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你是我的劫 作者:肉书屋

    狐狸,你是我的劫第24部分阅读

    ?

    我握着她的手,好奇道:“大姐,你到底几岁了?”

    花叶摇摇头叹道:“三十二了,老了。”

    我惊讶:“你才三十二?”

    花叶侧目:“怎么了?”

    我颓然道:“没事。”花大姐不过比我大五岁,已经俨然以老江湖,老前辈,老大姐的面貌出现了,我……离她也不远了。

    外面噔噔脚步,一个士兵掀了帘子道:“图海将军命全营熄灯。”说罢进到拐角,将灯烛一吹,又噔噔噔的走了。

    帐篷里漆黑一片,愈发觉得冷,我右手刚挽住花叶的胳膊,左手就被人拉住了,心知是谁,缩了缩,缩不动,也不好作出太大响动,便任他拉着。他将我冰凉的手拢在两掌间来回搓动,不时抬到嘴边轻轻呵着气,手,渐渐暖了。眼睛适应了黑暗,我扭头望去,看他晶亮的眸子正一动不动盯着我,心中两难情绪又起。

    不大的功夫,帐篷粗布上映出红光,骤然轰起喊打喊杀的声音,手上一凉,四人一起向门口奔去。狐狸掀了一角帘子,四个脑袋由上至下整齐探出张望,只见到处都是人头攒动,有人举着刀枪奔跑,有人举着火把逐帐查看,营地正中空地上乱腾腾踏着十几匹战马,马上的人自然看不清面目,只听有人在马下高声报道:“禀将军,此营空无一人!”

    那被报之人半晌未语,忽然高声怒喝:“中计了!快撤!”

    花叶身形一动就要闪出,被狐狸一把揪住,花叶怒道:“那正是王辅臣,他想跑!”

    狐狸低语:“莫急,等着。”

    战马纷纷掉头向营外奔去,眼见就要出了木栏,那原本看来空无一人的木栏外侧,忽然有如神兵乍现般窜出无数埋伏的清军,不远山林处雄壮高呼震耳欲聋,更多的火把燃起冲天火光,瞬间将营地围了个结结实实,马群受了惊吓,一阵纷踏嘶鸣,有几匹尥起前蹄,将人摔下地来。偷袭的王军乱了阵脚,一时慌忙四处奔逃,却寻不到突围之路。

    距离太远,人的相貌看不真切,只听一人喝道:“王辅臣速降!”正是图海声音。

    对立马上那人不答他话,举起手中尖长利器,高叫:“拼了!”

    “杀!”双方士兵立时战起,刀剑击火,尘烟弥漫,几处帐篷烧了起来。有十来人突然向我们奔来,我骇的连连后退,惊道:“怎么办?”

    狐狸按住我道:“在此安心等候,我保证没人能近你的身。”说罢飞身出帐,花叶与云风各抽刀鞭,也冲了出去。我紧拽着帐布,从细小的缝隙里观察外面的动静,只见狐狸空手迎上那帮人,腿飞掌出,衣袂扫过之处,瞬间撂躺几人,花叶与云风也左砍右抽,却引得更多的人注意到了这处的缠斗,三人不停脚步,愈战愈远,帐篷二十步内没人了,我的危险已解除,他们离危险却越来越近。

    狐狸战至营地混乱处,纵身腾起,向我处看了一眼,飞腿扫落一员马上猛将,便落在混战中看不清了。我揪着布,揪着心,大气也不敢出,看那中心两匹战马上,正是图海在与王辅臣单挑。看不见地面的情况,只能观望高处的战斗,王辅臣手中拿着一把类似长枪的武器,前刺上劈,凶斩猛杀,图海几次差些被他刺中,防御看起来甚是吃力,我心中暗急,这图海怎么这么菜?光会指挥打群架,单挑就露怯了。王辅臣狂劈了一阵,一枪将图海挑下马去。

    未等我惊讶,两道黑影窜起,同时袭向王辅臣后背,王辅臣未及回身,直被抽了一鞭,挨了一掌,黑影又落了地。王辅臣向前扑了一扑,紧拽缰绳稳住,愤然转身,喝道:“鼠辈偷袭!”

    女声高声叱道:“王大人你难道不是在偷袭?”是花叶,她忍不住向王辅臣出手了。

    只见王辅臣长枪一指:“你这个贱人!”转而又指向一边:“好华楠!你背叛我!”

