手指好似都要被折断一般。

    这雷不间断地响了半日,终是渐渐平息了下去,天边的云层也散了开来,露出旭日万丈的光芒,那硝烟也开始慢慢地褪去,入目所见,先是周围寸草不生的一片焦土,接着便是玉石砌就的诛仙台。

    那坚固的诛仙台竟然也裂了几道细细的纹,台上一只貔貅伏着一动不动,是今朝小时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小得两手便可抱在怀里,原先银灰顺滑的皮毛已是一片乌黑,深深的一道雷劈的伤痕正嵌在背上,皮肉翻卷狰狞不已。

    “今朝!”颜渊迟了一步去捂今朝的眼睛,眼睁睁便看着那貔貅化作了晶莹的星点光芒,散在了风中再也寻不到。

    身旁的人一动不动,连呼吸也听不见,好似被抽空了一般,颜渊急了,使力捏了捏她的手掌,唤道:“今朝?”

    那仙子抬起头来,红得仿佛滴血的眼睛迟钝地盯着他,唇边一抹笑容阴鸷狠毒,周身皆散着黑色的雾障,那杀意直冲上云霄。

    早有人感受到今朝的杀意,急急地掠了过来,与颜渊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低声说:“带着今朝,跟我来。”

    幸而众人被那天雷惊得怔然,竟也无暇顾及这一边,于是颜渊便抓紧了今朝,再也顾不得其他,飞身跟在崇恩后头。

    一路往东,出了蓬莱出了昆仑,便是人间妖界。崇恩凝神感应了半晌,才终于停了下来:“放下她吧,已过了天界耳目所能到的地方,想是安全了。”

    刚落了地,一路不吵不闹跟着颜渊走的今朝忽然怪笑起来,十指指甲暴长,就往颜渊探来。

    “小心——”崇恩来不及出口提醒,今朝的指甲已生生扎入了颜渊的肩头,扎进血肉经脉几寸,又忽然狠戾地拔了出来,带出一道血痕,又往他另一边肩头伸过去。

    颜渊一个侧身,险险闪过,脚下已滑出几丈远。未得逞的仙子似是惋惜地叹息了一声,古怪诡异得让人不寒而栗,将沾满血的手指仿佛嘴里津津有味地吸吮。

    “她堕仙了。”崇恩冷眼看着,手指结印,嘴里低声唱祷,便有金色的法印在他指尖形成,趁今朝还在吸吮鲜血的时候直直射入她额头,她赤目里的血红便迅速褪色,人也是呆了一呆,缓缓地收敛了周身的杀气,跌坐在地。

    “加上你死的时候那一次,这是她第三次了。我的法印虽能帮她一次两次,可以后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弱,怕是帮不了她第三次了。她这样的光景若再出现一次,便是真真要入魔了。”

    冷眼看着素来寡情的妖王不顾自己肩头伤,将跌坐在地的今朝揽入怀里,崇恩别开眼去,漠然道:“你好好看着她罢。别让天庭发觉,天庭可以许今朝下界与你鬼混,却不许任何一个仙堕仙,从前凡是堕仙了或者入魔了的,皆是被天兵天将格杀了的。今朝固然盛宠在身,这一点上天帝却不会含糊的。你也且好好地守上她一回罢。”

    话音还未落,他早已登上云头飘然远去,一身孤傲的紫袍在天边很快消失不见。

    崇恩刚走,今朝便醒了过来,迷惑地瞪着一双眼看着颜渊:“颜渊?”

    “是。”他朝她温柔地笑,一手飞速结印,肩头上的伤竟自行结疤愈合,片刻后光滑如初,丝毫没有方才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样子。

    “我们现在……回妖界了么?”

    “是。你方才在刑场上看着迟桑行刑完后,便催着我赶紧回妖界打听迟桑魂魄的归处,不想到了半路你却忽然说头晕,我们便休息了片刻。”妖王的谎言说得顺畅,滴水不漏地将小傻子骗了过去。

    “颜渊。”小傻子也信了,认真地看着妖王,“我们先不回妖界,先去人间找玲珑。”

    人间东街尽头的大宅子一如既往的冷清幽静。推开门进去,梧桐树上那只凤凰闻声轻蔑地看他们几眼,又毫不关心地转过头去梳理羽毛。

    麻雀精撒着米喂着那些芦花母鸡,头也不抬地问着来客:“结束了吗?”

