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燕云梦 作者:肉书屋

    花落燕云梦第56部分阅读

    了皇上为什么不愿意将眼光投向别人。

    她看似天真无邪,眉梢眼角却蕴藏着一缕淡淡的沧桑感觉;她看似活泼开朗,却给人一种忧郁的气息;她的身上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气息,让人不由自主想接近她、了解她,引她说出自己的心事、逗她开心欢笑。

    沉睡的她尚且如此动人,如果她是活着的,能说话,能哭能笑,能撒娇,一定更让人刻骨铭心、难以忘记。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朱棣曾经拥有过这样的女子,又怎会轻易将同样的宠爱转移给别的美人?六宫无数的妃嫔,不过是帝王之家需要的尊贵排场,不过是皇宫的装饰品而已。

    她们用青春美貌装饰了大明王朝的紫微宫,皇上诏告天下万民要勤俭,却不知道他自己使用了世间最昂贵、最奢侈的装饰品。

    而我,只是那些装饰品中很平凡的一个。

    朱棣走近寒玉榻,凝视那少女良久,眼眸中透出万般柔情和眷恋,仿佛自言自语道:“蕊蕊,又到中秋节了,燧儿四岁了……”

    我不知该对他说什么,站立在一旁。

    他侧过头,对我说道:“其实她并不喜欢紫色,是因为我她才改变了她的习惯。我以为拥有了天下就能保护她,可我错了……是我的错让上天把对我的惩罚都加在她的身上,让我一次一次得到她又失去她!”

    我看着他木然的表情,心头泛过淡淡的酸楚,说道:“皇上不必过于伤心,贤妃娘娘一定很记挂皇上,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记得的中国诗词并不多,词人秦观的这一首《鹊桥仙》辞藻清丽,情致缠绵动人,一直让我爱不释手。

    朱棣听见我念出这句词,似有所悟,抚摸着她的如云黑发,轻声道:“我一直遗憾你心中最爱最牵挂的人居然不是我,希望来生能够弥补这缺憾。我宁愿不再做天子,只要做一个普通人,做你最爱的那个人,好不好?”

    权元妍依然安详沉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我凝望着朱棣,说道:“皇上,或许,贤妃娘娘还有希望醒来……”

    朱棣还没有回答我,石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小内侍慌慌张张闯了进来,带着喜悦和激动,上气不接下气,匆匆说道:“启禀皇上,郑和大人……刚刚从西洋返回,奏报说……他寻找的西洋天师朋友……已经找到了!正和那天师一起在殿外候旨!”

    刹那间,朱棣眼中迸发出一团如火焰般热烈的光芒,他的掌心微微颤抖,将榻上少女扶起紧紧拥入怀中,向那名小内侍道:“速速传他们进来!”番外 镜里云山若画屏

    之一 宁王篇

    秋风萧瑟,黄叶落满官道。

    我最后一次向皇城远眺,心中却更加清楚明白,此次返回南昌后,今生今世我再不会轻易前来金陵。

    城内那座气势磅礴的紫微宫,曾经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的父皇、我的母妃、我的兄弟姐妹,在那皇宫最深处,如今还有一位我最值得牵挂的红颜知己。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的名字,是唐蕊、凌熙抑或权元妍,若是按照朝廷礼仪,我此时应该尊称她一声“贤妃娘娘”或者“皇嫂”。

    此次前来京师,其实并非只为庆贺四哥的万寿圣节,昨天我终于实现了当初在云蒙山碧潭畔对她的承诺,将“飞瀑连珠”交到了她的手中。

    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

    我将这最后的一份纪念当作离别的礼物赠与了她,虽然我知道,终我一生,只怕再也无法制作出这样音质优良的绝世宝琴。

    我亲手砍伐竹子、梧桐,亲手描画琴身上的每一层金漆、亲手雕刻每一道“梅花断”花纹,罄尽了整整五年的心血,终于制出了一架名为“飞瀑连珠”的好琴,我怀着一种无法言传的感觉,悄悄在琴腹内板上刻下了一排隐蔽的小字:“皇明宗室云庵道人亲造中和琴”。

    “云庵道人”是我的别号,如今的宁王早已不再是昔日的宁王。

    我希望她能发现这行小字,却又并不希望让她尽快看见,刻字之时矛盾的心情便如我对她一生的眷恋,虽然用心良苦,却永远都只能潜藏于心,永远都不敢让她发觉原来世间深爱她者,并不只有四哥一人。

    许多臣子暗中提醒我:皇上本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近年来连续削夺数位王爷封地,撤其护卫,只怕下一个便要轮到宁王爷您了!