    我还是看不到马下人群中的情况,也没听到狐狸的声音,花叶叫道:“还我夫命来!”又腾身向王辅臣攻去。

    王辅臣将枪在身前一绕,双腿一夹,马身立起,将花叶挡在马头,马身落下时,王辅臣手中长枪已猛地刺进花叶身体!!狐狸终于惊声:“大姐!”瞬间变故快如闪电,我甚至来不及消化看到的信息,那娇躯就已掉落。

    王辅臣“哇呀!”一声爆喝,发了疯似的向营地外冲去,一路连挑数人,长枪上下飞舞,寒光所至哀号连天,凭着王军的掩护和自身彪悍的骑术,疯狂的打法,竟让他突围成功,转瞬消失在墩口处。

    我目瞪口呆看着这疾风般的一幕,如快速闪过的电影般让人不能接受,半晌才捂住了嘴,拔腿向营地正中跑去,心中大恸,花大姐!

    玫瑰的种子[]

    王辅臣逃逸后,残兵余勇已不足为惧,很快被清军扫了一个干净。顾不得听图海气急败坏的大叫,顾不得看皇帝悠然现身检视胜利成果,狐狸和云风迅速将花大姐抬进小帐中,我跟在侧边一溜小跑,见大姐已神志不清,陷入昏迷。

    外面的军士正为首战告捷而兴奋,帐里却一片愁云惨雾。

    帐内只有一张窄床,我坐在床上,大姐靠在我怀里,侧腹处的衣服已被血浸湿。狐狸不避男女之嫌,直接撕开她腰上的棉衣,露出血呼呼一片,我的鼻子抽了两下,眼泪一滴滴落在大姐额上,战场不是女人该呆的地方,她报仇的心太急切了。

    云风寻来了水和药,狐狸将伤口周遍擦拭干净,一个三角型的裂口显露出来,血还在流,我别过脸去,心中暗祷大姐平安。

    “嗯~”她突然哼了一声,我忙抱住她:“大姐,大姐你还好吗?”

    她微微睁开眼睛,瞅我一眼,断续道:“不……不好……三毛啊……大姐就要死了……”

    我拼命摇头,哭出声来:“不会的,不会死的,大姐别胡说了。”

    狐狸和云风一声不吭,忙着在她伤口处清洗上药,花叶吃力的将手举起来,摸了摸狐狸的脸:“大姐舍不……得你啊,阿楠。”狐狸连头也没抬,继续忙活着。

    她又指指云风:“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四。”云风和狐狸一个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最后,她眼睛又闭起来,手在空中捞来捞去,艰难道:“三毛……”我赶紧握住她的手:“大姐,我在。”

    “三毛……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气息越来越淡,我急得不行,眼泪开了闸似的不住地流,哽咽道:“大姐,你不会有事的,你要坚持下去,你的仇还没报呢,王辅臣还没死呢。”

    花叶的眼白不停翻着,晃着下巴道:“我的仇……就交给你们了……交给……”话未说完,脑袋往边上一歪,眼皮立刻不动了。

    我大骇,晃着花叶肩膀惊叫:“华楠!大姐怎么了?大姐是不是死了?”

    狐狸不答我话,坚持忙完手里的活,将那伤处周边敷了药,覆了纱布,绕着花叶腰侧缠了一圈,系好结,这才叹出一口气,起身白了花叶一眼道:“别装了,伤口半寸不到,根本未伤脾脏。”

    我愕然瞪起眼睛,喃喃:“大姐……”

    怀里的脑袋倏尔摆正了,睁开眼眨巴眨巴,委屈道:“差一点就要死了。幸亏老娘机灵,向后撤了身。”说话虽无力气却很流畅,再无方才的半死模样。

    我哭笑不得,她和狐狸也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弟吧?伪装本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着心里就有点气,怪不得狐狸和云风面无表情呢,敢情就拿我当白痴玩,骗了我那么多真心眼泪。嗔道:“大姐,你吓坏我了,我还以为……”

    花叶浅笑:“以为我真死了是吧?好三毛,你得知道,我绝不会死在王辅臣前头,哪怕就留着一口气,我也要看着他死。”

    狐狸埋怨道:“闭上嘴吧,腹上伤口再浅也是泄了元气,你好好养几天。”

    图海奉了皇命在天明前来看望了花叶一趟,送了些药,向狐狸转达了皇上对他的赞赏之意,夸奖大姐巾帼不让须眉,虽未逮到王辅臣,却也让他损兵折将,我方伤亡极少,这与他二人的功劳是分不开的云云。

    花叶万分虚弱的躺在床上,哆嗦着嘴唇谢了皇恩,见图海转了头,眼睛迅速看向我,浮起得意的笑容。

    图海临走时道:“后日便攻平凉,皇上说,诸位去留自便,不过若能留下助攻,胜后返京,不论之前是何身份,一律重封厚赏。”

    听了这样的话,我心中对康熙的认识又深了一层,身为一个君王,能做到识英雄重才干而不问出处很难得,虽然眼下大清形势不佳,皇帝腹背受敌,网罗些可用之人是正常的,但像康熙这样可以放下身段,与平民认真交谈,听取并采信意见的天子又能有几人?

