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燕云梦 作者:肉书屋

    花落燕云梦第49部分阅读

    同陌路之人;永乐元年到永乐四年,我一直昏迷不醒。他见我闷闷不乐,问道:“怎么了?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

    我轻声问他道:“我不是为这个,你为什么这些年都不肯为自己过生日?”他眸中光影幽邃,说道:“没有你在我身边,我过什么生日?还有三天,你要想送我礼物,还来得及。”我见他如此胸有成竹断定我会送他礼物,忍不住故意说道:“我才不会送礼物给你!”他神情严肃,压低声音道:“真的不送吗?”我注目场中舞姬,忽然发现其中一人正是吕婕妤,她的舞姿轻盈优美,似乎受过相当好的宫廷舞蹈训练,她身穿着淡紫色的舞蹈服装,有意做出种种高难度的动作,吸引了不少追随欣赏的目光。她将数柄折扇从空中循环抛弃又落下,稳稳接在掌心中,丝毫不乱,折扇增加到第五把的时候,众人齐声喝彩,朱棣本来关注着我,听见喝彩声,向场中看过去,赞道:“好。”吕婕妤似乎听见了他的称赞,向他展示了一个美妙的屈膝礼,珠唇含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向他看过来。朱棣不好声色,与宫中妃嫔始终保持着距离,对吕婕妤的暗示似乎并不在意。我早已看出她对朱棣暗含情意,这位来自朝鲜的女子的确是天生丽质的美人,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万种。我心中明白,有意倚向朱棣怀中,仰头说道:“棣棣,你喜欢什么样的礼物?”他立刻低头微笑,伸手拥住我道:“只要是你送给我的,我都喜欢。”我微微噘嘴道:“你喜欢的东西,都是淡紫色的吧?”他紫眸中光芒闪动,似有所悟。恰在此时,吕婕妤的折扇倏地从空中落下一把,“啪”地一声摔落在地毯上,一把折扇坠落后,她立刻乱了阵脚,舞步和手的动作衔接不上,那些折扇很快就纷纷坠落下来。她眼含热泪,跪地面向朱棣叩首道:“臣妾失手,今天在皇上面前露拙了……”朱棣神情平静,毫不在意道:“朝鲜的舞蹈与中国果然不太一样。

    据朕所知,朝鲜国王宫里并不常用你这种颜色的衣服,朕倒觉得她们的大红色更赏心悦目。”吕婕妤并不笨,她听出了朱棣隐含的话意,叩首道:“臣妾遵旨,以后一定记住更换红色舞衣,再来给皇上献舞。”她们退下后,小晋王朱济熺有心讨好他,上前说道:“谢皇上赐赏歌舞,朝鲜舞蹈果然精彩绝伦、与众不同,朝鲜美人都是天姿国色。”朱棣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如果喜欢朝鲜女子,朕给你们每人赐赏一名带回王宫去。”诸王听见他说赐赏朝鲜能歌善舞的美人,大多表示出欢欣喜悦之色,叩首谢恩。宁王起身出列,说道:“臣弟多谢皇上,只是臣弟这些年一直居住在南昌郊外草庐中,恐怕她们住不惯,唐突美人。”

    朱棣唇笑意凝固,说道:“朕听说你那南昌郊外草庐排场早就胜过了官员宅第,你如果担心美人住不惯,不如搬迁回南昌,朕给你建造一座新王府。”我隐约觉得气氛不对,抬头见诸王都收敛了神色,不敢接话。宁王毫无惧色,仍然摇头,眼中带着恳求之意说道:“皇上,臣弟不要新王府,更不要封赏的宅第,臣弟的王号受之于父皇,只求有生之年能够回到大宁,即使不为王侯,做个平民百姓亦可!”朱棣淡然道:“你怎么又提起这件事情?朕四年前曾经告诉过你,大宁都司俱已内迁,边疆平安无事,不必浪费兵力镇守。倒是南昌地处中原,位置险要,你在那里正好合适。”他的话听起来句句都是实情,细想却毫无道理。北蒙古对明朝的威胁从来都没有解除过,将大宁都司内迁意味着大宁防卫的松懈,非常危险;反观南昌,虽然邻近湖广,在和平年代,根本无从谈起“位置险要”四字。这一切不过是他阻止宁王回到大宁的借口而已。兵权尽释的宁王朱权请求他让自己返回大宁,无非是思念故土,并没有别的图谋。朱棣有负当初“中分天下”之约,一定担心宁王暗中不肯就此罢休,宁王的智谋和能力都不在他之下,大宁比北京地势更辽阔,北面的蒙古“兀良哈”族,正是当年的“朵颜三卫”,如果宁王回到大宁,召集起这些旧部占地为王,朝廷并不容易控制住他们。