    我付诸一笑。

    倘若他们得知当年四哥战败永平、走投无路,前来大宁求救时与我相约“中分天下”的诺言,只怕更要惶惶不可终日,连一个安稳觉都难以睡得下去。

    我不害怕。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帝王杀人并不需要理由,何况,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权力若想杀掉我,可以找出足够多条无可辩驳的理由,他若想除掉我,早已不会容我活到现在。

    四哥有一双精明犀利、洞察有一切的眼睛,他以眼神暗中警告我,他的江山、美人,决不容许任何人侵略或者窥伺,任何对他存在威胁的人,都必将成为他的敌人,而所有他的敌人,最后等待他们的结局必定是死亡。

    但是,我相信四哥决不会伤害我。

    我们的兄弟之情,经历了数次患难的考验,我是他的亲兄弟,他是我的亲哥哥。

    我们同样是不受父皇宠爱的儿子,有太多的委屈可以互相倾诉,更能够了解彼此的委屈和痛苦。母妃去世后的那些日子,是他坚定地站在我身边,在冷漠的皇宫内苑伸出手来扶了我一把;我犯错被父皇关押起来的那一次,也是他,暗中命人给我送来了充饥的点心,设法联合其他哥哥劝说父皇放我出去。

    父皇驾崩前的四哥,为人深沉谦恭、处事圆滑世故、为国拼杀勇往直前、出谋划策成竹在胸,我十岁之前所听到的出征蒙古的胜利消息,大部分都是关于他的。

    我深深敬佩他,为自己有一个这样庇护我的真英雄、好哥哥而兴奋激动,发誓以后长大了要和他一样成为驰骋沙场、保卫国家的英雄。因此,我愿意帮助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我从不与他争任何东西。

    每一次与他合兵征讨北蒙古,我心甘情愿将悍勇的朵颜三卫当做的保护燕军的羽翼,将所有战胜蒙古、擒获外虏的荣耀风光都让给他,让父皇赐予他“漠北之王”的美誉,让众多兄弟都以为,塞北疆场上纵横驰骋的王者之师,惟有燕王朱棣。

    他篡位谋反时,我依然没有改变跟随协助他的初衷,既是兄弟,自然应该同生共死。

    况且,即使我袖手旁观,皇侄朱允炆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我此生惟一一次萌生与他竞争的念头,是在洪武二十五年。

    那个暮春的清晨,唐蕊带着一个小丫鬟,二人慌慌张张又漫无目标在皇城内游荡,她那双水灵灵又带着些许迷惑的大眼睛让我突然从心底产生了一种想保护她的欲望。

    因为,她看我的眼神,和我心爱的妻子胡凝香一模一样。

    父皇用残酷无比的刑处决了凝香的父亲当朝丞相胡惟庸,诛灭了她的全部族人,一夜之间,十五岁的凝香从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宁王正妃变为罪臣之女,她不知从何处听说父皇有意让我休妻后,偷偷服食了一种致命的毒药。

    我匆匆闯入皇宫,在父皇面前做过激烈抗争,让他终于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但是凝香不知道。我带着好消息回到她身边时,一切都已经太晚。

    她爱我,她宁可做一个死去的宁王妃,也不要做一个被我抛弃的侍妾苟活于世间,她临终前,曾经用这样无助而迷茫的眼神看着我,紧紧抓着我的手,却不敢向我询问一句话。

    我依然大声欢笑、依然策马高歌,仿佛一切不过是一场意外,甚至在兄弟们面前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态度,醉心于他们安排的醇酒美人中间,等待着父皇为我再次赐婚。

    然而,夜深人静清醒时,我却更能体会到那种遗憾和痛楚,我对父皇给我的赐婚人选肆意批驳,指摘她们的品貌,父皇或许对我心存愧疚,并不逼迫我成婚,只是不断将名门淑女的画像送给我挑拣。

    我将那些画像都扔进了宁王宫书房的杂物堆,独自一人在大宁生活了整整三年,直到那年春天遇见唐蕊,我突然萌生了续娶的念头我寻觅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这样一个女子。

    令我意外的是,唐蕊早已心有所属,所爱之人竟然是四哥。

    我尝试过争取,然而我失败了。

    唐蕊爱四哥,便如凝香爱我一样,坚定不可转移,四哥对她的感情之深,甚至远远超过了四皇嫂,他们其实是非常相配的一对。

    除了退让,我还能怎样?