    将花叶伺候妥当,替打瞌睡的云风披上薄毡毯子,却一直不见送图海出去的狐狸回来。没出息的我又有点担心,于是掀开帘子查看,正见狐狸雕塑般站在帐前。

    如刀寒风中,他背着手,黑衣衣摆随风抖动,目光远远投向微现晨光的天空,面色萧索,眼神空洞,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嘴唇被冷意侵得无一丝血色,整个人如冻住了般固定着那个僵硬的姿势。

    走到他身边,碰了碰他的胳膊:“外面太冷,进去吧。”

    他的目光好一会儿才收回来,转而望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丝愁苦,一丝丝无助,轻声道:“这样好的机会,我该怎么办?”

    心上微有些疼,他在问我,是要把决定权交到我手上,有关父母血仇,师傅重望,我有何资格决定他的路,我如何能给他一个正确的答案?

    迎着他的目光,我道:“你早已做好了决定,不需再问我了。”

    他出神的看了我一阵,缓缓道:“三毛,记不记得以前你曾问过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我不作声,不晓得他想说什么。

    “我说因为你傻,其实真正的原因……就像你说的那样,你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我一愣,看他唇边泛出一缕苦笑,又道:“你白,我黑,你好,我坏,你干净,我血腥,我们……本不能交集,却因了我的自私,生将你捆在身边,我惹你生气,又怕你生气,我想让你对着我笑,嫉妒你对着别人笑,我想你对我坦白,又不敢向你坦白,这……真的很折磨人,可是,三毛……”

    他睫毛微颤,声音沙哑:“我发誓不再瞒你任何事情,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还是不会放掉你,任你说我自私罢,任你恨我罢。”

    声音几乎低到无声:“因为……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会觉得温暖……”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只狐狸路过一片荒芜的土地,丢下了一颗玫瑰花的种子,它每日都来看看种子的生长情况,又每日都是失望而回有雨有风有温暖的气候,种子却始终没有发芽,因为那片土地荒芜太久了,已供不出足够的养料让玫瑰生长。狐狸没有气馁,日复一日的来看种子,和它说话,逗它开心,用爱做养料让种子生长。

    种子在爱的浇灌下,慢慢的钻出了土壤,发起嫩绿的芽,狐狸很高兴,忙着去通知它森林里的好朋友,有两天没去看种子。

    第三天当它来的时候,那嫩芽竟有些枯萎了,狐狸很伤心,责怪自己没有好好守护种子,它对种子发誓道:我的爱将再也不会离开你,直到你长成一朵漂亮的玫瑰花,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狐狸的誓言能不能相信,种子已没有心思再去顾忌了……有爱,它才能成长。

    我缓缓垂下头,十指交错纠结,半晌没有言语,眼眶湿湿的,心脏酥酥的,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努力钻出心房,和我在一起会觉得温暖,这样的话,我听了也觉得温暖。

    在抬头之前,我想我是笑了一下。抱起双臂道:“就之前那个问题,如果你是想听听我的想法,那么我可以告诉你……”

    我顿住了话,看他的眼睛里闪出期待的光。

    “假如你想去送死,必须先经过我的允许。可惜,我不会允许!”无赖作风学到十成十。

    他呆住了,一动不动,像石头一样立在我面前,我翻他一眼,用从未有过的刻薄语气道:“你知不知道,你以前就像个狐狸精,到处勾搭人的狐狸精!”

    他的眼睛蓦地睁大,良久之后突然一缩肩膀,向我扑来,紧紧抱着我抖道:“冷死我了。”

    我噗嗤笑了,狐狸精一回神,立刻开始耍小聪明转移话题。

    这男人发疯的时候像只凶狠的饿狼;受伤的时候又像只孱弱的小羊;幼稚的时候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成熟的时候又仿佛有着深入骨髓的沧桑。他的名字已经刻进了我的心里,他的身体已经在我的身体里留下了印记,抹也抹不去。

    男人的怀抱宽大却不暖和,那衣服上似乎都结了霜,冰得我的脸很麻,看在他抱得死紧,又那么激动的份上,我勉强忍耐一下。感觉他的侧脸磨蹭着我的耳朵,喃喃低语道:“我只喜欢你一个,永远只喜欢你一个。”

    以我谨慎小心,善于自我保护的性格来说,他这话的可信度……不管多高我都信了!