    因此,他绝不可能答应宁王的要求。史载朱棣登基后,连续做了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是将宁王徙封于南昌,远离大宁;第二件事是将大宁行都司迁移至保定;第三件事是割大宁之地。他不惜削弱北部边防力量,以防止宁王与自己争夺皇位,却必定会因此付出沉重的代价。在蒙古地区脱离中原政权控制的时期之内,大宁是明朝边防的战略要地,当时大宁与宣府、辽东并列成为抵御北蒙古袭击的第一道防线,早在朱元璋统治的洪武时期,他就命徐达西自古北口、东至山海关修筑关隘一道,作为第二道防线,设大宁都指挥司及大宁左、中、右三卫,洪武二十四年宁王就藩大宁时,又增置卫所十余处、设立儒学。控制大宁,对于制约北蒙古是十分必要而且关键的,在朱棣下诏拔大宁至保定后,大宁几乎成为一座空城,朱元璋经营大宁的一番心血全部付诸东流。辽东到宣府的防御线被切断,朱棣随后又将原就藩开原的韩王朱松改封平凉、辽王内迁广宁、谷王内迁宣府,固然解除了他们对皇位可能构成的潜在威胁,却大大削弱了北边的防卫力量。新都北京靠近前线,大明天子镇守边关,朱棣的威名远扬塞外,可保北京无虞,而他的后代子孙却未必能够担负这个重任。我见他如此断然拒绝,不由低声说道:“内迁大宁,未必是上策!”朱棣脸色微变,示意我不要在诸王面前多言,我环视殿中,将话压了下去,准备晚间回到紫宸宫内再与他辩论。宁王见他一口拒绝,不再请求回大宁,说道:“臣弟如今只求清闲无争的生活,如果大宁不需要臣弟了,皇上能否将臣弟徙封苏杭?就做钱塘王也好,能够耳听潮声,夜观明月,臣弟与愿已足!”这个要求朱棣更不可能答应。苏州、杭州靠近京师金陵,他一直有长驻北京的打算,正隐隐担心金陵被人乘虚而入,决不可能将“危险”的宁王封藩在苏杭。他依然淡淡道:“苏杭之地怎及得上南昌?你安心住在那里,不必多想了。”

    宁王眉宇间浮现无奈,低叹了一声,归座坐下,不再提任何要求。朱棣举杯说道:“来,朕再和你们喝一杯!”诸王见他谈笑如常,紧张的气氛又缓和下来,继续欣赏宫人弹筝,殿中恢复了和谐安宁的气氛。他们出宫之时,宁王对身边内侍说了一句话,那内侍飞快走近我和朱棣道:“禀皇上、娘娘,王爷说前不久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架宝琴,献与皇上和娘娘观赏。”朱棣不以为意,说道:“蕊蕊,你喜欢琴吗?”宁王有意将那一架为我特制的琴说成是无意中寻获的宝琴,我深感他用心良苦,说道:“喜欢。”朱棣对那内侍道:“让他送到紫宸宫去。”晚间,几名内侍将琴抬进紫宸宫,我掀开遮掩宝琴的红布,心中不禁暗暗赞叹。公元1977年,美国向太空发射的寻找外星人的太空船,选用了中国古琴曲《流水》制成的金唱片,那琴曲的演奏用琴便是这张被称为“明代第一琴”的旷世宁王琴“飞瀑连珠”。史载“飞瀑连珠”为明代四琴之首,海内仅此一张传世宁王琴,琴面上涂着大漆,大漆下为朱砂红漆,再下面是纯金研磨所制成的底漆漆灰,散布着排排细密的“断纹”,断纹为“小流水断”间杂“梅花断”。我俯身迎着光亮,只见琴腹内板上镌刻着一行小字:“皇明宗室云庵道人亲造中和琴”,字迹细密,几乎看不见,如果不是知道历史对宁王琴的详细描述,我根本不可能找到这行小字。当年那个豪气爽朗的宁王,如今已是“云庵道人”,这张宝琴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纪念品。我伸手抚动琴弦,声如清泉流水,音如冰玉相击,其音质之美无法形容。朱棣步履轻快,从外殿踱步而入,聆听我拨弄琴弦,赞道:“好!”我心中有事,站起身对他道:“我有话对你说。”他点头默许,静静等待我开口。