    我迅速遵从父皇旨意续娶了曼柔,是因为我害怕有一天我对唐蕊的感情更加炽烈、不可抑制之时,我会做出伤害他们的事情,他们一个是我最敬爱的哥哥,一个是我倾心仰慕的女子,我只有将一切掩藏在心底,暗自祝福他们的未来美好而且开心。

    得知她跳下断崖的那一刻,我终于无法再忍耐,我终于怀着满心的悲痛和怒火,向四哥刺出了那一剑,四哥并没有躲避。

    他摔倒在山顶,胸口鲜血涌出,紫眸中的痛苦之色却仿佛减轻了许多,大笑着对我说道:“刺得好,十七弟,我对不起蕊蕊,我没有让她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谢谢你替她刺我这一剑!”

    我撤回了长剑,平生第一次泪如雨下,在悬崖底疯狂奔走呼喊她的名字,疯狂寻觅着她的踪迹。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唐蕊和我的情谊不知不觉间渐渐加深加厚,深厚到超过了我对四哥的信任和敬服,深厚到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只为替她讨回一个公道。

    可是,四哥毕竟是她最爱的人,我怎能为了她而伤害他?

    她的重生,是上天赐予所有关心她之人的惊喜,我心中除了感激庆幸,依然还是感激庆幸。

    如今数载风雨已过,我想起昨日在仪华殿中见到他们的情形,心中只觉得欣慰,她经历了数次生死之劫回到四哥身边,四哥想必会更加珍惜。

    天长地久,指日可待。

    耳畔仿佛隐隐传来琴声,那曲调十分熟悉,似是一首阳关三叠:“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我骑乘的马突然之间狂嘶了一声,将我从回忆中惊醒过来,一名小内侍细声询问着我:“王爷,可以启程了吗?”

    我发出数声响亮的大笑,挽紧缰绳道:“走吧,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既然能够开心地活着,我们就好好活下去吧!”

    骏马奋开四蹄向南昌奔去,金陵皇城被我们远远抛却在身后,在初秋的薄雾中渐渐隐没,一片朦胧。之二 纪纲篇

    我是一名天涯过客,一个江湖浪子。

    我曾经是一个孤儿。

    三个月大的时候,我被父母丢弃在山林杂草中,我的哭叫声引来了一条大野狼,它咬伤了我的胳膊,却没能咬碎我的骨头。

    后来,一个身份特殊的男人恰好经过这里,他发现了我,摸了摸我的骨骼后,对手下的人说:“将这个孩子带回去,他的骨头象钢一样坚硬,天生就是个练武的好坯子!”

    那个男人姓纪,御前一品带刀侍卫是他的官衔,我成为他的义子以后,有了自己的名字纪纲。

    义父对我进行了严格的训练和栽培。

    六岁,我能够轻易杀掉一头黑熊。

    十岁,我能够轻易杀掉十头猛虎。

    十六岁,我轻松进入了锦衣卫。

    二十岁,我荣升锦衣卫千户之职。

    进入锦衣卫整整十年后,我升任锦衣卫总指挥使,成为这个令人胆寒的特务组织的最高执行者。

    我记不清我曾经设计谋杀了多少人。

    那些人不一定是该死的人,却一定是皇上希望死去的人,我一向严格执行着皇上的命令,对任何人都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许多昨日还高高在上的朝廷显贵、文臣武将,转眼就会象狗一样匍匐在诏狱中,为了免受更重的刑罚而向我摇尾乞怜,谄媚称呼我“纪大人”;许多人趁着月黑风高,将成车的金银财帛送到我的官邸门口,想籍此从我口中打探到锦衣卫哪怕是一丝一缕的动向。

    我无动于衷,不予理睬。

    我不喜欢说话,更不喜欢笑。

    我没有必要对任何人笑,笑不过是一副假面具,面具下隐藏的是贪欲、是野心、是机关算尽、是刀头舐血。

    我是一个无情而寂寞的人,我喜欢冷冰冰的痛快感觉,我知道一些人对我的评价,“纪纲根本不是人,是一块生铁,是一堆石头。”

    皇上要我做的正是生铁和石头。

    如果我不是生铁和石头,我就不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展惊鸿是我的好朋友,她离开锦衣卫前曾经问我,在你眼中,人与人可有分别?

    我回答说,纪某眼中,人只有可杀与不可杀之分,并没有男女之分。

    展惊鸿说,济南大明湖畔,是我多年前寻觅到的好地方,或许有一天,你也会觉得累、觉得倦,不如早作打算。

    她飘然而去后,我竟然真的感觉到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疲惫。

    于是我来到了一个无意中追杀钦犯时无意发现的秘密海岛,在那里建了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小院,每当我觉得疲惫和寂寞的时候,我会静静躺在海岛上,听海浪拍打岛屿的声音,获得心灵的安慰和平静。

