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之穿越永璋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穿越永璋第8部分阅读

    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行,大过年的,爷就陪你玩一场。”我拿起一杯酒,掂量重量,怕是有二两,顺着流水丢下。

    老五先前放的一杯酒已经顺着渠道,沉沉浮浮的漂了回来。

    他带着水拾起酒杯,慢慢抿下,说:“第一个问题,三哥……你……恨我吗?”

    我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笑骂道:“咱们十几年的兄弟,互相之间谈什么恨不恨,你说你好笑不好笑。”

    他怕冷似地,身体缩成更小一团,倒像小时候闹别扭的模样,说:“你骗我。”

    我笑着扬扬眉,不再说话,又丢下一杯酒。

    老五沉默了一会,拾起打着旋的第二杯酒,说:“如果我赢了,你会怎么样。”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说:“老五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哈哈……如果你赢了?如果你赢了,我当然委身于你啊。爷这能屈能伸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

    老五表情幽幽的,默了一会说:“你又骗我。”

    我抛下第三杯酒,溪水溅湿脸颊,冰的刺骨。我笑意还没落,说:“你只是不懂爷而已,怎么说爷骗你呢。”

    老五吐出一口凉气,嘴唇有些发颤。

    溪水在月光中明明暗暗,夜色幽深。

    他屏住呼吸喝干第三杯酒,说:“如果你赢了,你会把我怎么样?”

    我忍住笑意,抚着他玉石一般滑腻冰凉的脸说:“若登太极,得阿五,当以金屋贮之。”

    老五听了似乎想笑,最后却渐渐低下头,大颗眼泪像珍珠一样滚落脸颊,他带着鼻音说:“你怕又是在哄我吧。”

    我叹了口气,用袖子给他擦拭。

    “你多大个人了,又是成亲在即,怎么说哭就哭。”

    他委屈的说:“我还没成亲呢。”

    “好好好,还没成亲。”我哄孩子呢?

    他拾起顺流漂下来的第四杯酒,指尖透明的仿佛可以沁香。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天,我没有走……”

    我夺过他手中的酒,泼进渠水道:“好了别再喝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他突然软软的倒在我背上。

    我扶老五起来,感觉他周身冰凉。赶紧抱着人,在宫里找一间烧了炕的空房,将他安置进去,又喊来太监用烈酒给他擦身。

    太医和乾隆都匆匆赶来。

    太医诊断说他最近思虑过度,又着了凉有些低烧,这次不顾身体,喝了许多冻酒才会这样。不过五阿哥身体底子厚,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乾隆看见脸烧的通红的老五,心疼的不行,扯着我的耳朵说我不该招惹他,狠狠骂了我一顿。

    回到筵席,两父子装作无事,该敬酒敬酒,该吃菜吃菜,和和乐乐,太太平平。

    大大小小的闹到酉时,才欢欢喜喜的散了。

    回去的辇上,福晋抱着绵懿偎在我身边说:“爷,妾身看额娘的身子怕是……”

    额娘的身子在我醒来那次就不行了。前几个月乾隆晋她为皇贵妃,怕是也有预料。

    她只是熬着生命,勉强撑着而已。她撑到我在朝堂立了足,撑到我娶妻,撑到福晋怀孕,撑到抱上孙子,终于撑不下去了吗。

    我逗着绵懿默然。

    小燕子去了新疆,训练好的二奴没机会给她。我把他们放在一间小屋里,定期喂食。女奴自丢进军营那次后,便无法生育了。小英子报告说,经这些天,二奴渐成怨偶。我便更放心的将他们养在一起。

    说不定小燕子哪天会回来呢。

    正月十五,老五大婚。

    这是由我按亲王品级主持的的昏礼。

    那天别说谢家胡同琉璃寺胡同锣鼓巷,就是安定门大街,也被载满礼物的马车挤的满满当当。

    嫁妆在皇子府摆不下,蜿蜒了半条街。

    吹吹打打,锣鼓震天,半城欢腾。

    住的近,有幸观看的百姓,听着太监念的单子,啧啧称赞这才是天家富贵。

    那天,老五与福晋东乡西乡行两拜礼,面色严肃到麻木不仁。

    二月,额娘病重。

    缅军入云南,清军与其战于底瓦江,败绩。调鄂宁为云南巡抚。

    庄亲王允禄卒。

    奉天承德兴京凤凰等城县饥荒。

    在这样的情况下,乾隆决定巡幸天津——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的说一句:小燕子攻略达成……