    我不再犹豫,将我所知道的历史情况、弃大宁的得失、对后世可能产生的影响都对他说了一遍,然后道:“内迁大宁都司,其弊远远大于利!诸王未必有你所想像的那种野心,你的敌人是北蒙古人,不是他们!”他凝神看着我,说道:“你是为了宁王才这么说的?你想让我将他封回大宁去?”我见他神色微冷,心知他又有所猜疑,说道:“我不是为了宁王!无论你是否让他回大宁,都不应该将大宁抛弃,先帝建设大宁花费了那么多心血,你不觉得轻易失去边防第一道防线很可惜吗?”他淡淡道:“没有什么可惜的。‘控四夷以制天下’,我迟早会将蒙古征服,到时候鞑靼、瓦剌、兀良哈,东北西北都会在大明控制之下,有没有这些防御都不要紧。”我见他如此自信,摇头说道:“棣棣,你不能太轻敌了,北蒙古的骑兵彪悍,地域广阔,控制他们,不是你所想像的那么容易!”他走近我,伸手揽住我的纤腰,说道:“天晚了,我们不说这些好不好?我累了,给我捶捶肩膀吧……”紫宸宫中纱罗轻掩,轻风自轩窗外透入,将烛火吹得明灭摇晃不止。他端坐于桌案前,专心致志提笔书写《圣学心法》,我将烛火熄灭,移开夜明珠上的纱罩,数颗明珠散发出淡黄|色的明亮光华。侍女送进两盏冰好的梅汁,我接过一盏轻轻放在他手旁,他见我来到身边,接过梅汁,含笑饮下一大口,说道:“过来。”我在他身旁坐下,他将梅汁送到我唇边,看着我喝下一口,忍不住微笑着用手指替我拂去唇边的残渍。我痴痴凝望着他,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传的感觉,他的侧影依然英俊秀逸,明朗的面容依然年轻如昔,他即将度过四十岁的生日,看上去仿若刚过而立之年,我们经历了重重苦难、历尽数年折磨,终于能够安宁地生活在一起,享受这难得的温馨和甜蜜。我伸手替他按揉肩膀,问道:“写了这么久,你累么?”他唇边扬起一抹轻笑,摇头道:“不累,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会觉得累?刚才偷看我半天了,你在看什么?……还以为我不知道!”我软软倚靠在他胸前,娇嗔道:“我只是想起以前的事情,还有你现在的年纪……”

    他剑眉微簇,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佯怒道:“难道你觉得我老了么?还是我这些时候忙于政事冷落你了?”我在他怀中左右侧身躲闪,笑道:“我是想说,你一点都不老!”他含笑亲吻我的脸颊,凑近我耳畔低声道:“今天有术士进了数枚仙丹给我,言道极为补益身体,服用后能够青春永驻,你想让我服用试一试吗?”那些“术士”炼制仙丹,谎称延年益寿,贡进献与他以讨圣心欢喜,实际大多在炼丹炉中炼化而成,含有铅、汞等有毒物质,大大有害身体。我急忙阻止他,认真说道:“不许吃!那些仙丹都是有毒的,汉唐许多皇帝都因服用仙丹而殒命,我不许你吃!”他开心笑道:“原来你这么紧张我!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哪里用得着服用这些大补之物!”