    她一身的雪白丧服,脑后松松挽了一个人间已婚女子的发髻,髻边斜插一朵白花,分明就是守丧的样子。

    今朝一愣,木讷讷地开了口:“玲珑……你知道了?”

    如何能不知晓?天界要杀一只上古神兽的消息传的遍天遍地,只消出去转一圈,便能听到混迹在人群中的妖窃窃私语,只差没有说出迟桑的名字了。麻雀精亦不是笨人,前后一联系,便在心中猜了个大概,如今看着今朝亦是一身的素衣,苦苦维持了半天的倔强面容终于崩溃,再也强撑不起那微笑,一开口已是泣不成声:“他可曾说起我?”

    “他最惦念的人就是你,托了我们来照顾你,玲珑,回妖界吧。”

    哭得泪雨滂沱的人慢慢地止住了眼泪,再抬起头来时,脸上泪痕犹未干,却已是坚持的面容了:“我不回去。我在这里等他,便是千年万年,我也等下去。”

    六十

    玲珑不肯跟着回妖界,回去的时候便只有两个人齐肩走在路上。

    今朝还惦念着要回天庭与崇恩、青耕和东王公辞别一声,被颜渊苦笑着拦了下来,说是到了如今就不要再讲那虚礼了,还是早早回去商量如何打听迟桑魂魄的下落为好。这话果然就打消了今朝回天庭的念头,一门心思就扑在了迟桑身上,急急往回赶。

    天庭是冬季,人间却还是暮夏。回程的时候急急下了一场雨,穿林打叶的在竹林间淅淅沥沥,今朝本是走的急,这一场雨却忽然阻了她的步子,无端端地放慢了脚步,低低地唤了一声身旁的人:“颜渊。”

    “嗯?”他十指在半空中一抓,指尖就夹了一片竹叶,转瞬间变作了一把青色的竹骨伞,笼在两人头上,挡住了细密斜飞的雨丝。

    其实是想叹玲珑的执念的。妖不比人,人嘴里说的山盟海誓,再真挚也不过短短几十年,人死入轮回,红颜成枯骨,曾经许诺种种便烟消云散,谁还记得这一段誓言。可妖的寿命却长得很,打一个盹人间便已是沧海桑田,漫长到足够将誓言一字一字地铭记在心里直到融进血肉,于是这等待和执念就多了些绝望的意味。玲珑先前不过是人间屋檐下的一只小家雀,能修成|人形已属不易,若潜心向道,修炼个几千年位列仙班也未可知,却偏生把一生都许给了一个死去的人,真真是生生世世。

    可转念一想,她又何曾不是,比起玲珑来,这执念只怕更深,又有何立场来叹人家的事情呢。于是便抿了唇,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我倒宁愿她不要等。”颜渊却仿佛明白她未出口的意思,忽然说道,“仙尚且如此,一个妖,千万年的等待和追逐下去,只怕怨气更甚,更易入魔。若我是迟桑,我宁愿她将自己忘了个干干净净转身就与别人欢好,也不愿看着她被怨气和恨意迷了心智转而成魔。”

    今朝只觉得颜渊这番话玄而又玄,睁大了眼睛茫然地问:“你说什么?什么仙尚且如此?哪个仙入魔了?”

    “随口说的罢了。”他偏头定定看了今朝半晌,方苦笑道,“反正入不入魔,于我皆无异。既是心爱的人,无论变成怎生模样,终究还是心里的人。”

    “哦。”她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忽然吹过一阵风,吹偏了伞,那雨滴就打在了肩膀上,凉沁沁地润湿了肌肤。

    后来几日,便开始没日没夜地寻找迟桑的魂魄。纵然生前是上古神兽,魂魄于四海八荒而言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再渺小不过的了。今朝放出了所有灵识,也未寻到一丝一毫,仿佛重又回到了当年寻找泊玉时的光景,日复一日的失望和等待,逼得人不得不放弃,可偏生要把这渺茫的希望紧攥在手里不肯放亦不甘愿放,到了最后,变成了天地间最大的一个笑话。