    吟霜皓祯攻略达成……

    暗夜行路

    正月底,我府里悄无声息的多了几个格格。

    云贵终于传来好消息——或许也是这段时间最后一个好消息——明瑞上奏,克缅兵于贵州蛮结。

    这同样只能蒙蒙不懂军事的门外汉。

    蛮结位于贵州境内。克于蛮结,说明缅兵已经跨越了云南,深入贵州八十余里。

    他在给我的密信中如实写道:缅军势强,这次小胜,他打算乘胜追击。虽然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情势相迫,不得不去。惟恐有去无回,希望我早做准备。以及求我照顾家小云云。

    我忙发信说:既然小胜一场,你纵使不战而退,回来也有功劳。何不速归?人活着才是一切,一个活着的将军比死了的将军有用的多。

    乾隆明面上封他为一等诚毅嘉勇公。实际上也并未斥责,而是写了张罪己诏,将过错归诸于己。

    说关于用兵缅甸的事,是自己轻敌导致的失利。一开始的小怨小愤,由于大清对蛮夷的轻视,导致仇视加大,以至于产生战争。又由于轻敌,没有用尽全力,使得大清连失良将,清军节节败退。

    并且乾隆深怕他步杨应琚后尘,急诏明瑞班师。

    谁知圣旨和密信都还没到,明瑞就战死了。

    大清惨败。我痛失一臂,老五一党欢欣鼓舞。

    乾隆发出谕旨,命傅恒为经略,阿里衮、阿桂为副将军赴云南。接着便按照预定,带上皇后和几个宠臣起驾去了天津。

    临行前要我和老五共同主持朝政。但实际上这是爱新觉罗永琪的储君之路的第一步。他唱主角,我刚巧有经验,从旁辅助而已。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当政治处于弱势时,战争又可以反过来主导政治。

    傅恒和阿桂是我在朝堂仅余的不会动摇的后援,然而在老五的鼓动下,两人被一同派去云南,再加上明瑞已死,我在朝中失去了所有依靠。

    而老五一时间位高权重,只手遮天。我偶尔会觉得年底那次见到的颓废低迷的老五,仿佛是眼花认错了人。

    乾隆走后,不过半个月功夫,我的人就废了一大半。剩下的唯唯诺诺,当个墙头草。

    我发话时他们说好好好,老五发话,他们又说善善善。来回几次,这些人便被排除在决策人员之外。只有几个老臣谁的面子也不卖,依旧作壁上观。

    朝堂正式成为老五的一言堂。

    凡是我所支持的,老五联合起朝臣一起反对,凡是我反对的,他们便鼎力支持。

    每当我在朝上被堵的哑口无言,老五便冲着我笑,笑得疹人。

    我说的话越来越没有分量。几年来树立的威严,几乎丧失殆尽。

    宗人府里,左右宗人和府丞在老五的示意下,联合将我架空。现在别说处理文书,我去了宗人府,连杯热茶都欠奉。

    甚至在宗学,与我交好的大臣的子侄也受到了联合欺压。

    福晋转述官眷带子侄来的哭诉。我听了简直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岳父吏部尚书被斥罢朝。