    我惟恐耽误他写书,悄悄离开他身旁,却见他正继续向下写道:“……朕缵承大皇考太祖高皇帝鸿业,即位以来孳孳图治,惟任君师治教之重,惟恐弗逮。切思帝王之治,一本于道。所谓道者,人伦日用之理,初非有待于外也……”轻纱后仿佛有一个人影闪动,见我们亲密之状,又悄悄退了回去。我感觉到异样,从朱棣怀中站起,抬头问:“是谁?”一名小内侍从淡紫轻纱后探头走出,是伺候朱高燧的贴身小内侍黄俨,他进殿跪在地上,说道:“回皇上、娘娘,赵王殿下已经安睡了。”他服侍朱高燧十分尽心尽力,此时专程前来禀报这句话,倒让我觉得有几分奇怪,说道:“你有什么事要说吗?”朱棣抬头见是他,略带不悦之色道:“深更半夜,你不留心照看着赵王,到朕这里来做什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明日再说不迟。”黄俨急忙叩首道:“奴才绝不敢对小殿下有半点疏忽,只因宫中有件事情,奴才不敢拖延隐瞒,不能不前来禀告皇上。”言毕,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说道:“请皇上和娘娘御览。”他没有停笔,淡然道:“先呈递给娘娘看。”黄俨不敢有违,走到我面前。我接过信,取出那张散发着清香的纸笺,轻轻一瞥,看见那笺上所写的内容,不由吓了一大跳,那纸笺上分明是男子笔迹,上书一首古代琴歌《凤求凰》,歌中蕴涵无尽隐约缠绵之意,词曰:“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徬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我见那字迹十分熟悉,心念微动,将桌案上太子朱高炽所书写的奏折翻出,果然和纸笺上的字迹一模一样,顿时明白兹事体大,湖衣性情温柔稳重,管束六宫并不像徐妙云那般严谨,黄俨深夜前来紫宸宫,要揭发之事必定非常“特别”,而且极有可能与太子朱高炽有所关联。我向朱棣看了一眼,见他专心写字,并未注意我们,示意黄俨跟随我走到殿外。黄俨静静留心跟来,近前低声道:“禀贤妃娘娘,这纸笺是宫人从坤宁宫何婉侍房中无意拾来交与奴才的。何婉侍原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与太子殿下关系亲密……今年三月皇宫举行春祭大典之时,何婉侍晕倒在殿中,奴才听说她是有了身孕,后来太子殿下命太医暗中动过手脚,将此事遮掩过去了……”我听他说完,立刻明白他是前来揭露朱高炽与何婉侍的“j情”。金陵皇宫内除了湖衣和我之外,朱棣赐予正式名份的妃嫔仅有几位朝鲜美人。何婉侍顶多只能算是“宫人”,算不上他的妃子,一批批的花季少女企盼着君王恩宠和回顾,青春和美貌就在一天天的等待中逝去,寂寞孤独,直到老死,或许有些人,一生一世都不曾拥有过爱情。然而,她们对爱的渴望和所有正常的少女一样。但是,朱棣两年不在金陵,如果黄俨所言是真,何婉侍的身孕从何而来?是谁胆敢在皇宫内暗渡陈仓?此人又如何能够混进皇宫、与宫人暗通款曲?“y乱宫廷”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如果皇帝残忍一些,株连之人必定成千上万,嫔妃本人也会被处以可怕的极刑。最有机会接近她们的人唯有东宫太子朱高炽,久旷的青春美貌宫女与年轻英俊的太子之间即使发生一些暧昧也很正常,那封情致缠绵的“情诗”,更加重了此事的可信度,朱棣对朱高炽并不看重,如果让他得知此事,一定会大怒。但是,据我所知的历史,朱高炽并非好色之徒,他温良恭顺,对朱棣十分畏惧,绝不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我思索片刻,问黄俨道:“你可知道,编造伪证、诬陷东宫是杀头的大罪?如果皇上查明真相,你可知道后果?”黄俨神色恳切,不停叩首说道:“娘娘,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嫡出长子,奴才纵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诬陷太子,这封信确实是从坤宁宫何婉侍处搜捡来的,奴才不认识字,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何婉侍暗中堕胎一事,娘娘可去太医院打听询问,便可知真假。”

    我心中暗自转念,黄俨似乎并不忠诚于太子,他是朱高燧的贴身内侍,或许暗中存有私心,期望朱棣改立太子,让自己地位更加稳固。我有意轻咳了一声,对外殿宫人道:“你们都退下吧!”黄俨见我屏退左右,看我一眼,径自低头靠近,轻声道:“奴才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我目光平和,看着他道:“你说吧,没有关系。”他果然说道:“娘娘与皇上鹣鲽情深,圣眷隆重,早该立为皇后了!奴才跟随赵王殿下数年,小殿下聪明伶俐,肖似皇上,理所应当承袭皇上基业,太子、汉王皆是无行之人,娘娘何不借此机会……”一切果然如我所料,黄俨对朱高燧一片忠心,却难免有所偏向,见朱棣对幼子十分宠爱,内心希望能够借助他的偏宠,让朱高燧成为日后的皇帝,朱棣有意无意间的行为举止,显然影响到了这些宫中内侍们的想法。我有心将此事压下,沉默片刻对他说道:“你先回去,用心照看燧儿,我们绝不会亏待你。还有,记住不要将这些话传到皇上那里去。”

    黄俨忙道:“奴才遵旨。请娘娘放心,奴才对天发誓,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小殿下,若是小殿下伤了半根毫毛,奴才甘心受死!”我见他说出这些话,微笑道:“你去吧。”我将那封书信夹藏在外殿琴房一本古琴谱之内,朱棣很少翻看我的书本,藏在这里应该不会被他发现。走进内殿,他放下笔,向我问道:“什么事?”我随意遮掩道:“没什么,不过是你的那些后宫嫔妃之间的小事……”他神色略变,突然站起身道:“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今天既然提起后妃,我倒想起来了。”我手执轻罗小扇,依偎在他身旁替他轻轻扇风。他握着我的手,缓缓说道:“安南公主陈天卉因避难不敢回国,一直留在金陵,朝臣进谏说,她长住在皇宫内名不正言不顺,要我降诏册封她为昭仪。”陈天卉正是当年那位声音娇滴滴的安南公主,我假装无所谓,“哦”了一声。他轻描淡写道:“你若不介意,我明天就册封她了。”

    我心头郁闷无比,离开他身边向窗前走去,一边说道:“既然如此,你还问我干什么?”他的紫眸中带着温柔促狭的笑意,轻轻说:“小野猫又吃醋了!”我低头道:“我是野猫,安南公主一定很美丽温柔了!”他轻笑道:“我原本没注意她,你既然问起,下次我可要仔细看看。”我没有说话,眼圈微红。他立刻收敛了调笑的神色,抱紧我道:“别哭……是我错了,不该有意逗你玩。封她为昭仪不过是权宜之计,以免外邦猜疑。她是安南国王独女,安南子民一定日夜盼望她回去,汉王和丘福出征安南也该回来了,等安南臣服,我就送她重归故里。”