    日子如流水一般,转眼三十而立,就在那一年春天,我遇见了她。

    她是蜀中唐门的女儿,导致太子殿下病危的恰好是一剂类似唐门毒药之毒,她来到京城数日便与数名皇子来往密切,其行踪十分可疑。

    依然是审问朝廷疑犯,地点依然是诏狱,不同的是她看我的眼神纯真而坦然,竟然还带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仿佛她知道我的一切,过去、现在,甚至将来。

    她对我并不畏惧。

    不仅如此,她站在我面前时竟让我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并不是来自她背后可能会有的皇子庇护,而是来源于她身上那种神秘而奇异的感觉。

    我的直觉告诉我,唐蕊一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女。

    我暗中调查着她的来历,却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于是我对她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直到我故意放她离开诏狱让她几乎命丧刺客刀下时,我才突然发现,我从来没有如此关注过一个人。

    一个与锦衣卫案件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我眼看着她成为朝廷郡主,成为新皇的蕊妃,然后成为燕王的夫人。

    她的身边有那么多关心着她、爱护着她的皇子王孙,除了默默的祝福和帮助她,我不知道我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纪纲,只是一个没有自我的冰冷工具,根本没有给予别人感情或者接受别人感情的资格。

    听到她死讯的那一天,我飞速赶往云蒙山,见到了迷乱疯狂的燕王、怒火中烧的宁王,也见到了白吟雪和金疏雨,我立刻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她再聪明,也斗不过锦衣卫的缜密计算。

    与她在海岛上共度的那一夜,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她的身体柔软而温暖,还带着甜蜜的香气,她沉睡的模样就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

    那一夜,我不敢轻易移动肩膀和手臂,我虽然很想很想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印,却始终没有那么做,只因我害怕一点轻微的动作都会将她从梦中惊醒。

    她选择了李景隆,我尊重她的选择。

    从那时起我更加清楚,我这一生,永远都只能做她的“好朋友”,我能得到的只是她的“友情”,而非“爱情”。

    其实,这样也很好。

    苗疆的巫蛊控制了她的心神,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将那个罪魁祸首抓到皇上面前,让他说出解救她的方法。

    临行前的晚上,皇上为我饯行,斟了满满一杯酒饮下之后,又重新斟了一杯,对我说:这一杯酒,是我代替她,敬她的好朋友。

    那巫师宁死不肯说出救治之法,她此时的状态,并不是一个活着的人。

    我的喉咙突然有些发苦,眼角有些发酸,说道,臣谢皇上与娘娘。

    皇上将酒喝下,起身走到窗畔,却不肯再回头,语带哽咽道,纪纲,你去吧!好好过你的下半辈子!我和她就在此处与你告别了!

    我走到他身后,最后一次行礼叩首,然后离去。

    海岛的生活安宁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我向往常一样手执钓竿在海边垂钓时,海面飘来了一艘小船,船头站立之人与我一样都不再年轻,她的鬓角已有些零星的白发。

    展惊鸿凝望着我,说道,纪纲,我找你找了很多年。

    我没有回答她。

    展惊鸿道,她活过来了,就在皇上身边,一直陪伴着他,你可以放心了?

    我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展惊鸿又说,纪纲,我千里迢迢找来这里,你不请我上岛去坐一坐吗?

    我抬头看着她,缓缓向她伸出一只手。

    晚霞照射着波光粼粼海面,几只海鸥低声鸣叫盘旋,我们携手站立在海边,远处天水连成一线,幻化出一幅和谐瑰丽的图景。之三 李景隆篇

    帐外烛火明灭,轩窗那边却是一片漆黑,似乎将近深夜时分,床前依稀传来小猫的叫声,她回头叮嘱道:“小雪圆,安静些,不要吵。”

    我头脑依然昏昏沉沉,勉强睁开眼睛时发觉她伏在床畔,乌黑发髻上那支“中原一点红”,正散发出美丽而柔和的光芒。

    我忍不住轻轻伸出手抚摸她的发丝,低唤道:“妍妍……”

    她蓦然惊醒过来,扑到我身边,欣喜无比叫道:“景隆哥哥,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看清了她的面容,听出了她的声音,她的美丽与中原人并不完全一样,她不是权元妍,是浣宜。

    我看向窗外,轻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为什么不去歇息?这里有他们照顾我。”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将头倚靠在我胸前,说道:“刚刚过了三更,我还不困,我想多陪一陪你。”

    我贴身的白衣仿佛被数滴水珠洇湿了,胸前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

    我对她微笑道:“浣宜,不要哭。《永乐大典》已经全部修编完了,我以后不用每天都去文渊阁,等我好起来,一定会有很多时间陪着你,不会让你整天只能和小雪圆一起玩……”