    唯有花架子一样的礼部,老五那帮人懒得插手。大家看我好歹是个郡王,稍稍给点面子。

    我被迫学会了何谓沉默是金。

    老五独裁到过了头,我又被欺压的实在太惨,无奈只得写信向乾隆告状。可是信发出去,迟迟没有回音。不知是乾隆没有收到,还是给老五中途截了。

    他此时在京城一手遮天,截一封信还真不算不了什么。

    老五的件件行为,都是揪着领子在大众面前打我的脸。

    要是能哭,我早就哭了。

    可是一来,大众都注意着我的反应。

    我若是自怨自艾,做出郁郁不得志的样子,他们立即会痛打落水狗。我表现的一切如常,他们反而疑神疑鬼,不敢动作。

    二来,我得让家里的女人,外面的奴才放心。

    因此我不但不能哭,还得笑。

    要笑的安稳惬意,笑得自在平和,仿佛智珠在握,随时可以翻牌似地。

    就算抄家的人已经跨入了二门;就算我骑马走在街上,被人敲昏了打包送进老五府里,我都得笑。将笑容维持到死前的一刻。就算是死了,脸上也最好带着笑。

    用笑容掩饰疲惫,掩饰愤怒,掩饰无奈。

    谁的人生没有个跌宕起伏的。否极则泰来。关键是要挨得过低谷。我安慰自己。

    老五对老八永璇更不客气。

    老八不久称脚病发,再不上朝。我以为他迫于压力,暂时退却。但去探望了一次才发现竟然并非虚言。他躺在床上哀凄呼喊,腿裹着石膏,宫女侍妾但坐垂泪。

    真够狠的。

    额娘二月薨了,尚未来得及看见这一年的桃花。

    因为年前便有预料,这些天日日夜夜,仿佛就等着这一天似地。所以等她去了,我竟然表现不出十分的伤心。

    只是心中沉郁,难以抒发。

    这世上全心全意,不求半分回报的对我好的人,再也没有了。

    乾隆那时正在巡视子牙河堤,听说了消息,命以贵妃礼葬,群臣辍朝一日,素服十日,我素服百日。

    我便不再上朝,换上孝服,全心全意的操办额娘的后事。

    安排完之后,我借口守孝,终于可以闭门谢客。

    官员由董浩曹顒和珅应付,官眷往来交给福晋和侧福晋。侧福晋是阿桂的女儿,去年末嫁进来的,年纪比福晋长些,性情和缓,文静常笑。

    我则待在府里饴子弄孙。

    春分时节,府里两个格格已经能踩着残雪到处跑了。我让奴才在桃树下扎了几个秋千,绕上蔷薇藤,给格格们玩。

    像上次被乾隆勒令思过一样,我每天无所事事,搬个躺椅,还坐在书房前边的园子里。

    头顶的榕树葱翠如旧,覆盖的白雪化了一大半,只余星星点点。紫藤花都谢了。不过园子四角的桃花已然三三两两的绽放,清风一吹,花瓣飘散。还有一丛一丛的蔷薇,海棠,和兰花。

    繁花似锦,在我眼中却是一片惨白。

    福晋是很有分寸的人,她以前从不让格格们靠近书房打扰我,现在却经常赶着她们过来闹。我猜她怕我一个人想多了,心里不舒服。

    这两个孩子很会折腾,一会爬树摘花,一会折草茎编环,一会扑蝴蝶抓瓢虫,一会挖坑堆泥土,然后顺着我的腿爬上膝盖来献宝。

    我这些年一直从年头忙到年尾,现在闲下来,竟觉无事可做,就拿起书读。一开始看看论语,翻了两页很快丢掉换成通鉴,通鉴太重,换做兵书,兵书也懒得看,换成游记,游记换成小说,小说换成神仙志,神仙志换成道德经。

    今天又换成了庄子。

    初春的天空湛青而高远。下午温度正好。案几上点着清净香,阳光从树叶缝隙里照下斑斑点点。我叫一个侍妾在旁边斟酒。眯着眼睛慢慢啜着,渐渐醺然。

    书举的累了,我懒懒的放下,想起一首词,正合心境,指节敲着扶手吟道:“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

    不知今天两个格格怎么没来,让园子里显得格外安静。除了斟酒剥果声,只有风拂树叶,流水潺潺,蜂飞蝶舞,虫跃鸟鸣。

    身边的侍妾突然无声无息。一会儿,我感觉到面上的阳光被阴影遮住了。有凉凉的东西,犹犹豫豫的,非常轻的碰在嘴唇上。

    又是紫薇吗?难怪今天没让格格过来。

    这小女子,怀孕了如此顽皮。

    我丢下庄子,略微仰首,将那人深深搂进怀里,唇齿厮摩,鼻息纠缠。

    情到浓处,我另一只手搂住那人的腰,正欲翻身将他压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紫薇一头青丝,披下来也好,扎成髻也好,怎么都不该是根辫子。我松开那人,不舍的睁开眼睛,竟然是老五。

    侍妾在一边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老五喘着气,指尖触着自己微微发肿的唇,神色怔怔的。我也怔了一下,沉下脸,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气氛一瞬间结冰。空中飘渺的香雾仿佛也凝固起来。

    他穿着蓝袖团龙明黄朝服,五官依旧清秀,但看起来不似前些日子的青涩,倒有了几分威势。我注视了他半晌,直看到老五不自在的想要偏过头去,才噗嗤笑道:“老五,是你啊。”

    他似乎没想到我的反应如此平淡,稍稍松了口气,气氛舒缓了些。

    我不太在意的摆手道,“对不住了,我还以为是侧福晋呢。算了,亲个嘴而已,你我都是大老爷们,莫要当回事,回去洗一洗就好了。”

    我捻起酒杯,将琼浆倒进嘴里,又将侍妾扯过来,和着酒与她亲吻。直到嘴里的味道全消了,才放开她。

    我是想赶老五快些滚蛋。好不容易心里舒服一点,何必跑到我面前叫我再度闹心呢。

    福晋出现在照壁那头,被老五带来的护卫拦着,神态焦急。随她而来的和珅和几个一等护卫也没法稍动。

    可老五似乎什么也没听到,定定的站着,眼神从迷茫到惊讶,惊讶到刺痛,从刺痛到内疚,他说:“三哥,你这些日子,就在看这些书?”