    抬头严肃道:“我不信你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狐狸一怔:“我说的是真的。”

    我撇嘴:“口说无凭!”

    “那你要怎样?”

    “立字为据!”

    狐狸松开我,一脸不可置信:“立什么据?”

    我冷笑:“你会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过了考察期再说吧。”

    狐狸拧眉:“什么考察期?三毛……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继续冷笑:“近墨者黑!”

    狐狸明显不高兴了,方才的激动一扫而空,换上一副倒霉脸的模样,我视而不见,满脸强硬,他的招数和套路我熟透了,别想再糊弄我!

    二日后,图海接收了汉中地带赶来支援的清军部队,大举进攻平凉城,战争与我所知史实并无二样,残酷又激烈,清军各地分散作战,此处士兵人数并不占优势,连攻了数日,也没能突破成功。

    王辅臣叛军前为步兵,后为骑兵,布列火器挨牌在墩口迎战,清军仰攻,死伤累累。图海终是以重大的代价夺取了虎山墩,直到平凉城下,用神武大炮轰击城上守兵,城内兵民一片慌乱,王辅臣坚守危城数日,虽然粮草日益短缺,虽然士兵折损大半,仍死守不放,图海无法再将胜利扩大一步。

    狐狸再向皇帝献一离间之计,便有清军开始不断放出消息,平凉城内的投降者可保命归田,朝廷绝不杀降兵,汉中王屏藩已然作降,平凉再无后路。一时搞得人心惶惶,许多叛军生了离心。

    王辅臣还在兀自坚持,康熙又生一计,将其子王继贞带到陕西,送进平凉,日日劝降,王辅臣游移不定间,康熙再下猛药,让人传话给他,若降,不但不杀,还可官复原职!

    这话,我当然不信,狐狸云风都不信,只有花大姐急的差点从床上蹦下来:“什么?不杀他还要给他官复原职?”

    我一把按住她:“你的伤口还没好全,你不能乱动。”

    花叶抓着我的手气道:“皇上糊涂了么?”

    我笑:“这是计谋,不这样说他怎会降呢?”

    花叶还有疑惑:“三毛,王辅臣到底死没死?”

    我坚定:“死了!”

    “不是老死的吧?”

    我哈哈大笑:“大姐这个笑话说的好,你就别急了,他这几日必死!”具体哪天我可不知道,康熙既然在这儿,就不会让他活的更长了。

    我的话说了不到三个时辰,前方就传来捷报:王辅臣开城投降了!

    皇上一直隐瞒自己在前营的事实,自然也不能去接受王辅臣跪降,就让图海代替,将平凉城内的残兵收了一收,百姓安了一安,王辅臣与其子禁足城内。花叶终于露了笑容。

    事情发展之快超乎我的想象,第二日一大早,皇上便传狐狸到了大帐去,回来之后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我问:“皇上让你去说什么了?”云风和花叶都竖了耳朵听着。

    他看了花叶一眼,道:“没说什么,赞了几句,要我们与他一起回京。”

    我忙道:“好啊,回京就能见到杰森了,我们去吧。”

    “我拒绝了!”

    他口气不善,我心里明白,他不想着杀皇帝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再跟着回京受封,若是让九难知道了,追到天涯海角也会灭了他。

    云风道:“就是,我们是江湖中人,不在乎那些虚名,赏点实惠的也就成了。”

    一句话把气氛缓和了一下,我嘿嘿笑起来:“云风原来喜欢银子。”

    云风皱鼻子:“紫伊要价太高,我弄点钱找他给我重新做个耳朵,一只耳朵太难看了。”

    这一句话又把气氛搞沉重了。花叶气道:“若不是那个禽兽,小四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还没娶媳妇呢,就少了一只耳朵。”

    狐狸严肃道:“皇上还说了一事,”他看着花叶,似有些不好启口。

    花叶道:“还说什么了?你倒是说呀!”

    “皇上晌午之后就要派人进平凉给王辅臣赏酒,我向他请了命,让你跟着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花大姐大仇得报了!

    花叶还在迷糊:“赏酒?不杀了他还赏什么酒?”

    我小声道:“毒酒。”

    这下谁也拦不住她了,蹭地从床上光脚蹦下,尖声叫道:“我去!”