    她点了点头,乖巧地趴在我身侧,就象小猫一样温顺乖巧。

    我慢慢合上了眼眸,脑海中回想起了我们洞房之夜的情形。

    那一天,天气格外晴朗灿烂。

    曹国公府邸一片喜气洋洋,我身穿着大红色的吉服迎接着京城前来贺喜的王公贵族,宾客之中,唯独不见安平王爷。

    我心中暗想,或许是因为爱女心切之故,他不愿亲眼见到我迎娶庆熙郡主,所以不愿亲自前来,只是他连贺礼都不曾备来一份,未免有失他的亲王身份。我并不在意这些小事,耐心等待着皇上的赐婚圣旨。

    等待的时间似乎特别漫长。

    黄昏时分,我终于等来了声势浩大的八列皇宫仪仗队和数百名宫人护送的七彩云纹花轿。除了皇家郡主,无人能有这样的资格享用如此威仪的排场,轿中人毫无疑问是我朝思暮想的心爱之人。

    行完礼仪,我拉着她的纤纤素手步入洞房,心头漫溢着幸福甜蜜的感觉。

    我终于娶到了我等待已久的新娘,无论她是否将我放在心目中最重要的位置,无论她是否永远都保留着与别人那些难忘的记忆,我只求今生能与她长相厮守,过着平静安宁的日子。

    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她获得幸福。

    掀开新娘遮面红巾的一刹那,我怀疑我被满目的喜色晃花了眼睛,命人将红烛挑得更亮一些。

    她坐在喜床畔,低头说道:“景隆哥哥,你没看错,我是浣宜。”

    我手中挑起红巾的玉杖霎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我僵立在洞房当中,回想着数日前皇上和我的对话。

    皇上召见我,询问了一些政事,接着问:“朕提前将皇妹赐给你,你可愿意?”

    宫中本是是非之地,她孤身一人留在皇宫内,我一直都放心不下,恨不能立刻将她带出皇宫,见皇上如此相问,应道:“臣求之不得,多谢皇上隆恩!”

    皇上面带微笑,说道:“朕膝下如今已有两个皇儿了,你娶了庆熙郡主后,此事千万不可以落后于朕。”

    我见他和我玩笑,亦玩笑答道:“皇上洪福齐天,臣怎能及皇上?况且臣与庆熙郡主尚未成婚,儿女之事注定要落后于皇上了。”

    皇上目光灼灼,大有深意一般注视着我,笑道:“尚未成婚?你们在军营中一直共宿一帐,以为朕不知道吗?只怕她此时已有,只是瞒着你不肯让你知道而已!”

    我见他得知军营中的情形,坦然应道:“昔日之事,的确是臣违犯了军规,臣并不敢一再犯错……即使有,也不是现在能有的……”

    皇上听我说出这句话,眼中笑意更深,点头说道:“朕明白了,你和她只有一夕情缘,而且还是在几年前,对吗?”

    我虽然察觉此言有异,他身为天子却来过问臣子与义妹的闺房之事,实在不合情理,于是不再多言,告退出宫。

    浣宜见我神情迷茫,示意侍女们退下,走进我身旁说道:“景隆哥哥,庆熙郡主不能嫁给你了,她怀了皇上的骨肉,皇上马上就要晋封她为皇妃了。我父王进宫求太后娘娘将我嫁与你为妾,后来……”

    我没有听清她全部的话,却听清了那一句“她怀了皇上的骨肉”。

    此事决无可能。

    虽然她并不爱我,但是她同样不爱皇上。以她如今的“皇妹”身份,且居住在太后寝宫之内,皇上不可能强迫她象妃嫔一样为自己侍寝,她若不是甘心情愿,皇上根本不可能接近她。但是,她决不会为了荣华富贵出卖自己,更不会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对我的承诺。

    如果她真的有了身孕,那孩子的父亲一定不是皇上,也不是我,而是我们离开东昌前夕、她失踪的那个夜晚所遇见的人。

    燕王曾经掠走过她。清晨,我去唤醒她起床发觉她的房间内空无一人时就知道了一切/她悄悄失踪,又安然无恙悄悄归来,我装作毫不知情,却没有想到那一夜竟然留下了如此大的隐患,给了皇上可乘之机,将错就错换下了她,嫁给我的郡主变成了福清朱浣宜。

    如此一来,安平王爷就是我的岳父,他自然没有必要前来为我送大婚贺礼。

    朱浣宜睁大眼睛看着我,脸颊上还有几道若隐若现的伤痕,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期盼和淡淡的愧意,神态楚楚可怜,就象一只惟恐被主人遗弃的小猫。

    她是我明媒正娶、当众三拜九叩的妻子,我知道皇上随后而来的所有圣旨必定会将“庆熙”改为“福清”二字。

    我从袖中取出那支光华眩目的玉钗,扬手插在她的鬓发间,说道:“此钗是高皇后所赐,让我成婚之日赠予我的夫人。”

    朱浣宜眼中的期盼变为惊喜,她不顾礼仪扑入我怀中,激动得微微颤抖,说道:“给我的吗?景隆哥哥,这玉钗是给我的吗?你肯……娶我吗?”