    “你我何必闹到如此地步。你同我回去,我们共理朝政,让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

    这蠢弟弟又是哪根筋不对了?我何时认过输,何时求过他。为什么他说话带着一股子怜悯味?

    我眯着眼睛,掸掸身上的孝服说:“多谢和硕亲王的好意了。爷这是在守孝呢。”

    他摇着头,甚至没说一句节哀顺变,而是浅浅的笑道:“三哥,你在等皇阿玛回来主持大局?你放心,他在天津迷上了一个女子。所以留给我的时间充足的很,足够我一点一点的将你逼到墙角。”

    “皇后削发劝谏都没让他回来。云贵危急他也不管。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回来?为了你的信?他根本就收不到那封信。”

    果然是你。

    “你就是来跟我说这些?”我淡淡的说。

    他两手撑在躺椅两边,朝服覆了下来。

    他俯身说:“三哥,我可以立即让他们住手。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除了你,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愿意同我……”他贴下来掠夺似地含住我的嘴唇。深深的,用力的,仿佛想将我揉吞下肚一般。

    唇舌被迫与他交缠,口腔内混着浓重的血腥。

    福晋还看着,护卫都在,他怎敢如此大胆!

    我被他压在躺椅上,右手迎合似地扶上他的腰,顺着肩膀的滑过锁骨,握住他的纤细的脖子,拇指深深掐入动脉,缓缓推离他的脸。

    他的唇角拉出殷红的丝线。

    究竟是什么让你觉得,我的事可以由你决定了?

    老五的护卫迅速放开福晋等人赶来,又不敢跟我动手,呆呆站着,手足无措。

    和珅冲过来摇着我的衣服焦急的说:“爷……”

    我冷着脸看着老五脸色从惨白一直到发紫,才放开他的喉咙,将他推开。老五摆着手叫护卫退下,胸腔起伏,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将肺刻出来。

    和珅拿出手帕,为我擦拭唇上被咬出的血。

    老五终于喘过气来。他捂着脖子,环视过侍妾,和珅,福晋,对我笑道:“三哥,咳,我不急。咳咳,总有一天,你是会我的。”他一挥手,利落的带人离开。

    我待他的身影消失了,才不悦道:“谁把他们放进来的。”

    福晋跪在躺椅边,说:“爷,五阿哥是您的兄弟,又是亲王,妾身拦不住,也不敢拦。”

    我拍拍她的背,让她起来,说:“你都看到了?”

    福晋为难的点头。

    我笑了笑:“他确实对我有那种意思,我会处理。你不要声张,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等皇阿玛回来,他就闹腾不起来了。皇阿玛毕竟是皇帝,国事为重,不会继续偏袒他。你先下去吧。”

    福晋的衣着有些凌乱,她福了一福,整理了一下,留下带来的两个侍女,温顺的走了。

    “和珅,刚才看见的人,除了护卫,全部处理掉。”我轻声道。

    察哈尔等人将侍妾和侍女带下去,一会报告说三人服毒而死。

    小林子证实了老五所说,天津总督购了批扬州瘦马讨好乾隆,乾隆看上了其中一个名叫夏盈盈的。这些天陪她游山玩水,流连忘返。

    我挥手让他下去,留和珅陪在一边。

    仍是眯着眼睛懒懒的躺着,让他送酒。

    春色如画。

    我握着他端酒的手腕,将玉液倾入口中,和着血腥,慢慢品尝。一手在黄花梨木躺椅上敲着……

    竹杖芒鞋轻胜马……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小林子匆匆过来对和珅说了两句话。和珅凑到我耳边说:“爷,皇上遇刺受伤,已经失了踪迹……”

    我推开他的手,玉杯从指尖滑下,酒香四溢。

    再聚禁宫

    一刹那的震惊之后,更重要的是应对。

    我召集起幕僚,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个打破现今局面的好机会。

    乾隆在的时候,大家只有规规矩矩的,才能得到青睐。大臣如此,皇子更是如此。

    哪个皇帝在身体将衰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儿子在朝中呼风唤雨,一呼百应,群臣伏帷听命,会觉得高兴的。

    我宁愿被老五压着打,眼睁睁被他折损大半羽翼,也不愿撕破脸下重手,就是如此。老五行事如此过激,等乾隆回来后,必定会被压制。而我只需要装装可怜,乾隆不仅会替我恢复一切,还会有所补偿。