    今朝只觉得心内焦躁,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呼之欲出,仿佛就等着她失控的那一天好占了她的神智,她再笨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便只能苦苦捱住。实在忍不住时便去颜渊身旁,借着妖王的气势压制住心内的躁动。

    这一日又去找颜渊。门口的钱来见了她,将一指竖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蹑手蹑脚地上前几步,犹豫了很久,才低声道:“王睡着了。仙子进去时将动静弄小点,别惊醒王。”顿了一顿,又说,“王这几日看着挺累的,小的看他是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这回是好不容易才睡着的。”言语中颇有责怪的意味,像是怨今朝不该让他家主人如此受累,倒是个护住的人。

    “我明白。”今朝点了点头,施了个术法,将周遭圈出了一个结界,悄无声息地进院子看他。

    彼时正是黄昏,妖王就在墙根下的一个椅子上坐着打瞌睡,大约本来是不准备入睡的,亦没有睡眠的姿势,只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支了额头浅寐。眉也皱着,刻出一道浅浅的折痕,十分困倦的样子。

    今朝轻轻地走上前在颜渊身前蹲了,妖王警醒,有人靠近时早已醒了过来,探出是今朝的气息后,也不睁开眼睛,只眼睫颤了颤,笑嘻嘻地等着今朝对他做什么,倒像是十分期盼的样子。

    “别在这睡,入夜以后凉。”小傻子哪里会懂妖王弯绕绕的心思,傻乎乎地要给他去拿棉被。

    “回来。”他仍是闭着眼,手一伸,把今朝揽到膝上,优雅地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地说,“我是妖,妖怎么会受凉。”

    “可你最近施法施的频繁了些,元气难免受损,风寒也容易入体。”

    “原来你知道了啊。”颜渊这才睁开眼,可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碍事的,我是谁,我可是妖王。”这语气颇得意洋洋,倒有点像迟桑了。

    其实又怎会不累,前些日子刚给扶疏输了妖气,尚未恢复到十成十,如今却又没日没夜地驱策着斑鸠四海八荒地寻找迟桑,斑鸠并非实体,不过是他用法术变幻出来的式神,变幻出一只并无大碍,可若是几百只,便是再强大的人也撑不住这样的消耗。于是困倦地在这椅上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梦中却是今朝入魔后的妖异样子,赤目黑发,鲜血淋漓的十指间抓了一颗不知道是谁的心,一脸漠然地正要捏碎。

    这梦境太过真实,梦醒后竟是一身冷汗,湿了背上一大片,便再也睡不着了。

    今朝还想说什么,被他一把搂到怀中,紧接着肩头就一沉,侧头一看,那人的下巴正抵着她的肩窝,困倦的一双星眸半开半阖,喃喃道:“让我再睡一会儿。”

    喉中一哽,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今朝侧头去看地上的影子,两人正是挨着墙根拥在一起,地上的影子就是一个贴合的紧密无间的形状,说不出的美好。

    正静谧间,忽然庭院里有羽翅扇动的声音,两人俱是睁眼看去,只见院中有一只斑鸠跌落在地,翅膀委在地上仿佛折了一般,仆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嘴里衔了纸卷,一双眼睛盯着颜渊看。

    外边钱来听到了动静,往里探头看了一眼,看到斑鸠时愣了一愣,忽然狂喜地手舞足蹈起来:“王,有消息了!”

    不等颜渊说什么,他兀自跑进来,取走了斑鸠嘴里衔着的纸卷,恭恭敬敬地呈到颜渊面前。

    纸上不过短短几行字,说是檀陀地藏近日将要去地府济度地狱道众鬼,可下地府向他打听。

    将这纸上的字复又看了几遍,颜渊这才折起纸张来,指尖朝地上的斑鸠一点,那鸟的形体便渐渐散了开去,化作一道白烟返还了颜渊身上。

    今朝傻了眼,看着那化作白烟的斑鸠还未回神,却被颜渊握住了手:“今朝,有眉目了,我们下地府。”

    不是第一次下地府了,一样白幡飘飘的铁围山,一样遍布彼岸花的奈何桥,只是奈何水中趟着的怨鬼却少了许多,耳中亦没有地狱中受苦的怨鬼的呼号,清净一片。虽是地府,却漫着清和平静的仙气。

    颜渊一脸兴味:“不愧是地藏菩萨,好祥和的泽瑞。”