    木已成舟,不容我拒绝。

    如果我拒绝或者反抗,除了要背上“违抗圣旨”的名声,还会伤害许多无辜的人,皇上也根本不可能再将她赐还给我。

    人生最大的侮辱,莫过于夺妻之恨。

    燕王曾经得到过她的爱情,甚至破坏了我和她的婚礼,我并不恨他,因为他毕竟是她所深爱的人,我痛恨的是那个与我亲如兄弟、却为了自己的私欲,故意毁灭我一生幸福的皇帝,朱允炆。

    如果从未有过希望,我不会如此痛苦,当希望终于来临却在旦夕之间被人摧毁的痛,才会让人终生铭记在心。

    “金川门之变”,是我故意为之。

    我不在乎千秋万代的名声,也不在乎那些正直臣子对我的唾骂和鄙视临危投敌的叛徒,毫无气节的无耻小人……都无所谓。

    我要的,只是“公道”二字。

    他毁灭了我的梦想,而我,只是加速了他梦想的灭亡,难道这不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公平?

    登基后的燕王对我十分优待礼遇。

    今日的文渊阁学士、声名狼藉的李景隆,对他早已全无威胁,况且她深爱的人是他,并不是我。

    江山、美人、皇子,所有男人希望得到的一切,如今尽在他掌控之中。

    我还能企求什么?

    岁月挫折了少年的锋芒,磨难湮灭了年轻的勇气,从此安心做一个平凡的男人,守候着我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给他们营造一个温暖舒适的家,此生于愿已足。

    如果还能为后人留下一些什么,便是我人生存在的全部意义和价值。

    一部《永乐大典》,耗尽了我几乎全部的心血。

    整整四年,我和解缙几乎将所有时间和精力消耗在编修大典上,我长期住在文渊阁内,偶尔才会回府探望朱浣宜和我们初生的长子永平。

    浣宜对我从没有半句怨言,她一心抚养着孩子,生活得简单而快乐,每次我回家与他们母子团聚的时侯,就是曹国公府欢乐的节日。

    大典书成,我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烛火的光芒渐渐微弱,我握紧了浣宜的手,对她说:“如果她来看我,不要让她见到我。”

    久病之后,如今的我,早已不是昔日的李景隆。

    浣宜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不停摇头说:“不会的,景隆哥哥,你一定不会死的,你不会丢下我们母子不管的!”

    我向她微微一笑,说道:“浣宜,我欠你实在太多。如果还有来生,我们再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妻……”

    浣宜伸手拔下发髻上的玉钗,将它放在我掌心,哽咽着道:“我会记着你的话,我们来生就以此玉钗为凭……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找到我!”

    玉钗为盟,或许,我与浣宜的缘分并不在这一世。

    今生,我只深爱过一个人。

    直到这一刻我依然爱着她,无怨,亦无悔。番外—前世今生(全书大结局版本之某一种)

    永乐十八年八月。

    北京的紫禁城。

    紫云轩。

    体内残留的生机微若游丝,我看向那个身着皇袍的背影,用尽力气对他说:“皇上,请让我见赵王一面,请您让他回来,我要见他,我要见我的燧儿……”

    他终于回过头来,紫眸中隐约已有泪光,难道他不愿意面对我,只是不愿意让我看见他眼中的悲伤?

    湖衣离开的那一刻,他也是如此。

    他轻轻走近我床畔,手抚着我柔若浮云的秀发和依然娇美的面颊,说道:“我已让燧儿赶回来看你了,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

    我的容颜数年来根本没有任何改变,还是十六岁的天真少女模样,或许有人暗中视我如同妖孽,我早已习惯了宫人看我时恐惧和诧异的眼光。

    赵王朱高燧是我亲生的孩子,十八年来却是湖衣一手养大了他。

    我眼泪滑落,抓住他的手说:“皇上不要忘记,当初承诺过我,无论燧儿以后做了什么事情,请都不要伤害他的性命,放他一条生路。”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说道:“我不会忘记的,你不要担心。”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我将头靠在他胸前,很快我就会失去一切感知,他身上淡淡的草原上青草的味道,还是那样亲切熟悉,在这最后一刻,竟然让我有了一丝依恋的感觉。

    如果我现在不说出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去握他的手,他感觉到我的努力,反手抓住我,十指紧紧相扣,说道:“蕊蕊,这么多年了,你还恨我吗??”

