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万多石粮食,数不清的油盐酱醋、咸鱼干肉、锅碗瓢盆,各种工具,无数杂七杂八的东西被毛庄上下以及上岸帮忙的人们很快地运上了船。

    老管家早就按照着毛烈的吩咐,暗地里开始了整体迁移的准备。而整个毛庄,也积极配合着老管家的运作。

    毛庄里几乎所有的牲畜以及那些难以搬迁的东西,都在老管家的统一安排下,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被分批转卖了出去。

    这段时间里毛庄贩卖香皂以及刺绣所赚取到的银钱,全部被用来悄悄地购进了粮食、油盐等必需品,甚至还动用了毛家储备下来的银子。

    在觉察到有人想动毛庄的时候,老管家便已经把毛家在宁波府中的商店全都关了门。店里的伙计,家在毛庄的、便都回了毛庄,家不在毛庄的,各得了一些工钱和遣散费被遣散。

    最终,在全毛庄上下几千人的努力下,终于按照毛烈储备全庄人最少一年半生活物资的指令将该准备的物资都准备好了。

    现在,这些物资便在五六千人的通力合作之下,被分散装载进了近三百条大小船只里面。

    所幸的是,这次来帮助毛庄迁移的近三百条大小船只中,除了有五十多艘是徽帮和定海卫支援的四号福船和稍微比四号福船小些的苍山级海船外,其他的都是大小沙船、并没有更小的渔船之类,都是专门用来这次毛庄为了整体迁移而准备的林林总总、数目庞大的物资还真不好一次性装走呢。

    不过,就算是这样,整个船队也基本上是满载的状态了。

    虽然船只数量众多、但是在需要整理装载的物资也是巨量,但是在已经得到毛烈安排吩咐的老管家以及庄里那近两百个已经是毛烈随从的协同下、在毛烈的现场指挥下,所有的事情都显得井井有条、进展迅速。

    整个搬迁工作顺利得令荆川先生和前来帮忙的徽帮众头目以及定海卫的一位千户都感到非常的吃惊!

    但是,惊讶的心情只能是潜藏在心底了,因为现在的紧要事情是在那些豪商势族以及某些官吏们赶来之前扬帆出海。

    其他的人都已经上了船,只有荆川先生和毛烈这对师徒依然留在江边岸上。

    “汉扬啊!”

    荆川先生叹了一声,包含着殷切期盼的眼神看着毛烈:“出海寻觅机会,为师并不反对,而且甚至还会鼓励你。结合你自己的情况和现在的政局,出海是要比你留下更好的选择。尤其是现在有宵小前来挑衅的情况下。”

    “所以,在知道你有出海的计划后,为师并没有任何的阻止,还通过为师自己的关系帮管家暗中囤积物资。”

    “只是,你毛烈毛汉扬刚刚及冠不久,虽然有你父兄之前的言传身教,但是毕竟没有多少自己亲自主持如此大计划的经验,所以为师还对你能够成功出海立足持怀疑的态度。但是从毛庄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就如此迅速地搬迁完毕,可以完全看得出来你是胸有成竹。”

    “并且,虽然为师不知道你是具体怎么安排的,但是却能看得出来你有一套自己的方式来将事情安排的顺顺当当。”

    “如此,为师也就能把唯一的担心消除去了。”

    “而且,你有整个毛庄和那一百多个绪山师叔族人的帮忙,还有徽帮和你舅舅的帮衬,出海立足应该是一件想来轻松的事情。为师对此保有乐观的认为。”

    “现在,为师对你仅有的期盼就是:等你立好足、发展起来之后,不要做出有害于民族和国家的事情来!”

    “否则,不管你躲到了天涯海角,为师都会找到你,让你为害民害国付出代价!”

    毛烈郑重地点头道:“师父放心!”

    “毛烈虽然是个平头百姓,但深受我王门心学的教诲,向来以立身天地、为国为民为自己的信念!”

    “这次虽然是受局势所迫、选择出海谋生,但也是毛烈深思熟虑的结果。”

    “一来,王门心学受理学所压迫,不能在朝堂之中取得决定性优势地位,无法在更高的政治层面上得到发扬。而现在心学在百姓之中虽然发展迅速,但是却只能是在最低层面上得到传承和发展,并不能为国家和民族做出更大的贡献来。依照《鬼谷子》之论,既然我们在内部无法得到突破,毛烈便想着是否能够从外部取得突破来影响内部。”

    “二来,我王门心学现在虽然还很弱小,只在低层得以发展。但是完全可以预见到的是,用不了多久,我王门心学必将会在无论质量还是数量上都与现在占朝堂主导地位的理学分庭抗礼。届时,为了争夺主导地位,心学和理学间必然会有一场生死争斗!”