    他心目中的天平也会因此而倾斜。

    我其实一直很不解,为何老五眼光这般短浅。他这样只能一时得势,乾隆回来绝不会给他好脸色。下午听了他的话,才明白过来。原来他的野心没有我想象中的大。

    倘若乾隆一直被老五留在天津,那么我的屈辱日子不知还会持续多久,若是撑一时撑不住,遂了他的愿也未可知。

    不过乾隆遇刺,生死不知,局势再度发生变化。

    现在不同以往,大清正在危机时刻,位高权重的大员们会将分散的权利收紧,以维持京城稳定。老五一党就难以再次兴风作浪。

    而以营救乾隆的名义,对我来说有些力量就可以动用了。不仅可以破解现在的局面,而且还可浑水摸鱼,趁机揽权。

    大致商议完毕,我脱下白孝,换上补服朝珠,带护卫驰马进宫。

    看见宫门时,已经是夕阳落山,满天红霞。

    先到的几个老臣表情凝重的向我打招呼,大家沉默着一同进入弘德殿。

    弘德殿平时是乾隆读书的地方。他让我和老五在这里与大臣们一同商量政事,意喻让我们向大臣虚心学习。

    因为云贵战事,边防内乱,各地赈灾,以及乾隆巡津,京内的大员数目显得有些青黄不接,消息灵通的更少。

    只有阿尔泰,李侍尧,兆慧,哈善,阿兰泰,于敏中等人从自己的渠道得到了消息,匆匆赶至。

    殿内老五也在,他换了件五爪金龙亲王补服,脖子上围着厚厚的貂皮围脖,表情惴惴的想着事。见我进来,眼神略微躲闪。

    老臣们以为他心中记挂乾隆,并不为意。

    几人合聚,默契的隐去消息来源,将各自的情报互相印证,除了细节,枝干大同小异。证实了遇刺的真实性。

    这些老臣大都是些不偏不倚的实权人物,平时会任老五闹腾,现在关键时刻,大家尽弃前嫌,协力渡过难关。

    太监点上蜡烛,悄悄的关门。

    讨论出的结果围绕一个稳字。

    第一自然是封锁消息,照常上朝。假装乾隆尚在,重要奏折照样送往天津。只向朝中二品以上大员透露情况。

    乾隆没事最好,等他回来,大家一切如旧,让民众在毫无知觉中度过这场危机。就算有事,也等事情明朗了,新帝登基后再向天下宣布。

    我的意见是宫里由老五坐镇,我带兵去救援皇阿玛,大臣们坚决驳回。

    反而提出第二条原则,以商议云贵之战的名义,我和老五自此住在宫里,一步也不要出去。因为皇子中就我和老五像样点,剩下的小的小,病的病,不能让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出意外。

    当然,真正理由是我与老五的不合太明显了。他们是防着我和老五为了皇位,明争暗斗,到时候一个把持不住,血洗京城,两败俱伤。不仅他们要受池鱼之殃,大清也大厦倾颓。

    但这只能拖得我们一时。不说一个月,我和老五只要半个月不出宫门,京内就会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乾隆不归,我们之间的斗争在所难免。