    我轻轻摇头叹息道:“我早就不恨你了,是我对不起你,起初……在宝云阁那天晚上……我真的不应该摔了那合卺的酒杯,如今我要先你走一步了。我只有一个问题,你现在可以回答我吗?”

    我曾经问过他,谁才是他心中最爱。

    他摩娑着我的发丝,语带哽咽说道:“你此时此刻还要再问?我心中最爱是你,不是青青。”

    那个和林希长得一模一样的青青,让朱棣魂牵梦萦一生的青青,居然还不如我在他心中的地位。

    我微笑说道:“我知道你是在骗我。”

    他眼泪无声而落,滴到我的脸上,凉凉的。

    “小野猫,小傻瓜,我告诉你,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我看着他,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我点点头说:“你说吧,我在听。”

    他看见我的瞳孔已经无法再凝聚光线,急速说道:“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常常做一个梦,梦中那白衣女子对我说,她是我的爱人,我曾经答应过她,生生世世都要和她在一起,她可以为我而生,为我而死……”

    我震惊得连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

    “你梦中那白衣女子,是否和青青有着相似的容颜?”

    “正因为如此,你看到温柔的青青,就不可抑制地爱上了她?想要一辈子保护她?”

    所有的一切豁然明了,不必再问下去,我已经知道我面前的朱棣是谁。

    他就是顾翌凡,我曾经誓死相随的顾翌凡,深爱林希的顾翌凡。

    即使他成了朱棣,他也没有忘记林希的模样。

    我穿越而来变成了唐蕊的样子,顾翌凡根本认不出我就是他最爱的那个小名蕊蕊的林希。而我犯了和他同样致命的错误,真正的顾翌凡并没拥有顾翌凡的面容。

    真正的爱情,本来就是灵魂的交汇。

    二十三年来,顾翌凡就在我的身边,我居然毫不知情。

    我想念了他二十三年,自责伤心愧悔无奈,却折磨了他二十三年。

    为什么?

    为什么?

    上天要对我和他如此残忍?

    “朱棣,翌凡,我爱你,我舍不得离开你,希望我们来生不再如此错过。”

    这句话,我却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映入我眼中的最后一幕是朱棣血色全失的苍白面容。

    我依稀听见电话铃声大作,从睡梦中惊醒。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我的枕头湿了好大好大的一片?

    惶惑中接起电话,是羽珊的声音!我没死?我在哪里?我怎么了?

    羽珊说:“约你打网球你忘了?快起来!八点了!”

    我懵懵懂懂地说:“不是毕业论文答辩?”

    她说:“你是睡糊涂了!论文答辩是明年四月下旬,现在九月初,还早着呢,快过来啊!”

    我挂下电话,脑子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打电话给顾翌凡。手机居然接通了!

    他温柔的嗓音传来:“蕊蕊,有什么事?”我心头的千均大石落下。

    蓦然明白过来,我这二十三年的穿越之旅,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

    但愿梦境永远不要变成真实。

    我急急说道:“翌凡,你答应我,不准去加拿大,不准坐飞机,不准离开w城,不准离开我。”

    顾翌凡在电话那头轻笑:“好,我都答应你,说完了没有?”

    我说:“还有,我马上要见到你。”

    他似乎很意外,停顿了一下说:“好,你在家等着我,我马上来接你。”

    我一定要顾翌凡带我去长陵,那里是永乐大帝朱棣的陵墓。

    我手捧着一束淡黄|色的野菊花,轻轻放在陵前。

    走到博物馆时,美丽的讲解员正用流利标准的普通话讲述着:“这是朱棣生前最喜欢的一只陶瓶,但是工艺并不精美……”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陶瓶手工拙劣,正是我一时兴起,想起在w城的陶吧里玩泥巴,做了个雏形,命人烧制出来的东西!

    如果说那些有关朱棣的历史都是来自我脑海里的知识,那么这个我亲手所制的陶瓶又作何解释?

    在我所学过和探究过的知识里,从来都没有这个陶瓶的存在。我不可能凭空臆想出它来。

    朱棣身边,是否真的曾经有过一个我?

    数年时空的穿越,难道只是灵魂出窍的一瞬间?

    宇宙的力量真的如此奥妙无穷?