    狐狸道:“小主子同赐了酒。”

    花叶面色一变,呐然道:“什么?”

    狐狸拉着我出了帐,站在帐口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拉拉身后的帘子,轻声问道:“花大姐是不是对那王继贞……”

    狐狸嗔我一眼:“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摇头啧啧:“大姐的命真苦,喜欢上仇人的儿子,这又要死了。”

    狐狸拉起我的手,微笑道:“那你还不是喜欢上仇人了?”

    “嗯?”我不明所以,“我哪有仇人?”

    他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愤然:“对!你现在还是我的仇人!”

    他揽住我的腰,对着嘴巴亲了一下,甜道:“好久没亲了,忘了娘子的味道了。”

    我俩正站在帐口,这不知羞耻的东西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随时随地轻薄我,我推开烦道:“大白天的,你要不要脸?”

    他又腻过来:“那晚上?”

    我正了脸色:“说正经的,不能让大姐独自跟人去,我怕会出事。”

    狐狸点头:“我也去。”

    “那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

    “见证惊心动魄的历史时刻。”

    “……?”他皱眉看着我,忽然又展颜笑了:“三毛,我刚刚又想出一个喜欢你的原因。”

    我斜眼看着他。

    “因为你老说我听不懂的话。”

    “呃!”我做呕吐状,野兽不可思议的跳跃式带旋转式思维!

    他突然凝注了表情,认真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念我一辈子?”

    我嗤鼻:“念个二三天吧。”

    他没有笑,温柔的摸摸我的脑门:“我诚实告诉你,我不想再去见王辅臣。”

    我一怔:“为什么?你没有理由怕他。”

    “我并不是怕他,只是不想去面对他,我跟了他几年……从没有做过背叛他的事情。”

    听着他最真实的想法,我忽然有些内疚,忙抱住他的胳膊:“你不要责怪自己,都是我影响了你。”

    他摇头:“我应该感谢你,我一直在想,若是我没有遇到你,是否就会在这次的战争中丢了性命?因为……我之前选了一条错误的路。”

    我突然有些沮丧,他说的没错,我知道太多的事情,尽管不想泄露天机,却不曾料到自己会爱上这个男人,尽管不想逆天改命,却仍在不知不觉中改了他的命运。

    因为他对我有情,所以从了我的意愿背叛了王辅臣;因为他对我有情,所以听了我的劝告不去杀康熙。在我看来,这条路无疑是对的,他离开王辅臣,离开了黑暗血腥的生活,放弃了杀康熙的念头,等于保住了自己的命。

    可是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难道狐狸他,原本的命运是死去?我这样随情所至的篡改,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心里一紧,我侧身搂住他的腰,急声道:“你放心,不管有什么问题,我会和你在一起的,你不会死,绝对不会的。”

    狐狸笑着捏捏我的脸:“我知道,因为你不允许。”

    命运的捉弄[]

    午饭后不久,皇帝派出的赐酒小分队一行十人开始向平凉进发,带队的是一位叫做尔元的满人将领,也是宣诏人。狐狸与花叶走在队伍最后,他们是经了皇帝允许的,我悄无声息混在其中,是没有正式审批手续的。

    在这行人中,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花叶了,我一直在偷偷观望她的表情,她紧抿着嘴唇,脸上时喜时忧,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看着她线条优美的侧脸,我心中暗叹,本是人比花娇的女子,却因为仇恨而耽误了她大好的时光,那学艺的几年,等待机会的几年,也是她最美丽的几年,为了冤死的相公,她身陷狼窝,把自己的青春和性命赌上,终于让她等到了这个机会。

    多年深仇一朝得报,无疑是兴奋的,但她也许和我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心里已装进了一个人,若她真对那王继贞有意,又无疑是忧伤的,这是多么矛盾的情绪,一父一子,一仇一爱,任花叶掩饰功力再强也还是暴露了内心的纠结。

    靠近她身边,轻轻牵起她的手,我低声道:“大姐,去了不要太冲动。”她看我一眼,眼神错综莫名,点了点头。

    这女子的深情、大义、敢作敢为,让我非常佩服,我甚至羡慕她那带了一点极端的性格,想好的事情就立即去做,永远不再回头问对错,如果我能像她一样……

    我转头看向狐狸,他的样子看起来很轻松,早上那丝压抑已完全不见,或者是被他隐藏起来了。见我望他,先对我抛了个媚眼,又微微嘟起嘴唇对着空气啄了一下,我脸一红,两个卫生眼赏过去便扭过头不再看他。

    听他在身侧得意的低笑着,心里倏尔甜蜜的不行,王辅臣只要一死,狐狸就和阴暗的过去说了再见,再也不会有人叫他去做坏事,我可以好好的呆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去京城看看杰森,一起回云南探望小沐和他姐姐,在那个山清水秀四季如春的地方,或者我真的可以考虑……嫁给他!

