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长高了?”这个问题听起来像废话,就几天不见,钟错就算长高了几毫米张非也未必看得出来。但它又是个事实——毕竟钟错不可能缩回去。
    “……大概吧。”
    “看上去越来越有你爹我当年的神韵了……”张非感叹,钟错咬了咬牙,努力克制住揍人的冲动。
    “听说你为了救我去我老家了?”张非兴致盎然地八卦。
    “你听谁说的?”
    “贪啊,小王八蛋跟我打了个照面就缩了,吃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还敢不给我处理完……”张非提起贪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他就跟我说你‘为救父千里走单骑勇闯鬼乡平安归来’……具体的啥都没说。”
    “确实去了,”钟错哼了声,“没办法,总不能让你真死了。”
    “是啊,没错。”听钟错这么说,张非露齿一笑,表情特混账。
    钟错气闷,扭了头不看他:“我是去了趟鬼乡,还顺便知道了不少事情。”
    “奶奶还好吧?”
    “嗯,身体不错。”
    “那就好。”张非叹了口气,“邢爷爷呢?”
    “也还好,”钟错抿了抿嘴,终于还是说道,“……你送给他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哦,那个?”提起这个张非难得讪讪了下,眼睛朝着墙角飘,“……以防万一。”
    “怎么?”
    “不是经常有那种剧情嘛,忙活了半天被人把记忆洗了,我觉得地府这地方不像是很靠谱的,”张非坦白,“本人的记忆乃是不可侵犯的私有财产,总得留点凭据。再说了,那照片还不错,至少很好地抓住了我英明神武的特点……”
    “你放心,地府没这么无聊,”钟错说,“他们根本懒得理会阳间的事情,就算你是祭师,历练过了,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张非眨巴眨巴眼:“没什么附带的折扣优惠之类的?”
    “是不是还要年末促销买二赠一?”跟张非逛超市久了钟错对这个也是张口就来,“想都别想。”
    “这么不体贴客户,不是垄断企业早垮台了……”张非抱怨两句,“后来呢?”
    “进鬼乡了,路上还遇到点麻烦,”犹豫片刻,钟错还是把幻境中所见说了出来,听得张非啧啧称奇,一脸感慨。
    听到最后,他感叹道:“不愧是给我名字的人,果然有着跟我一样的精神……既然如此,我就原谅他给我带来童年阴影的过失了。”
    “阴影?”
    “哎,有个容易被起外号的名字绝对是人生惨剧,还好你爹我心理强韧,而且十分能打。自从我把隔壁班那俩浑小子揍得在地上爬之后,全校没人再敢喊我外号了。”张非笑眯眯地说。
    “说到名字……”钟错阴森森地看着他,“解释?”
    “解释什么?”张非纯洁地眨了眨眼。
    “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又不是我起的……”
    “另一个!”钟错一巴掌拍在床头,震得整张床都在颤。
    躺在床上的张老师悄悄往另一边蠕动了一下,小声嘀咕:“另一个……哦确实是我起的。”
    “解释?”
    “呃,我看欧阳那小子不爽很多年了……”
    钟错冷冷看他一眼,不说话。
    “……好吧好吧,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意思,”张非举手投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个说法,反正这一年里确实不管有什么麻烦我们一起上就是,也说不上谁替谁挡。”
    张非这人,平日里总没个正形,可他一旦正经起来,却又往往正经得可恨。
    钟错侧过脸,不想让张非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床吱嘎了几声,张非晃悠着坐了起来,懒洋洋地靠在床头。
    两个人都不说话,屋内难得安静下来。
    张非抬手搓了把脸,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说起来,我还记得我死了之后的事情。”
    “……记得?”
    “嗯,一开始就觉得飘飘荡荡,”张非闭上眼睛回忆道,“后来那边好像开了道门,不过我不想进去……”
    “……还好你没进去。”
    “哦?怎么讲?”
    “那是给死者开的鬼门,”钟错说,“每个人死的时候都会开这么一扇门,只允许一人进去,进了人,或者误了时辰,就会关上。”
    正常死亡的人大多不会误了鬼门,但横死者死时迷迷瞪瞪,很多人不知不觉就会错过鬼门。这些人要是好运遇到执行公务的鬼差或许还会被顺手收回去,遇不到的,就只能在阳间徘徊。
    “我还当人死了都有鬼差来接呢。”
    “阴间可没那么多勤快的鬼差,”钟错摇摇头,“除非是死者身份特殊,或者人数特别多,才会派鬼差去确保安全。”
    “不过当时我也没死吧?开那么勤快干嘛。”张非嘀咕了句,“那之后我稍微清醒了点儿,但是还是搞不清情况,想找你又找不着,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明知他抱怨得没几分诚意,钟错还是心里发闷,犹豫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伸出手,犹豫着按在张非手上,像是要确认这个人现在就好端端的在这儿。
    他的动作惹得张非一愣,抬眼看了看手按着脸却依然绷得严肃的钟错,又忍不住一乐。
    “不过最后还是找着了,嗯,那个我快回来真是唱得慷慨激昂……”
    “……”这人跟宋鬼牧绝对臭味相投。
    “好啦,说说鬼乡里面吧,有没有什么好玩的?”说是故乡,可张非离开那儿的时候才五岁,到现在都过了二十年,哪还能记得多少。
    “我也没待多久,虽然遇到的事不少。”想起他进鬼乡时遭到的热烈欢迎,钟错微微一笑,“见到了你奶奶,说了说我们的关系……”
    “你说我们什么关系?”张非注意到了关键。
    钟错扭头不吭声,张非一见之下顿时了然,立刻作悲切状:“小飞你连爸爸都不愿意认了么!”