    我伤心落泪,并不理他。他万般无奈,靠近我柔声劝哄道:“不要哭了,我心中不想再册封任何人,以后不许说我的后宫嫔妃……我只有一位夫人,不会再娶了,我只是哄你玩的。”我拼命捶着他的肩,呜咽着说:“坏人,故意骗我……”他微微一笑,哄道:“蕊蕊,宝贝蕊蕊!”我嘟起嘴道:“别碰我!”他的脸上带着开心的神色,将我轻轻拥入怀中。次日清晨,我从睡梦中醒来时,荷儿急忙靠近我道:“娘娘,皇上今天起得早,问奴婢娘娘每天都做些什么,奴婢回说娘娘不过是写字、看书、弹琴之类,皇上很开心,说去琴房看看……奴婢见皇上去琴房的时候还带着笑,出来时候手中拿着一张纸笺,带着怒意走了!”我急忙穿衣坐起,问道:“那纸笺在哪里?被他拿走了吗?”心中却暗暗叫苦,我原本以为将那张《凤求凰》琴歌词谱放在琴谱中很安全,却不料朱棣一时心血来潮,居然关心起我的行踪来,他绝不可能不认识太子朱高炽的字迹,我想遮掩此事,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让他给逮个正着。

    荷儿点头道:“皇上拿在手里呢,奴婢只是觉得皇上的神情有些异样……”我匆匆下床梳妆,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谨身殿前。殿前小内侍一个个肃然垂手而立,不敢稍有懈怠,郑和侍立在殿门处,神情忧虑,微微侧身,留意着殿中动静。他见我走近,低声道:“娘娘,皇上今日未上早朝,一早就宣诏太子,奴才不知是什么缘故。”我心中焦急不已,担心他们父子之间有所误会,悄悄向内张望。谨身殿内,太子朱高炽手中拿着那张纸笺,垂首而立。朱棣紫眸含怒,冷冷凝视着他,说道:“仔细看看,纸笺上琴曲可是你亲笔所写?”朱高炽不敢抬头,声音微微颤抖,伏地轻轻叩首,说道:“那琴曲的确是儿臣所写……是儿臣行为不端,儿臣知罪了,请父皇责罚。”朱棣神情冷漠,说道:“朕以为你们母后贤德,足以训导你们长大成|人,一向对你们兄弟疏于管教,却不想你们竟然成了无父无君之徒,朕长住北京之时,你在金陵皇宫内,想必做过不少此等事情了?”

    朱高炽含泪说道:“儿臣仅此一事有逾宫中规矩……”朱棣怒声道:“竟敢私自觊觎紫宸宫中人,无德无行,不配为太子!你胆敢再说一遍,朕立刻废了你!朱高炽见他提及“紫宸宫”,顿时怔住,低声啜泣,却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

    我急忙举手推门闯入殿中,几步冲到朱棣面前,抢过太子手中纸笺,说道:“琴歌纸笺不是太子写给我的!是奴才们从宫中拾来的,昨天晚上才交与我!”朱棣眸光闪烁,略怔了片刻,向朱高炽淡淡说道:“你如何对朕解释?”朱高炽如梦方醒,拭泪说道:“这琴歌是儿臣私下在东宫与妃嫔戏笔,儿臣决不敢觊觎紫宸宫,所求之凰绝不是指母妃……”朱棣神色稍缓,仍是冷冷质问道:“宫中戏笔,怎会落入奴才手中?身为东宫太子,如此随意妄为,你下去吧,去佛堂思过三日。”