    第三是勒令天津总督封锁消息,寻找乾隆,戴罪立功。并派出几路京中兵马,对外称前去廊坊剿灭反贼,实际上跨过廊坊往天津搜寻。

    第四是如果十天以内没有消息,就告之太后。这事瞒不了皇玛姆。况且皇后不在,要稳定后宫,还得靠皇玛姆压着。这任务便落到我头上。

    之后又讨论出零零总总的朝事分工办法,乾隆救援计划,危急时刻协作办法等等。

    甚至还决定,如果乾隆一个月还没回来,就由我和老五带领举行一场春狩以安定民心。

    直讨论到子时。

    大臣们在宫中歇下,我与老五也各自回原来的住所休息。

    紫禁城的夜景总是庄严沉郁。

    二人身后跟着泾渭分明的两拨护卫和心腹。老五神思不属,一路无话至岔口。我请他随我进屋喝茶。

    结果转过影壁,发现阿哥所内只是勉强维持原貌。青砖间生出细细的杂草,花圃里的芍药和杜鹃开到了小径。屋内怕更是不堪。我们只得先站在门外,吩咐宫女快些收拾。

    月色昏黄,疏影横斜。老五裹了裹围脖,心事重重,在宫殿的影子里沉默。我与他站的虽近,却似乎无话可说。

    和珅有些紧张的跟在我身后,像是担心我一个忍不住,把老五掐死了。

    他完全是多虑了。

    宫女们点着蜡烛在屋里忙碌,我们站在外面各自想着事。

    里面很快收拾出几间干净的。

    我带着老五穿过大厅进入暖阁,其他人在厅外留守。宫女点起炉子,驱散了初春的阴冷。

    暖阁里依然是丹红与明黄的色调,梁上的彩画年久失修,有些褪色。

    多日没来,一切似乎都没变。我坐在炕上。看烛光在屏风上摇曳,眼前浮现起初次与老五欢好的吉光片羽。

    老五坐在小茶几的另一边。刚冲泡好的君山银针在两人之间隔起淡淡的雾气。

    他也定定的看着屏风,神情恍惚,眉宇间有一种莫名的脆弱,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在艾府的状态。

    大部分咬伤是在里面,外面擦了药不甚明显,不然御史一定会参我个孝期宣滛。

    我轻啜一口茶,嘴里的伤浸了水生疼。

    “老五,你下午也真够狠的。竟然把爷咬成这样。”我放下茶盏,指尖无意间与他的手指相触。他吓到了似地,手猛地一缩。

    继而咬着下唇,脸颊略红。

    我拨弄着盏子说:“下午的事,管好护卫的嘴,莫让他们到处乱说。”

    老五的局促减轻了一点,说:“我知道。他们都跟了我几年了,知道该怎么办。你不生我的气?”

    茶水的涟漪中隐约倒影出老五如画的眉目,我用指节碰了碰唇,回忆起下午的吻,不在意的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情趣。

    屋里有点闷,我脱下朝珠,放在小案上,继而松了松领子,闲适的问:“皇阿玛的事是你做的?”

    他先是疑惑,继而明白了我的意思,站起来惊讶又委屈的说:“怎么可能。我不论怎样,绝不会对皇阿玛动手的。”

    我让他稍安勿躁,笑了笑道:“可是皇阿玛去天津,背后有你撺掇。那批扬州瘦马也是在你的示意下送去的。”

    “你说不是你,我信。可是大臣们会相信吗?”

    他木然坐下,无法反驳。

    我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我。

    “况且你就真的没动过一点心思?”

    “一点也没有?”

    他撇开脸去,挣扎了半晌,幽幽的说:“是,没错……我是动过心思。他走之前动过,听说他遇刺时,也动过。可我只是想,如果他不回来的话……如果他不回来的话……”

    如果他不回来,你以为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他握住茶盏,狠狠的往下砸,瓷盏落在厚厚的织锦上,只发出闷闷的一声,染湿了深褐的一块,正如他无法抒发的心意。

    “……可他是我皇阿玛呀!我虽然没有动手,却将他置于险地。而且我居然不想救他!我怎么能这么想!”他逃避似地,两手捂着头。

    我怜悯的看着他。

    他只是个初临权力场的愣头青,傻乎乎的横冲直撞。乾隆活着,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他可以放肆的为所欲为。乾隆若是死了,我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他碾压。

    不过我还是希望大清可以在安定和平的状态下,尽量少流血的迎来皇位更替。

    我绕过几案,来到他跟前,温柔的抱住他。他将头埋进我的补服里,双手微微发抖,搂着我的后腰。

    我拍着他的背说:“那么你有头绪吗,皇阿玛是在哪里失踪的?”

    他闷闷的说:“是在大王庄。”小林子的人是在永乐桥发现的踪迹,两者相差不算太远。看来就在这附近了。

    “是哪批人动的手?”

    他警觉的站起来,推开我,退了两步,勉强道:“你……”

    我欺身过去,将他禁锢在墙上。

    他没有反抗,垂下手贴墙站着,抿着嘴不说话。紫色淤痕衬得他脖颈愈发细腻白皙。我轻轻抵着他的额头,脸颊蹭着鼻子,嘴唇若有若无的触碰,低低的说:“告诉爷。”

    “……不行……”

    他轻微的挣扎着,可是背后就是墙,他无路可退。

    闪烁的烛光下,他的双眉微微皱起,不愿与我对视,气氛中氤氲着暧昧。

    我捧着他的脸,让他直视我。

    “你看,你下午将爷咬的那么重,伤口很疼呢。”我试探性的,若即若离的含起他的唇,轻轻舔舐,低声含糊的抱怨。

    微风中,碧纱帐如同一池春水。

    他不知不觉闭上眼睛,从胁下搂住我,扬起下颌,顺着我的挑逗回应起来。舌尖逐渐缠绕深入,安慰似地,舔过我口腔内的点点伤痕。

    我将他压的更紧,指被轻柔的划过他的脸颊,一路啄过颈间妖冶的紫痕,吻湿他的耳畔,说:“告诉爷好不好。”