    终究是离不开这个混蛋,不管怎么说,他是我第一个男人,和我有了肌肤之亲,我从外到里都是个传统的中国女性,他不把我逼到迫不得已,还是不能轻易换人。若是他再敢骗我瞒我,我就学花大姐的极端,杀了他再自杀好了!当然,考察期才刚刚开始,我的不平等条约外加审问大计还没有实施呢,被他欺负了这么久,也该我翻身了。

    胡思乱想间,队伍已进了平凉城,城内满是清兵和降军,偶能看见几个百姓站在自家门前惊恐的看着大街上的动静,要想恢复从前正常的生产生活,恐怕得花费不短的时间。

    城内有人接应,领着我们走到一座官衙前,对尔元道:“大人,降臣就在这里。”尔元一摆手,小分队士兵立刻先冲了进去。他回身道:“皇上应允你等前来,即可与我一同入内,一阵我宣诏赐酒,你等切记勿要多言,且在一旁观看罢。”说罢便向衙里走去。

    花叶有些激动,她紧紧拉着我的手,跟着尔元走进,狐狸殿后。

    公堂内乱糟糟的,判台翻在一边,令牌七零八落散得到处都是,武器架子也倒在地上,几杆旧枪胡乱迭在一块,似刚遭了洗劫一般,大清公堂我不是第一次进了,这场景真有些像文化大革命期间政府被打砸抢过的模样。

    一士兵跑出,带着我们走进后院,这里想必是原来的县官居住的地方,红栏后建厢房,围着一正方小院,此刻,栏下站了分队里的几名士兵,还有两个布衣男子站在院子正中。

    不过几步之遥,两人面貌尽入我眼,那身材矮壮的正是王辅臣,他脱去了盔甲,着了件寻常的粗布衫,面色平静,双眼无神,看着我们走来竟毫无反应。旁边立一青年男子,约三十上下,皮肤白皙,气质文静,清秀的一张脸上带了一缕微笑,与王辅臣的无反应不同的是,他看见狐狸和花叶,竟还礼貌的点了点头。

    那人一定是王继贞了,我瞧瞧花叶,她已放开了我的手,面色冰冷,眼光凌厉,死盯着王辅臣,连一眼都没有看过王继贞。我们都没有说话,谨遵尔元指示,溜着栏边站定,静静等待宣诏。

    尔元道:“王辅臣、王继贞接旨!”

    王继贞跪下了,王辅臣没跪,不但没跪,身姿、表情、眼神也没有改变,动也不动地站着,如老僧入定一样。

    尔元高声道:“王辅臣,圣旨到,跪下接旨!”

    他没反应,王继贞微笑的抬头向他:“父亲,皇上下旨了。”

    王辅臣听到儿子的声音,低头看了看,点头“嗯”了一声。又看看尔元,慢腾腾跪下了。

    尔元从怀中摸出黄布包打开,拿出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家法律,治叛綦严。逆臣王辅臣、王继贞,违天逆伦,勾结汉中贼子王屏藩,同谋反举。本当枭首市朝而伸国法,朕念旧功,留尔全尸。仰刑部尔元验明王辅臣、王继贞正身,下官服,取顶戴,赐鸩酒,并加恩免汝二人市口尸示。其从逆一干人等,视罪行轻重,或押或斩,仰即移知兵部施行。钦~此!”

    王辅臣的脸色随着圣旨的内容不断变化,听到“赐鸩酒”三字时已满面尽灰,眼神愈发僵直。王继贞出人意料的一直在微笑,听完圣旨,俯倒道:“臣谢皇恩。”

    尔元也不再管王辅臣的反应,将圣旨一收,对旁边兵士道:“赐酒!”

    立刻有人捧一白布罩住的小盘儿上来,尔元将布一揭,两个玉色酒杯露出。他下巴一扬,那人将盘子端到王继贞面前,王继贞恭敬取了酒,又端到王辅臣面前,他却不动,愣愣的盯着盘中毒酒,半晌也不伸手。

    尔元咳嗽一声:“王大人!接皇恩啊。”

    王辅臣还不动,尔元嗤笑:“王大人此时知道怕了?”

