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佗?袁熙想起了这个传说中的神医。据说,华佗发明了最早的手术,还能够用麻沸散减轻患者痛苦,可以作为最早的麻醉剂。不过这些随着青囊书的失传,被现代历史学家认为是以讹传讹。

    “我穿越前是个外科医生。”华佗说着,突然苦笑起来,道:“不过,现在我是一个中医了。你猜猜我今年多少岁了?”

    “多少岁?”

    “九十九了,明年就一百了。”

    袁熙一惊,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华佗,虽然显得苍老,但身体并不是那种孱弱的样子,可以看得出手脚要比常人更加迅捷,而筋骨也健壮地多。

    “你知道吗?我发明了五禽戏,然后还发现了这个时代还没灭绝的很多中草药,有些药效很好,不但能延年益寿,而且还能杜绝老年痴呆,至于癌症,更是不存在的东西。你如果想活得久一点,我可以将这个秘诀告诉你。”

    “你没骗我吧?”

    “我这么老了,没几年活了,我需要骗你吗?”

    袁熙默然。华佗从自己怀中摸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袁熙,道:“这是我在这个世界总结出来的一些药方,具有奇效,我亲身试验过。希望对你有帮助。年轻人,你来这个世界还没几年,我则已经呆腻了,希望你好好活下去,说不定还能碰到同样穿越过来的其他人,将我们的故事流传下去。”

    袁熙恍然,原来他要给自己长生的秘诀,是因为同样身为穿越者,对于后来者的一种寄托。在穿越者的眼中,这个世界是多么寂寥,虽然满眼都是人,但能成为知音的,吐露胸中秘密的,却几乎没有。华佗多年前碰到了一个汉灵帝,但对方是君王,心机叵测,不敢透露自己的身份,轮回多年,这才又碰到自己,话也多了起来。

    “记住,要养生,首先不能纵欲,要远离女色,汉灵帝那家伙夜夜笙歌,这才活了多少年,别学他……”

    “你知道,完全禁欲是不可能的了。”

    “我知道,你身边有个甄姬嘛。但还是要节制一点。”

    “我够节制了,成亲这么多年,同房总共没几天,快要憋出毛病来了……”

    “……”

    “……”

    “我这一辈子,云游四方,悬壶济世。见过的人,走过的路无数,原先还想靠着这身技艺,现代医术,去博个富贵。谁料祸患无常,好坏难料,坐过大牢,打过仗,差点死掉三次,还是活了过来。到最后啊,我终于悟了。你知道我们这些穿越的人,到底该怎么活着吗?”

    倒豆子一般将胸中的话倾吐而出,华佗和袁熙说了一个下午,直接说到天色将黑,整个部队就一直驻扎在原地没有动。期间虽然也有赵云等人前来询问,但袁熙还是着了迷一般。要遇到下一个穿越者实在太难了,都是经验之谈啊。

    “为自己活着,也为这个世界的人活着。”华佗道:“我们什么东西没享受过?但这个世界的人真他妈苦啊,我遇到的普通人,可能一辈子没有走出过百里之外,眼界就是家门口的一亩三分田,吃的是豆和黍,喝的是井水。就这么淳朴的人,还得被当地豪族地主拉去打仗。有时一场仗打完,十室九空,路旁全是白骨。那些孤儿寡母,根本没有活路。人如蝼蚁,真是不假。”

    袁熙道:“所以,老哥就立志要拯救世人?”

    华佗道:“我哪有那个本事?我只不过是个医生而已。我光医治一个两个疑难杂症,能起到什么作用?只不过,我揣摩着,像我前世那么一心投机钻营,成天盯着职称级别,拿着患者的红包,出席着顶尖的行业峰会,去追求那种名与利,在这一世终归是看清楚了,都他妈是浮云。”

    袁熙道:“那我们这些人该追求些什么呢?我现在只想活下去,还没你那么高的层次。”

    华佗道:“价值。个人能在这个世界发挥出来的价值!每个人都有他的位置,有短有长,就像一个齿轮在整个机器中的定位。也许是一颗小小的齿轮,但却能带动整个机器的转动。个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将自身的价值发挥到最大,找到自己的那个位置。别人认可不认可没那么重要,自心满足,才是真的圆满。”

    袁熙肃然起敬,道:“老哥的精神境界,令小弟有些自惭形秽啊。”

    华佗哈哈笑道:“你还早呢,我用了两辈子才做到现在的地步。但我是个医生,终究能力有限。你如今的地位,正好可以造福世人,发挥出你最大的才能。”

    袁熙道:“难道你的意思是?”

    华佗道:“没错,就是打败曹操,统一天下,打造一个新世界。”

    袁熙道:“这理想有些遥远啊。”

    华佗道:“放心,我此行去邺城,便是曹操请我去给他治疗头疼的病状。到时候,我就趁机替你铺平道路,将曹操给除掉。少了这个强敌,你一统天下就有望了。”

    等等!

    袁熙突然叫道:“你知道历史上的华佗是怎么死的吗?”

    华佗一怔,道:“怎么死的?”

    袁熙奇怪地盯着他,道:“你不知道?”

    华佗道:“历史上华佗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连记载都没有,怎么会知道?”

    这下袁熙怔住了,随即将自己所知的华佗的事情说了出来。

    华佗听了,若有所思道:“是么?看来我们穿越之前的时空并非同一个时空。五禽戏实际上是我无意中所创,至于青囊书,也是我结合现代医术记载下来的心得,麻沸散更是知道了未来的麻醉剂而作,这些本不是历史上的华佗所为。看来,你所在的时空乃是我穿越过以后改变了历史进程的时空,然后你又穿越回来和我在这个时点见面。至于你袁熙本人改变后的历史进程,也许需要另外一个时空的人穿越回来,才能告诉你。嘿嘿,这就有意思了。”

    虽然拗口,但袁熙这个时候也认同了这个理论,道:“所以,汉灵帝并非是知道自己无力扭转倾塌的局面而醉生梦死,而是他那个时空的汉灵帝和我们所知的历史不同,而我们所知的历史则是他这个汉灵帝已经改变以后的历史。”

    华佗道:“那你说说,我这个华佗是怎么死的?”

    袁熙道:“被曹操杀死的。据我所知,华佗提出要替曹操开头颅做手术,被多疑的曹操下狱致死。”

    华佗听了,顿时坐着呆住了。过了半晌,才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难道你还要去送死?”

    华佗道:“我最近几年,最大的心愿,就是见一见天下的英雄,看看是不是一起穿越过来的人。本来此番就是去邺城见见曹操。没想到首先遇到了你,上天待我确实不薄。这样一来,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数日后,华佗离开百姓军,独自向东。而袁熙则引军西还,不再觊觎已经有了防备的邺城。

    过了半个月以后,华佗被曹操下狱的消息传过来,而又过了半个月,华佗身死。

    袁熙站在山头,迎着寒风,朝着东面望去,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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