    “地藏菩萨自是有这福泽的。”今朝与颜渊齐肩走着,一边说一边四处打量,大约是檀陀地藏的到来,所有鬼差皆忙着去伺候那一位了,一路行来竟没有看到半个鬼影。一直走到楚江王殿,亦是空空荡荡。

    两人正疑惑间,忽听后方有人颂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声音慈悲,如空谷中的钟声,振聋发聩,如醍醐灌顶一般清明了神智。那声音分明是低声而柔和,却又仿佛传遍了整个地府,念着一部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尔时南方大香云来,雨大香雨;大花云来,雨大花雨……”一卷念完,竟是悄然无声,半晌才有幡然醒悟的众鬼齐齐念道:“我佛慈悲。”

    今朝和颜渊正要寻那声音的来源,忽听那声音又道:“既是今朝仙子与泊玉公子来访,何不现身一叙?”

    两人对视一眼,循着那声音走去,不过寥寥几步,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开阔山谷中,一身黑袍的楚江王带着部下,正屏气凝神听着中间那檀陀地藏讲佛。山谷下有千百饿鬼,俱是双手合十垂头低颂,檀陀地藏慈眉善目,正低了头将手中的莲花洒向众饿鬼,转过头来,竟是一副出家僧人的模样,头戴毗卢冠,一手持锡杖,一手持莲花,一双慈悲的眼看透了污浊恶世里种种苦难与求不得,分明全身是一层柔和的金光,却竟不能与他直视。

    六十一(已修)

    今朝不由自主地就双手合十,弯下腰去念了一声佛,抬起头时,慈眉善目的檀陀地藏一掌竖在胸前,叹了一声:“孽缘。”便再无其他言语。

    倨傲的妖王却挑高了眉,不像是求人的样子,倒像是来讨债的:“菩萨,尔曾说过‘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立下度尽六道中生死流转的众生的大愿,如今有人不甘死去,魂魄却落在不知何方,尔度是不度?”

    慈悲的菩萨将锡杖点了点地:“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六道五浊,无非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天诸道;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不知施主所说之人,是哪道,又是受了哪浊的烦恼而堕入轮回?施主但说无妨。”

    “神兽迟桑。”颜渊也不废话,干脆利落地说了出来。

    檀陀地藏微微的一沉吟,五指捏了一个算诀,方道:“施主且放宽心。迟桑勿需度,罪苦众生堕入地狱,泰半皆是沉沦五浊解脱不得,迟桑却无怨无恨,命中之劫前世已应,今生喜乐安好勿需挂念。”

    “我只问你他魂魄落在何处,有了他魂魄归处,他今生我们自会照顾着。”妖王不耐烦听一堆佛理,蹙了眉催促。

    檀陀地藏也不恼,依旧是一副从容慈悲的样子:“死前所念之处,便是死后魂魄归处。”

    便连一旁始终沉默的楚江王都忍不住出言相讥:“当局者迷,不想你们却迷至如此地步!但凡形体所灭之人,灵魂多在生前不舍处流连徘徊,继而俯身于所恋之处的事物上,你们竟连这也想不到,真真是迷了心智!”

    一语惊醒梦中人,行刑前去探望迟桑时他说的话在此刻一字一句清晰地被回忆了起来,说是死了以后,只愿附在院子里那棵她平日爱在底下打瞌睡的梧桐树上,日日守着她看着她,便也足矣。

    一旦想到,便再也等不下去,今朝双目满溢着激动的神采,拉着颜渊就要走。却被檀陀地藏慢悠悠地喊住:“施主且慢。”

    回过头去,菩萨一双怜悯众生的眼正看着她,双手合十叹道:“施主,所做之事皆有轮回,因果报应丝毫不爽,既做了便可放开心,切不可惦念着以往苦难,否则怨灵入体心魔成谶,纵是我佛广设方便也解脱不得。”

    “什么?”今朝诧异地问,一脸茫然。

    檀陀地藏不语,五指捏诀,片刻间手掌掌心浮起一方佛印,金光闪闪正气凌然。今朝还在纳闷间,身边的人动作极快地挡在她身前,广袖一扬将她罩在身后,似笑非笑道:“心魔还需心劫解,在下虽不才,却也自信有这资本护住她,四海八荒间食人恶鬼

    今朝玉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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