    朱高炽急忙叩首,怯怯退出殿外。朱棣眼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眸光中神色复杂无比。我走近他道:“差点冤枉太子了吧?”朱棣凝视着我,轻声道:“你可知道我看到那琴曲时有多生气?太子自己并非全然无错,夫妻闺房戏答之诗词,怎会随意乱放,落入奴才手中?如此粗心大意,我怎能放心将大明江山交给他!”我微微嗔道:“你事事都如此紧张多疑!我们所看到的事实,并不一定就是真相,有时候我们的眼睛和耳朵也会欺骗我们。”他抚摸着我的发丝,紫眸中带着一丝歉疚,说道:“我当然不会疑你,万事有过一次教训就够了,绝不可以再犯同样的错误。他在东宫内胡作非为我都可以不管,倘若他对你有非分之想,你让我怎能安心?”我道:“你以为他们都和你一样,对我……”他微笑道:“不是我妄加揣测,谁让你永远都是这副长不大的模样?昔日三哥、六弟就不必说了,纪纲、李景隆都仰慕你的风华。”我见他心情好转,说道:“你明明就是不喜欢太子,如果是燧儿,你会这样对他吗?偏心的父亲!”他握住我的手,紫眸中掠过一丝犹豫,说道:“蕊蕊,炽儿不适合东宫之位,我想改立……”我急忙打断他道:“不要说了!废立太子非同小可,他性格虽然不够刚硬,但是治世需要仁君,如果你真心爱护燧儿,就不要将他放到风口浪尖上去!”他神情略带忧郁,似在思索揣度我的话意,环顾谨身殿,眸光落在那个金光璀璨的御座上,叹息道:“的确是风口浪尖,为了这个位置,我们曾经错过了那么多岁月、失去过那么多珍贵的东西……”我见他如此,心中想到云蒙山中未成形就流产的小胎儿,眼泪刷地涌出来,伏在他胸道:“那些往事,你不要再提了!”他拥紧我道:“蕊蕊,我会保护我们的孩子,我绝不会让他站在最危险的地方,绝不会给任何人机会伤害他!”我抬头问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他目视窗外,缓缓道:“我想好了,择日册立张妃之子瞻基为皇太孙,希望燧儿能够平平安安长大成|人。”我终于放下心来,朱瞻基是朱高炽与太子妃所生长子,朱棣立其为皇太孙,无疑使东宫的力量更加稳固,群臣惟恐他改立赵王朱高燧的担忧与谣言不攻自破。黄俨等一心拥立朱高燧的内侍若见朝中大臣心向太子,必定不会再生波澜。距离朱棣的生日之期越来越近,湖衣如今主持六宫之事,早就命各司太监、宫女齐心协力置办朱棣的生日庆典“万寿圣节”,想方设法让他开心度过这个生日,离正日尚有三天,宫中早已歌舞阵阵,四处洋溢管弦之声。我冥思苦想历史记载朱棣喜欢什么,准备给他一些“惊喜”,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好玩的节目,暗中将计划告诉郑和,让他悄悄协助我安排侍女完成演练,他十分尽心,亲自督导那些侍女们练习。我看完了他们的练习彩排,见一切有条不紊,远远超出我所想象的效果,高兴不已,对郑和道:“很好,辛苦你了!”郑和微笑道:“娘娘深知皇上心思,奴才不过是依照娘娘吩咐安排打点,希望皇上能够寿典当日能够喜欢。”朱棣生日当天清晨,我用发丝轻轻拂动他挺拔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他被我惊醒时,我向他娇柔说道:“棣棣,生日快乐!”他微微一笑,说道:“我喜欢这句话,比那些万寿无疆之类动听多了,今天有什么礼物给我吗?”我故作不知,说道:“没有!”

    他似乎并不觉得失望,笑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有没有礼物都不要紧。”正午时分,我们携手坐在殿前,太子和朱高燧依次叩首后退于外殿,与群臣坐在一起。湖衣袅袅婷婷近前,向他行礼道:“臣妾恭贺皇上万寿圣节,圣体安康,寿与天齐!”其余嫔妃依次上前,躬身拜倒,说道:“臣妾等恭贺皇上洪福齐天,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鼓乐声起,郑和向我暗暗示意,我伸手蒙住他的眼睛,说道:“先等一等,过一会我再让你看。”他嘴角漾起笑意,说道:“又和我玩什么新花样?”我放开手,说道:“好了,看看我送你的礼物吧!”他睁开双眸,见殿中一排排侍女装扮成卫兵模样,郑和指挥若定,训导她们排练一幕幕海战、陆战演习情景,立即流露出开心的神色,大声赞道:“好!”我见他表情欣悦,问道:“这些娘子军比起你的百万大军如何?”