    王辅臣抬起头,眼光从尔元身上扫过,扫遍院内士兵,直扫到我们身上,眼神突然爆出凶光,死盯了我们一阵,仰头哈哈大笑几声,站起身来大声道:“我不悔!生做人杰,死亦鬼雄,一杯毒酒又有何惧?不过……”他向前踱了一步,端酒那人吓的往边上一撤,周围士兵立刻刀枪齐指,尔元大叫:“王辅臣,你已兵败,还想抗旨?”

    他一声冷笑:“怎么临死前我不能交代几句话么?”

    尔元不作声了,王辅臣看向王继贞,淡道:“贞儿,为父连累你了。”这本是句充满感情的话,可他的语气里却连一丝感情都听不出来。

    王继贞仍然微笑:“父亲,血亲不可改,能跟随父亲一同上路,贞儿很高兴,只愿下辈子贞儿能做一个让您满意的儿子。”

    王辅臣似微有震动,他重叹一口气道:“好,下辈子我们还做父子。”

    我听着他俩对话,心里竟有点苦涩,这王继贞就要送死,表情却是那么轻松,甚至还有点高兴的味道,跟着一个反贼父亲,他的人生注定是一场悲剧。

    王辅臣向端酒人踱了一步,眼睛看着地面道:“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替我谢谢皇上给我父子留了全尸。”说完便端起了酒杯,我明显听到花叶呼了一口气的声音,敢情她一直提着心呢。

    王辅臣端了酒杯,却未往唇边送,而是举起左看右看,突然道:“花叶,此酒比起你的瑞青三步又如何啊?”

    我一抖,他注意到我们了,临死还准备算个背叛的帐,可是论嘴皮子,花叶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果然,花叶冷道:“比不上我的瑞青三步,但也足够送你归西了。”

    “呵呵呵。”王辅臣笑了,“这就是我一直宠爱于你的结果,背叛!呵呵,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

    花叶也笑:“这就是袁枫给你的回报!”

    王辅臣猛一转头看向她,花叶恨道:“你任太守时的师爷袁枫,你可还记得?他是我相公!”

    王辅臣凝视她半晌,叹道:“原来如此!”倏地垂头苦笑:“那我就怨不得你了。这就把命赔给你相公。”

    花叶激动的浑身发抖,我赶忙牵住她,将她向后拽了拽。

    王辅臣将酒杯端到了唇边,忽然又放下来,我的心也随着他的动作忽下忽上。只听他又道:“阿楠,你又有何怨恨于我的地方?”

    狐狸不作声,眼也未抬,稳稳站在我身边。

    “难不成,我这几年亏待你了?难不成,你也有亲人被我杀了?”他吸了一口气,做出思索模样,“我记得你爹不是被顺……”

    “哎呀!”我大叫一声,截断了王辅臣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士兵手里的刀枪又唰唰全举了起来。

    狐狸望着我,我尴尬道:“腿抽筋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浅笑,嗔我一眼,没说话。

    这打岔的一声,把尔元的怒气给撩起来了,他吼道:“王大人,时辰已经不早了,在下还要赶回去向皇上复命,就不要再罗嗦了罢。”

    王继贞叫道:“父亲,孩儿先走一步了。”说罢一仰脖子喝掉了杯中毒酒,手一松,酒杯掉落,跌得粉碎。

    花叶向后一步,靠住栏杆,紧紧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小主子……”终是一段无根缘,二人此次见面甚至没有片刻目光的交集,那人就已踏上了黄泉。

    王辅臣瞪大眼睛看着王继贞摇晃的身体和渐渐青白的脸,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好儿子,爹来了!”再不罗嗦,举杯一饮而尽,将杯子向地上一掼,抬左手抹了抹嘴,右手按住左腕转了转,狠道:“你们可以走了!”

    尔元见二人都已饮下毒酒,便吩咐左右士兵留下,冲我们一招手:“走吧。”

    王继贞已倒下,花叶没有再看他一眼,对着王辅臣重重唾了一口,扭头就走。

    狐狸拉着我的手,并排跟在花叶身后,他由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走了两步,狐狸突然身子一僵,紧攥了我一下,我奇怪望他,只见他回了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王辅臣还没倒,左手仍抬在嘴边,右手仍握着左腕,眼睛盯着我们,嘴角挂着一缕阴笑,哑着嗓子道:“阿楠,你背叛我时就该想到,我一向是怎么对待叛徒的!”