    他呼吸不均,挂在我的脖子上才没有软倒在地,说出答案时,眼角却委屈的坠下泪来。

    “你明知我拒绝不了……”

    “谢了。”我微笑着的放开他,为他整理衣袍,在额头上印下一吻。

    转身欲走,他却软软的扑倒在我背上,从后面搂住腰,脸贴在肩胛骨上。

    “你就不奖励奖励我吗。”他取暖似地紧紧环着我。

    我忍俊不禁道:“护卫们都在外面,他们听到了怎么办。”

    “我顾不了那么多。”

    老五隔着补服向下抚摸,我守孝多日未近女色,意动起来。

    我没有推开他,转过身去捧着他的脸悄声说:“可是要爷奖励你什么呢,为了你的不辞而别,还是你这些日子让爷丢的脸,还是你截的信,抑或是……奖励你对皇阿玛起了杀心。”

    他的瞳孔中只余黑暗与茫然,慢慢松开双臂,身子冰冷僵硬。

    “怎么当真了,你这个傻瓜。”

    我笑着叹了口气,将他缓缓的推倒在炕上,一层一层解开石青补服。我耐心的挑逗他,一点点磨去他的绝望,看他抗拒而又沉迷,看他执着而又无助,看他徘徊在幸福与痛苦的边缘,看他在溺水中沉浮。

    缠绵旖旎间,他喃喃的说:“三哥……你这么温柔,只会让我会愈加放不了手。”

    次日我和老五携手出现,仿佛尽弃前嫌。

    老臣们对此表示满意。其他三四品官员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但他们在官场跌打滚爬几十年,对风向尤其敏感,乖乖的老实下来,什么小动作也不敢再做。

    乾隆失去踪迹之后,朝堂问题真正开始让我和老五焦头烂额。以前我们需要处理的只是一些不重要的事务,而现在大大小小都要管。

    一些重要的事,比如清缅之战,已经延续数年,不论是战况还是官员罢用,千头万绪,很多细节不清楚。

    而且现在所下的每一道旨,都牵连成千上万人的命运。令我体会到决策之难。

    我的消息网在天津还很薄弱,有了老五的人脉,总算可以做到有的放矢,得到的情报渐渐明晰起来。

    派去天津搜索的兵马大都无功而返。

    三月底,天津总督才发急奏称乾隆遇刺,尸体已经找到。为了掩人耳目,十天后派人偷偷用寻常的棺木运回来。

    棺木推进乾清宫,大员们匆匆跪倒,放声悲哭。

    我顶着臭味走过去,打开棺木,里面躺着的人穿着文士冠带,玉佩折扇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旁。面目腐烂到看不清,但身材与乾隆仿佛。勉强可以看出是受多处刀伤而死。

    大清连个仵作都没有?这天津总督真是想死!

    我冷着脸一踹,棺材板颠簸了这些许天,立即四分五裂,尸体掉落,群臣震惊。

    我抓住天津总督亲卫的领子,往红木板的斜角上用力砸。他措手不及,带着一头一脸血,嘴叫淌着血沫子,软绵绵的倒下。其他亲卫吓得噤若寒蝉,摸着刀后退两步。

    我又拉过一个亲卫,拽到死尸前让他贴近瞧,余怒未消:“这是个什么东西!现在才四月,尸体就是用水泡着也烂不到这种地步。滚回去继续找!”

    晴空万里

    26

    天津总督的反应慢的超过了大家的忍耐限度,他在报告找到乾隆尸体后,便被弹劾回京,换三宝坐镇。

    皇后从天津遣送回宫后,躲在坤宁宫里,即不向皇玛姆请安,也不过问宫事。我早先承她的情,一直到现在也没还。等到有机会了,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命内务府仔细照应着,莫要短了她的东西。

    清缅第三战中,不听指挥,坐失良机,陷明瑞于死地,导致战争失利的额尔登额和谭五格被押解回京。此战失大将五人,按照乾隆之前的命令,额尔登额判大逆之罪,处以车裂,囚三代,族人迁于新疆戍守,世代不回。