    他紫眸中闪烁着光彩,说道:“虽然是虚拟情景,战法却值得借鉴,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吗?”我见他颇有兴趣,便对他一一讲说那些阵法从何而来,他尽情观赏,听得开心无比,不禁揽住我道:“这些年来,我身边就有现成的军师,我竟然丝毫不知,是不是该罚?”我将一杯酒送到他唇边,笑道:“当然该罚,先罚一杯寿酒吧!”他微笑仰头,一饮而尽。太子、太子妃及众妃嫔退至殿外欣赏歌舞之时,一名小巧玲珑的异族装扮女子慢慢走进殿中,向我们行礼道:“臣妾昭仪陈天卉,参见皇上和贤妃娘娘,恭祝皇上万寿无疆!”原来这少女就是他昨日册封的安南公主陈天卉,她年约十七八岁,容颜秀美、楚楚动人。朱棣专心观赏舞台上军阵,随口道:“赐起。”我对她道:“安南公主不必如此多礼,快起来吧。”朱棣见我说话,微微转移视线,向她看了一眼,温和说道:“你是大明的贵客,朕虽册封你为昭仪,你不必和她们一样过于拘束宫规。待安南平定,朕就送你回安南去。”陈天卉叩首退下,脸色微变,说道:“多谢皇上,臣妾遵旨。”我微觉诧异,常人听说自己不必再寄人篱下,能够复返家园故土、安享公主之尊崇地位,应该激动和开心才对,这位安南公主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合常理,却没有深究她为何会这样。陈天卉刚出殿门,几名小内侍带领着一名红衣少女进殿,她走到我们面前,叩首说道:“侄女唐飞琼,恭贺姨父生辰之喜!”她聪明伶俐,依然仿照在青城山中的称呼唤朱棣。朱棣颔首示意,站起身对我说道:“我去前殿,她难得来宫中看望你,你陪着她们一起玩吧!”数日不见,唐飞琼面容清瘦了许多,神情憔悴,明眸中神采暗淡,我觉得疑惑,问她道:“听姐夫说你在家中病了些时候,到底是怎么了?”她低头说道:“没什么,只是担心他……听说安南人喜欢在水井中下毒,他们去了几个月都没有消息,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见她是因挂念朱高煦而致病,安慰她道:“他临去之时不是对你说过让你放心吗?

    他们一定可以得胜回来的。等他回金陵来,一定会向姐夫提亲。”她仍有些许惆怅之意,说道:“姨娘说得是,可我还是放心不下……”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郑和满面喜色,从前殿进来,向我们说道:“娘娘,皇上今天又遇上一桩大喜事了。前线先锋来报,安南国平定,淇国公与汉王殿下得胜回朝,正在班师回金陵的路上!”唐飞琼的愁容顿时一扫而空,急忙站起奔到郑和面前,睁大眼睛,带着惊喜之色问道:“郑公公,这消息是真的吗?”郑和微笑道:“皇上传旨犒赏三军,怎会有假?柱国公大人在殿中也听见了,详细情形大小姐回府后可询问国公,奴才只听见了后面一半。”唐飞琼激动不已,向我说道:“姨娘,是真的!”这场胜仗本在意料之中,我见他们都如此开心,心情也无比愉悦。史载永乐五年四月,丘福、朱高煦、“靖难”旧将张玉之子张辅率兵出击安南,安南国王胡汉充动员全民顽抗,设置重重障碍陷阱,据险死守,但是仍然不敌明朝数十万大军攻击,明军一路所向披靡,历时短短五个月就平定了安南,俘敌竟达二百余万,安南国王及其将相王侯均被捉拿。永乐五年九月,朱棣下诏将安南划归为中国郡县,设交趾布政三司,辖安南十七府,一百五十七县,下诏改封昭仪陈天卉为安南郡主,命安南臣民前来金陵迎接她回返安南郡。二十一世纪的越南国,在朱棣统治的永乐年间,只不过是中国境内一个普通的小小郡县而已。安南大捷后,前来金陵朝贡觐见大明皇帝的各国使者络绎不绝,朱棣更加繁忙。天气将近入冬,我在紫宸宫中替朱棣誊抄《圣学心法》,轩窗外一阵寒风吹来,将我的淡紫衣袖吹起,在砚台旁轻拂蘸上了点点墨迹。荷儿急忙走近替我将衣袖挽起,说道:“娘娘小心沾污了衣袖。若是让皇上看见,又要责怪奴婢不精心伺候娘娘呢!”我低头写字,说道:“他不过是说说而已,怎么会责怪你们?”

    荷儿笑道:“娘娘说得是,皇上看似严肃威仪,对待宫人却都是极好的,每次说要责罚奴婢,只为提醒大家小心谨慎些。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都御下宽厚,奴婢听老宫人们说,经历了几朝后宫,倒难得一见有这样平静的时候。”我不觉停下了笔,问她道:“你整天无事就去探听这些小道消息?那你还听她们议论些什么?”荷儿笑道:“奴婢还听说,朝鲜来的那些美人时常暗自叹息,说如果早知道皇上身边有二位如此出众的娘娘相伴,当日就不该万里迢迢到中国来。”我心中一动,问道:“是不是吕婕妤说的?”荷儿点头道:“娘娘猜得不错,正是吕婕妤。朝鲜美人中独她品貌最出众,又能歌善舞,难免有争宠之心。奴婢们都觉得她一举一动都在刻意模仿娘娘,以讨皇上欢喜,可惜还是力不从心,学也学不像的!”我说道:“我们不用猜测别人想什么了,宫中美人众多,在宫中虚度时日,确实耽误了她们的青春年华,我一直想劝皇上将年纪大些的宫女都赏赐银两放出宫去。”荷儿欣喜不已,说道:“若能如此,就是奴婢们的福气了!”她见殿中无人,又悄悄道:“奴婢前日还听说一件事,汉王最近常常进宫来,有人传说安南郡主与汉王之间关系暗昧……”我回忆起那日寿典之时陈天卉听说朱棣即将送自己回安南时的怪异神色,再想想汉王朱高煦那风流倜傥的邪魅表情,忙道:“你从哪里听说的?此事有几分可信?”荷儿道:“奴婢与安南郡主所住玉萝宫侍女相熟,是她们偷偷告诉我的。因为安南郡主这几日就要回安南去了,她们才敢说出来。”我对她道:“既然人都要走了,以后不要再传说了。”荷儿立刻点头应允。

