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满面激动而来的老管家、师父以及那一群庄民,毛烈一马当先地大踏步走了过去。

    轻轻地扶住老管家,又轻轻地拍了老管家的手,止住他脱口欲出的话语,毛烈轻声说道:“福爷,家务事情咱们回去再说。”

    “这些朋友们是来帮咱们搬家的,还请福爷马上吩咐下去,按咱们以前商量好的方案,尽快组织毛庄人进行搬迁,咱们必须尽快出海!”

    老管家双眼噙着泪水,点头应承道:“好,我这就吩咐下去。反正咱们该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见老管家转身回去吩咐人手了,毛烈这才迎向了自己的师父。

    整了整衣冠,毛烈刚想向师父下跪,却被荆川先生一把抱住,声音爽朗地大声笑着喊着:“好好好!不愧是我唐荆川的好徒弟!”

    “刚一成人,便立下了如此赫赫功劳!”

    毛烈不禁有些怔然:“师父都知道了?”

    荆川先生满面的红光,一脸满意的神色看着毛烈:“那是当然,你最近的事情,都有丁湛大人和其他为师的朋友们书信来报呢!”

    “他们对你可是满纸称赞之言呐!都盛赞为师收了一个好徒弟!”

    “哈哈!难得的是,并不是少数几个朋友这么夸你,而是所有来信的朋友们,都是那么的推崇你,说你是智多星下凡、孙武再生!”

    “有勇有谋,世间难得的英才!”

    “总之,你最近做的这些事情,为师都非常的满意!”

    高兴之后,荆川先生的话音却又低沉了下来:“丁湛也跟我提起过最近那些针对毛庄的豪商势族。我的想法是:这些人估计就是严世藩指使的!”

    “东南一带,包括南直隶、浙江、福建,都被那严氏父子看做是自家的自留地,根本不容他人在这个地盘之中有盖过他严家的实力甚至是潜力。”

    “你最近的一系列表现,虽然确实非常地令人惊艳,但是却也展现出了能够超越严世藩的潜质。”

    “那严世藩心胸狭窄,哪里还能容得一个未来能在才名上压过他的人安安稳稳地成长起来呀?”

    “虽然碍于名声,那严世藩不能在明面上出手对付你,但是暗地里,绝对少不了一些手段。”

    “所以,汉扬你将整个毛庄搬迁出海的决定是正确的。”

    “咱们既然斗不过人家,那就走为上策!”

    “至于你们出海后的落脚之地,有汪直和你那安东尼奥舅舅,为师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嗯。”

    毛烈点头道:“多谢师父能够体谅阿烈的难处。”

    荆川先生轻轻地拍了拍毛烈的肩头,颇有些责怪地说道:“谢我什么?”

    “你要是不这么做,为师倒要责怪你了。”

    “有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说的就是有见识的人,不会在危险马上就要来临的事情才去采取行动。”

    “未雨绸缪!”

    “要想在这个世间成功立足、取得一些事业,就必须要学会审时度势,预料到危险的时候就立刻采取提前规避的办法。”

    “汉扬你要是不尽快回来迁移出海的话,为师反而要考虑你这个徒弟是不是没有到学成出师的时候了。”

    “哈哈!”

    荆川先生虽然是在说笑着,但是毛烈还是能听得出来师父声音里的不舍和遗憾。

    “师父,弟子不孝!”

    毛烈的话刚以出口,就被荆川先生打断。

    “什么孝不孝的?”

    “咱们心学可没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讲究!”

    “只要看着你们这些后生们能够独立自主、用了足够的实力去开拓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我们这些人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哪里会有那些腐儒们非要讲究什么名分,纲常?”

    “把徒弟们都束缚在自己的身边,不让他们出去自己闯荡,怎么能让徒弟们经历世间风雨、认清人间真相?那样教导出来的徒弟们只能是一代不如一代!”

    毛烈双眼微湿,有些哽咽道:“师父辛勤教诲、呕心传道,可是阿烈刚刚成年、还未对师父有所报答,就要远行出海。。。”

    荆川先生双眼一瞪:“怎么没有报答啦!?”

    “你学有所成就是对为师的报答!”

    “你能用从为师这里学到的东西为百姓们做事就是报答!”

    “你主持修订出来的新儒学就是报答!”

    一连串严厉的话语,在毛烈的耳边震响着,震得毛烈都有些气血冲荡。

    “孩子。”

    荆川先生的话语柔和了下来,探手抚摸着毛烈那已经高出了自己半头的头顶:“你要记住:是雄鹰,总归要自己展翼翱翔的!”

    “为人师者,并不是想着自己的徒弟们能够给自己回馈些什么,而是想着自己传授给徒弟们的学问是不是能够帮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立足、能不能帮助他们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徒弟们能够做一个真正的人、能够在世界之中立足,才是对师父们真正的报答。”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师父所传授的东西确实是有所帮助的,师父们没有违背师道,做到了传道、授业、解惑的作用。”

    毛烈任由自己的师父抚摸头顶,轻声地说道:“可是,弟子却不能留在师父身边,侍奉师父了啊。”

    荆川先生笑着说道:“谁要你侍奉了?为师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徒弟!”

    “再说,为师也不是不能再受徒弟了?”

    “说句心里话,为师还是从你这里得到了当别人老师的成就感呢!”

    “你的那些挂名或者不挂名的师兄们,没有一个的成就像你这样的。”

    “以前,为师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当人家的老师,怎么教出来的几十个学生都是那般的愚钝?”

    “到了你这里,才真正感觉到了教导弟子的成就和满足感呢。”

    毛烈也笑道:“那好啊,阿烈就预祝师父能够为我找到一个资质优秀的师弟!”

    “哈哈!”

    荆川先生将抚在毛烈头顶的手掌抬起,顺势在毛烈的肩头上使劲一拍:“哪有像你这样调侃师父的?”

    毛烈没什么感觉,荆川先生却是感觉到自己拍在毛烈肩头的手掌竟有些隐隐发痛!

    荆川先生不禁有些发呆地看着毛烈:“这个孩子,总归是长大成人了啊!”

    正在此时,从那些封锁道路的徽帮弟兄们之中跑出一个过来,很快就来到了近前。

    “毛公子,有一个自称是余姚钱德洪的长者,带着一帮学士们在那边被弟兄们拦住了。”

    “那位长者说是带自己族中后辈们来见毛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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