    狐狸静静看了他一阵,开口道:“王大人走好。”说罢牵着我走出后院。

    一出衙门,我就感觉到狐狸有些不对劲,他的手抖的厉害,眼睛直愣愣看着前面似不会转了,我急道:“你怎么了?”

    他不答话,继续向前走,走了不过十步,突然弯腰“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我一把扶住他,惊叫道:“华楠!”

    花叶回过头看到狐狸的模样,骇的一个箭步窜了过来:“阿楠怎么了?”尔元将军也忙过来查看。

    狐狸气都喘不匀了,他艰难直起身,僵硬着脖子道:“中了梨花。”

    花叶睁大眼睛,叫道:“中了哪里?”

    狐狸颤着手摸了摸脖子:“后颈。”

    我慌道:“什么?什么东西在你后颈?”

    花叶怒极,蹦起就要往衙门里冲:“我要杀了他!”

    尔元扯住花叶:“杀谁?王辅臣?他已死了。”

    我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华楠,你不要吓我,你中了什么呀?”

    他的脖子已不能转了,就那么僵直的挺着,勉强道;“无事,莫担心。”话刚说完,他就直直向前栽去。花叶看着他,猛拍了下大腿:“糟了,针上有毒。”

    找了辆马车快速赶回营地,待将狐狸抬上床,他除了眼珠子,哪里都动不了了,像根木头似的挺着,就连眼珠子也转的不甚利落,话,更是一句说不出来。

    我跪在床边,边哭边替他按摩手臂,花叶急躁道:“别捏了,没用,这针打进后颈,立时就可截断血脉流路,让人筋骨僵硬,真气逆行。”

    我嘤嘤道:“那能不能把它逼出来?”

    “颈子是人最弱的地方,若一味强送真气逼针只会损伤颈骨,何况……”她一咬牙,“这针上还沾了毒,王辅臣这个畜生!要死了还不放过阿楠!”

    我忽然明白过来,王辅臣喝毒酒时一直在做着小动作,任谁也不会想到他在临死前还想着害人;任谁也不会想到,他睚呲必报的心理竟到如此变态的地步。在狐狸转身瞬间,他就发射了毒针,上黄泉还想拖着狐狸,难道准备下地府再惩治叛徒?

    看着狐狸僵硬的模样,我一时恨得咬牙切齿,终于明白了花叶的心理,若是他不死,我也会去想尽办法搞死他!

    “那到底怎么办才能救华楠?”

    花叶扒扒狐狸的眼底,撬开嘴巴看看舌头道:“怪不得他要提起瑞青三步,将针沾了此毒,打进体内,顺血脉流遍全身便可快速致死。”

    见我又欲惊叫,她叹口气:“你别慌,此毒我可解,但针不逼出,阿楠仍会很快丧命。”

    “怎么逼针?你不是说脖子处不能动吗?”

    “从天灵灌下真气,逢阻力寻针迹,寻到针的位置,再由后脑及下颔两处逆向施力逼针。”

    “那还等什么?大姐,快救他!”

    花叶摇摇头:“我不能,我的功夫做不到,这种逼针法,我也只是见我师傅做过一次。”

    “那我们去找你师傅。”

    “她死了。”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猛搓着脸,脑子拼命转着有用信息,突然灵光一闪叫道:“找九难师太!”

    花叶一怔:“对啊。”

    我跳起来:“九难功夫很高,一定会使这个法子。”

    花叶烦道:“可是从这里到鱼山最少十天,阿楠不一定能撑得住。”

    我坚定道:“现在就走,五天就到!我们日夜不休!”

    花叶再不废话,出门备车。

    甚至没来得及跟皇帝辞行,只央路过的士兵代我们去解释了一番,那人恐是还没走到大帐,我们的车已疾驶出了营地。

    车厢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狐狸闭着眼睛躺在上面,盖了薄被的身体僵硬的像根棍子。我跪坐在他身边,一直握着他的手不停摩挲,嘴里喃喃道:“坚持坚持坚持……你会好的会好的,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花叶坐在一旁看我叨咕,道:“别念了,他七窍尽封,听不到了。”

    我不理她,仍念叨:“会好的会好的,信念战胜一切……”

    她叹道:“你对阿楠是真的好。”

    我抬起头,认真道:“不,大姐,我对他,跟他为我做的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低头再看向狐狸,摸摸他硬邦邦的脸,“他可以为我伤,为我死,为我惹怒师傅,为我背叛主子,为我放下仇恨,”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我却从没为他做过什么,我只会怨他,恨他,跟他吵闹,跟他怄气,对他不冷不热……他从来没怪过我,还说永远不放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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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你是我的劫第2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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