    长陵的天空一片蔚蓝,野菊花的香气随风飘散。

    身边的顾翌凡,正在冲着我微笑。

    我们拥抱在一起,我尽情享受着在他怀中的甜蜜与温暖。

    无论过去、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应该把握现在的一切。

    我们的爱情,亲情,友情,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

    这些都值得我们去珍惜。

    榆木川上觅落花(某叶子窃窃的把这个当成花落真正的结局)

    永乐二十二年,七月十七,庚寅日。

    北国七月的天气,依然如同暖春,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由蒙古返回中原,众多明朝将领、兵士兴高采烈、士气高昂,他们经过了数月的征战,一举将鞑靼歼灭。

    据史载,此次朱棣御驾亲征之后,“至答兰纳木儿河,弥望荒鹿野草,虏只影不见,车辙马迹皆漫灭”,“山谷周回三百余里,无一人一骑之迹”。

    朱棣五次亲征鞑靼后,北蒙古终于消失远遁,塞北荒原上从此惟一高高飘扬着的,便是明朝皇帝的五彩九龙旗帜。

    榆木川,恢复了草原的宁静与和谐。

    蔚蓝色的天幕下,是一大片漫无边际、肥美丰沃的碧绿草原,山野的风吹过茂密的草,草叶随风摇曳。

    两匹深褐色的高大骏马并辔低头吃草,它们身旁不远之处,一名年纪二十上下的绿衫女子面带微笑,细心寻觅着草丛间一簇簇零星的小野花,那些野花多是蓝紫之色,却散发出异常馥郁的芬芳。

    她采摘了一大束野花,直起腰四处张望,眸光落在一名身着淡紫锦衣、正举目远眺的男子身上,向他身后悄悄走过去。

    那男子仿佛毫无察觉,待她走近身后之际,霍然转身将她的手捉住,举止温柔亲密。

    她惊呼了一声,野花虽然美丽,花叶上却丛生密布着一根根小棘刺,那男子只顾握住她的纤纤素手,却不料花刺将他的指端刺破,顿时沁出一颗颗小血珠,她神情担忧,急忙用绢帕替他擦拭血迹,一边嘟囔道:“棣棣,你不知道野花有刺,会扎破你的手吗?”

    那男子嘴角泛起一缕笑意,看着她替自己细心包扎,说道:“若是害怕花刺,就永远采摘不到花儿了!”

    他的眼眸呈现淡淡的紫色,带着几许神秘和幽邃的气息,身形高大挺拔,面目柔和俊朗。

    他低头注视着那绿衣少女的深情眼神,如同一个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少年注视着自己的初恋情人。

    他亲昵信任的语气,如同一个相濡以沫多年的丈夫,对妻子极尽温柔呵护。

    他抚摸那少女细密黑发的动作,如同一个慈爱的父亲,时刻关注着与他血脉相连的女儿。

    那少女紧紧依偎着他,眷恋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的年纪虽然看上去相差甚远,但是任何人看到他们,都会感觉到他们是一双无限甜蜜与和谐的情侣。

    一望无涯的绿色大草原上,有一条静静流淌的支流。

    那男子伫立河水畔,遥望军营中迎风飞舞的龙旗,淡紫色的眼眸中现出万丈豪情,说道:“从此以后,漠北终于可以太平无事了!朱棣一生征战,能有今日,此生再无遗憾!”

    她将那束野花轻轻放在河流畔,美丽清澈的大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哀愁,扑入他怀中,说道:“棣棣,今天是史载永乐皇帝驾崩之日,我们……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

    他将手中摘下的一朵浅黄|色小野花插在她的发髻旁,轻声安慰道:“蕊蕊,不要怕,我们既然许诺了生生世世,无论是朱棣,还是顾翌凡,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她低垂下头,将右手举到他面前,说道:“这枚戒指,如今用不着了,你帮我摘下来吧!”

    他顺从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将那枚戒指取下。

    她接过戒指,深深凝视了它一眼,毅然将它抛弃丢入那条河流之中,河水深不见底,水流湍急,这一丢弃决不可能再取回,她眼看着那枚戒指被水流冲走,反而流露出坚定释然的神情,对他说道:“无论生死,我都跟随着你。”

    他眼眸中闪现宠溺的笑意,姿态优游舒适,轻轻躺倒在柔软的草地上,看向她嫩若婴儿般的面颊和红润的双唇,说道:“蕊蕊,与我相伴此生,你可曾后悔过?”

    她坐在他身侧,摇一摇头,顽皮答道:“或许曾经后悔过,可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果没有来到明朝,没有遇见棣棣,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

    他以手为枕,注目天际浮云,缓缓合上双眸,说道:“蕊蕊,现在能够告诉我,后世会如何评价我吗?”

    她思虑片刻,眼圈微红,说道:“功过兼而有之,有所得,亦有所失。可是你的过失却都是因为我……吕婕妤她或许根本没有谋害我,只是后宫?br />

    花落燕云梦第5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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