    “如果,这场生死争斗的结果是我心学胜的话,国家、民族以及我华夏的文化还或许会得以重生延续。若是心学失败的话,必将会遭到理学的毁灭性打击。届时,国家、民族以及华夏文化,必然会堕入深渊、甚至连爬上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因为,心学一旦失败,在理学反扑的过程之中,心学中关于天人合一、社会是一个整体的核心思想必定会被摧毁!而天人合一、整体社会的思想又是我华夏民族文化的核心。这个核心思想一旦被摧毁,我华夏民族必将会陷入国不知有其民、民不知有其国的境地之中!”

    “国与民完全被割裂的结果就是,国家与民族不再是一个整体,国不为民、民不为国,国家和民族不再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必将会被世界完全消灭!”

    “而在心学与理学的争斗过程中,如果没有外部的力量介入,我华夏民族必将会因为这场残酷的内斗而损失惨重!甚至可能是元气大伤!”

    “届时,即便是我心学取得胜利,想要恢复国家与民族的元气都是必须消耗大量的时间以及人力物力的事情。”

    “而现在的世界形势却是不能允许我们有多余的时间了,毕竟欧洲人已经来到了大明。”

    “从我大明前几年与葡萄牙人之间的战争来看,虽然现在的欧洲人还没有我大明强盛、不如我华夏民族,但是他们却是如同草原的狼群一般,一旦我大明和华夏民族元气大伤之后,他们就会群起而攻来。”

    “到时候,元气大伤后的国民,能不能抵挡住外来的攻击尚在两可之间。”

    “所以,我毛烈出海的另一个打算就是:不管将来国内心学和理学的争斗结果如何,我都要尽快在大明之外形成一定的势力,能够为我国民在外筑起一道城墙,抵挡住那些从外而来、可能会对我国家民族造成致命威胁的攻击!”

    “有我毛烈在外,心学也可以得到外部的支援,可以在未来与理学的争斗中得到一些帮助。”

    “未来,心学能够成功取得争斗的胜利、得到主导地位的话,我毛烈可以为国民和心学对外抵挡世界的攻击压力、对内可以输送物资来帮助国民尽快恢复元气。”

    “若是心学不幸落败,我毛烈还能做心学的避难之所。好让心学之人能够有个保留元气、舔舐伤口的地方,也能让心学可以重整旗鼓、卷土重来。也可以免去我华夏核心文化被摧毁的厄运,保留华夏核心文化再次发扬起来的可能。”

    听到这里,荆川先生正视住毛烈问道:“若是未来心学落败,你会如何让我华夏文化再次发扬?”

    毛烈却是没有作答,而是将双拳握紧,重重地磕在了一起。

    荆川先生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后沉声说道:“这也是最后的选择了。”

    毛烈吐了一口气道:“是呀,确实是最后的选择了!”

    “不过,哪怕是背负上千古的骂名,这个最后的选择还是必须要去做!”

    荆川先生重重地拍了拍毛烈的肩头,沉声说道:“如此,你要背负的东西就会非常非常地重啊!”

    毛烈却是笑道:“无妨,人在天地之中,不就本来需要背负许多的东西吗?重与不重,岂能是由个人所能决定的?时也、命也!”

    “不背负这些世界所赋予的东西,就只能是被世界所埋葬、永无再起的机会了!”

    “唉!”

    荆川先生叹了一口气,摇头失笑道:“看来,你这个徒弟却是要比我这个师父看事情看得更加透彻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好!好!好!”

    荆川先生一连三个好字出口后,再拍了拍毛烈的肩头道:“你出海后,肩上的胆子不轻。可是,我们这些留下来的,肩上的胆子也没有轻到哪里去啊!”

    “正如你方才所说,在不远的未来,我心学必将会为了争夺国家与民族的主导地位而与理学一争长短!”

    “为了不出现心学落败而导致国家民族元气大伤、民族核心文化丧失的可能,我们这些留下来的人们还需要做很多的准备工作!”

    毛烈拱手道:“只能内外结合、共同努力了!”

    荆川先生笑道:“不错!内外结合、共同努力!”

    随后,先生再重重地一拍毛烈的肩头,将手一挥:“去吧!为师祝你一路顺风!”

    说完,先生转身而去!

    毛烈双手作揖,向着师父的背影一躬到底:“师父保重!”

    然后,起身上船。

    将手一挥,毛烈朗声喝道:“启航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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