    “……”他就不该说漏嘴的!
    张非声泪俱下了一会儿也恢复正常,笑嘻嘻追问:“后来呢?”
    “她告诉了我你的生日。”
    提起这个,钟错的眼睛眯了起来。
    “哎,这也没办法,”张非叹了口气,“早知道会有这么大用处,我也不瞒着你们了……倒是找了不少没必要的麻烦。”
    “七月十五,”钟错冷冷一哼,“还真是个好日子。”
    “说起来再过不久我就要过二十六岁生日了,”张非感叹,“真是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那个樱桃绿了那个芭蕉……”
    “你不觉得你该跟我解释点什么?”
    “解释什么?”张非纯洁地看着钟错。
    “礼物。”钟错定定地看着他,“你亲口说过的,我已经送过你礼物了,是什么?”
    问题似乎是问了,钟错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张非的答案,必然是永恒的那一个,五、百、万。
    这家伙说这个词说得比什么都顺口,简直是万用解释,钟错曾在心中发誓,等他当上鬼王,立刻把祭师报酬改成四百九十九万九十九块九毛九,看他们还能不能说得那么顺溜!
    “那还用说么,”张非想都不想,“答案当然是……”
    钟错别开头,不想听他的答案,反正肯定是……
    “你啊。”
    钟错一愣。
    他回过头,看着张非。姓张的混蛋笑得还是没心没肺,眼睛却异常的亮。
    “我什么时候……也能算礼物了?”
    “为什么不能算?”张非挑挑眉,“你来了之后我很开心啊,虽然时不时要遇上点麻烦,不过日子也有意思多了。”
    钟错的手紧紧攥了起来:“……有意思?”
    “嗯,很有意思,而且麻烦也不怎么麻烦,毕竟有你跟我一块嘛。”张非理直气壮地说,“你小子呢虽然嘴硬又犟还不肯承认你爹我帅气逼人天下无双,不过除此之外也挺不错的,跟你一起蛮开心,至少,我一点不后悔当初答应当这个祭师。”
    钟错怔怔地看着他,表情甚至有点傻,张非越看越好笑,忍不住伸手过去捏了一把:“怎么?被我感动的说不出话?”
    “……去你的。”钟错咬牙,这一声却无论如何也吼不出来,只能闷闷地说。
    张非嘿嘿笑了笑,靠在床上慢条斯理地继续:“我知道你可能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连累我啊替我找麻烦啊之类的……别乱想了,这种事认识你一个星期之后我就想明白了,要是真怕被你害死,一年前我就该怕了,等不到现在。”
    “当初答应了你一定会陪着你,就会说话算话,不然也就不会给你那个名字了……倒也不敢保证一定能给你把那些灾劫挡了,只是不管遇到什么,这一年,我一定会陪你走下去,说到做到。”
    他伸手拍了拍钟错的肩膀,力度不大,却让钟错肩头一沉。
    “你……”钟错说不出话,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声音却又再度闭紧。
    “是不是觉得你爹我帅气逼人天下无双?”张非两眼亮晶晶。
    “……你混蛋!”钟错咬牙。
    “啧,这样了你都说我混蛋?”张非委屈,“算啦被孩子误解不算啥……对了,你也不用担心下个生日该送我啥,白无常那五百万就算你送的了。”
    “……”这个混蛋就不能不提五百万!
    钟错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张非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又捏了捏,躺回床上等他平静下来。
    这些话他其实早想明白了,只是那时候的钟错太钻牛角尖,说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反而会加重他负担,更让他跟刺猬似的竖起一身的刺。所以他只好时不时刺他两下,把自己干的那些好事全用“这家伙真可恨”之类的印象盖过去,也顺便让某个喜欢把话闷在心里的家伙出出气。
    现在看来效果还是挺不错的,刚才那声混蛋真是响亮清脆掷地有声,搁十个月前钟错绝对骂不出来。
    让宋鬼牧诓出真话是个意外,之后让钟错发现那些事儿就更意外了,不过……
    意外就意外吧,这些话憋了这么长时间,他也实在有些累了。
    张非眯着眼睛有点得意,却不见那边钟错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松开手,眼中复杂情绪闪动,最后,他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张非。”
    “怎么?”
    “我还有件事情应该告诉你,”钟错深吸一口气,表情平静得有些不同寻常,“鬼乡里,你有一个……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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