    谭五格被砍头,弃市三日。

    我和老五亲自前去祭奠战死的将领。

    随额尔登额和谭五格回来的有一个好消息:傅恒父子和阿桂等人在云贵总算没有继续失利。

    缅甸毕竟国小,小胜一场可以,但人力财力上,持久战打不过大清。

    缅甸国王很干脆的送来求和书。当然,作为实际战胜方,他们的措辞不会那么好听。字里行间都是傲慢与施舍。

    乾隆不在,朝中好大喜功的气氛消了些。小部分人咽不下这口气,认为缅甸使大清折损了太多精兵良将,要求力战到底,让缅甸国王身死国灭才罢休。

    大部分臣子权衡利弊,认为大清此时内忧太甚,既有小部分流窜的分裂分子,又天灾连连,不如暂时停战,让民众休养生息。

    缅甸一直在那儿,仇总是有机会报的。

    我同意休战,老五跟着点头。同老臣们讨论一番后,事情就这么定下来。我和老五共同在求和书上盖玉玺,让文臣写了一封措辞对大清比较有利的国书,派使节送过去,并附上一份清缅通商条约。

    清缅战争失利,正如乾隆所说,最主要的原因是轻敌。没有弄清对方的国力,兵力,将帅之能,战争意图,匆匆发兵,失败几乎是必然的。

    因此这份通商条约,一来可以侵蚀缅甸经济,二来混入j细打探敌情,培养亲清人士,为下一次国战做准备。

    随着乾隆遇刺情况调查的深入,大员中渐渐对老五产生了轻微的不信任感。他们发现乾隆出巡的种种,都有老五作梗的痕迹。

    四月中旬,为了平缓上下气氛,我和老五按照预定的计划,举行了春狩。

    我借春狩的机会,召集起乾隆以前给我的三千京兵,从中挑选了一千二,又带上两百禁卫,春狩次日便留书去天津。那些京中老臣伺候乾隆多年,经验丰富,一定能给我找个好借口。

    我们一行备好武器干粮,叫三宝接应。边分析情势边赶路,三百里路,我们无马可换,为了保持体力,养精蓄锐,五天才到。

    可以说是歪打正着。

    本来借口天津有反贼只是托词。然而乾隆竟真的是被一波反贼所抓。

    他们寄来两封信,第一封要求换一个汉人当皇帝。无稽之谈。我笑着将信撕了。

    第二封又不同,要求让天津独立。

    这就更可笑了,这帮乌合之众没有一点军事常识吗。

    三宝比之前那个总督可靠太多,大半个月功夫,便打探出反贼的大部分流窜点。不过他们流动太迅速,且几波人在不同地点同时活动,难以摸清乾隆究竟在哪里。

    出发的第一天,队伍里出现了小小的意外。我傍晚回车厢稍作休息,看见一个令我万分意外的人,晴儿。也不知道她怎么躲进来的。

    她说我将事情告之皇玛姆时,她都听到了。她因为含香的事,心怀歉疚,所以这次偷偷跟我一起出来救乾隆。

    我心说你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这女子思维方式太怪异,天晓得她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可是她撒娇坚持要去,我还是同意了。

    她果然没让我失望,第二夜住客栈时,遇见了一个与她看花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男人,名叫萧剑。她立即坠入爱河,将乾隆和陪她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福尔康抛入九霄云外。

    水性的女人大都如此,每一个男人都是初恋,每一个男人都爱得深沉。

    不过这萧剑是什么来头,竟出现的这样巧?

    他自称是武林人士,视钱财如粪土,一萧一剑走江湖。可见不是个打劫的就是卖艺的。不知晴儿怎么看出这样很浪漫。

    他此去天津寻找幼时遗失的妹妹。每天白天分离,到了晚上又巧合的与我们相遇。

    我们一行明显是官兵,他一个武林人士,不快快躲闪,还凑上门来,没企图就有鬼了。不过晴儿对他情根深种,我不好动他。只得任他在队伍后吊着。

    到了天津地界,我与三宝的人遥遥相望,准备来一场围追堵截。但那帮反贼往往未卜先知,我们在静海,盐山,南皮全扑了一场空。

    这下别说幕僚,连和珅也受不了了,认定萧剑就是个通风报信的反贼,常常去为难他。

    我将萧剑叫进房里安慰,说晴儿是我心爱的妹妹,我看他与晴儿是真心相爱,绝不认为他有什么其他心思。只是晴儿身份尊贵,他一个浪子,无法与晴儿相配。

    何不入军,博取一个功名,既可以保家卫国,又可以加官进爵,我也好将晴儿放心嫁给他。

    他听了表情很复杂,当晚失去了踪迹。

    我派人通知三宝,说已经得知了敌人的行踪。约定好缴贼的时间地点,以及里应外合,声东击西的计划,先后出击。

    反贼的聚集点还是大王庄。

    我和幕僚退?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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