    第十三章

    祸起萧墙

    紫宸宫内,芙蓉帐暖,玉鼎焚香。淡淡的香气透过纱帐传入我的鼻端,殿外的金自鸣钟轻轻敲击了一下,值守的宫人们都在外间安睡,偌大的寝殿十分寂静。我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神不定,在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轻声问:“棣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带着燧儿去北京?”朱棣微微睁开星眸,面容带着一缕淡淡的倦色,伸手拥我更紧了些,说道:“你想去北京?”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依偎着他道:“我觉得这皇宫气氛很奇怪。”他声音渐渐低沉,道:“我早有此意,只是现在北方天气渐冷,我担心你受不住,等到明年春天,我们一起去,也是时候该让蒙古人知道大明的军防威力了……”我依然睡意全无,忽然听见淡紫帷幔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是荷儿的声音低唤道:“娘娘!”我急忙起身应道:“有事情找我吗?”荷儿神色慌张,匆匆进殿跪地禀道:“启禀皇上、娘娘,安南郡主刚刚在玉萝宫中自缢身亡了!”我不由大惊失色,扑入朱棣怀中。他紧紧抱着我,起身对外说道:“摆驾玉萝宫,朕和娘娘一起去看看。”我们来到玉萝宫前,湖衣与太子妃张如容都在宫门前相候,湖衣眼角含泪,见朱棣前来,盈盈拜倒,说道:“皇上将六宫托付与臣妾,臣妾失察,没有照顾好安南郡主,请皇上恕罪!”张如容跟随跪地,垂首无言。郑和近前叩首,低声道:“奴才查探了详细经过情形,安南郡主之死另有内情,请皇上回谨身殿,奴才再启奏皇上。”朱棣对湖衣道:“你们都回去,此处交与王忠,宣安南郡使节进宫来,一起料理后事,以大明公主之礼安葬。”司礼监王忠急忙上前,应道:“奴才遵旨!”谨身殿中,朱棣听完郑和的密报,紫眸隐然含怒,却沉默不语。我隐隐替唐飞琼伤心,原来一切都与汉王朱高煦有关,何婉侍暗中堕胎一事,是因黄俨心中存私袒护小赵王朱高燧,无意得到太子的情诗后趁机捕风捉影,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企图激怒朱棣废掉太子。却不知真正的罪魁祸首并不是朱高炽,而是汉王朱高煦。朱高煦早在徐妙云卧病之时,他与太子时常出入坤宁宫,与何婉侍暗中相约,致使她珠胎暗结。安南郡主陈天卉,与何婉侍情形大致相同,这个痴情的异族公主,对汉王朱高煦一往情深,料想自己被遣返回安南以后,此生再无缘与朱高煦相见,而且一定会另配他人,因此选择了在金陵自尽。唐飞琼在他征战安南之时,尝尽相思之苦,茶饭不思,直到听闻他平安归来才喜上眉梢,其痴心可见一斑。年纪轻轻的汉王朱高煦,风流倜傥,惹下众多相思情债,颇似年少时的燕王朱棣,朱棣对于这个“肖”自己的儿子,却未必持肯定态度。郑和退下后,我见朱棣依然面色清冷,说道:“汉王的婚事,早该定下了。如果王府中有人管束,或许他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他略微抬头,道:“蕊蕊,你心中一定在想,太子懦弱,汉王骄纵,我没有管教好他们兄弟,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对不对?只有燧儿最合我的心意,可我却不能让他继承我的基业。”朱棣很少会用这样无奈的语气说话,但是他所言的确是实情。封建皇帝最看重子嗣,他自从与我相遇后,就没有与别人的女子发生过亲密行为,太子和汉王都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储君人选,而我们的爱子朱高燧,却因种种原因注定不能成为太子。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如果后继无人,对他而言,自然是一种无法言传的痛。如果没有遇见我,或许湖衣、金疏雨、徐妙锦等人,早已为他生下了许多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不会让他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我低头说道:“太子其实并不差,他可以做一个仁君的。”他淡淡一笑,说道:“如今看来,只有他最合适了。我不会苛求他开拓?br />

    花落燕云梦第4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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