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京都并没有因为侯子云的离去发生任何一点变化,他就算年仅二十就成为二品大都护,也不过是京都权贵里面的一粒尘埃。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驿使将奏折送到皇城内后,直奔宗府和奚府。

    侯母半花白的头发又多了几根银丝,她单薄的身板和憔悴的脸色,让人看起来就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驿使将书信和药盒交给侯母,她打开书信看了之后,苍白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道久违的笑容。她年轻时也是个受过私塾教育的闺女,对侯子云书信的内容自然一目就能读懂。

    侯子云在信中所言皆是报喜不报忧,她看着信中熟悉的笔迹,想起在侯子云小时候,亲手教他写字练书法的场景,心里一时又产生诸多思念之情,于是连忙追问驿使道:“官爷,我儿在易州可吃得好睡得好?为什么迎娶北潢公主要这么久?会不会出什么情况了?”

    她显然并不知晓易州实情,唯一知道的只是侯子云前去迎娶北潢公主。驿使哪敢胡乱回话,只道:“老人家尽管放心,侯大都护好着呢,受尽易州百姓爱戴,那盒人参好像就是百姓进献的。”

    当着别人的面打开礼物会显得不够礼貌,侯母很注重这等礼节。她看了一眼药盒,也知道驿使千里迢迢送来的东西必是珍贵之物,而最是辛苦便是眼前这位送信的小伙,于是从床头木盒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点银子,道:“官爷这一路辛苦了,收到儿子的书信,老身的牵挂之情顿时倍感释怀,这点小银子还请拿去喝杯茶水。”

    驿使给大都护送信本就是职责所在,来时,侯子云念其辛劳,已经例外给了银两。现在,他怎么敢再要侯母的银子,忙道:“老人家菩萨心肠,定会长命百岁,送信这等差事本是职责所在,岂敢再图意外之财。”说完,他不做停留,躬身拜别后,赶往奚府。

    侯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老眼迷离,心想要是能够变成驿使的样子,到易州看看日夜牵挂的儿子该有多好。她在门口弥留了好一阵子,才心有不舍的转身返回府内。

    二夫人躲在府内一角看着侯母脚步蹒跚的模样,脸上又多了几分诡异之色。对于她来说,侯母并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威胁,她记恨的是侯子云当着奚瑶的面,揭露了二少爷假冒的身份,有一种抢夺儿媳妇之痛的仇恨。

    现在侯子云高为二品大都护,而且还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曾经当着宗尚书的面顶撞过她。她知道想要报复侯子云的话,最最能够伤害到他的便是折磨侯母,让她疾病缠身,受尽折磨,最好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但二夫人也知道,一旦把侯子云惹急了,他可是能够做出血溅宗府这种狠事的。

    她权衡一番,目前加害侯母并没有半点有用价值,暂时还是不去招惹这个与她兄长杜力同等职位的侯子云。相反的,她更应该接近侯母,表现殷勤,日后要是想要暗中相害,也好容易下手,更能掩人耳目,于是迎身上去,道:“侯母呀,身子骨不好就少走点路,有什么事需要跑腿的叫下人去就好,或者我来给你安排也行。”

    侯母腿脚不便,走起路来,头一点一点的,跟那身子保持在一个节奏上,看得二夫人心里暗自偷笑:这个老不死的,多活几天只会浪费宗府的粮食。

    侯母见她上来友好相告,客气道:“二夫人费心了,老身在床上躺久了,起来活动一下筋骨也好。”说完,她继续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二夫人眼角贼光一闪,心里暗自碎骂几句,又装出十分关心的样子,连忙招呼仆人扶好侯母,送往房间。

    这半个月来,她无时不刻想趁着侯子云不在京都的时候,让二少爷宗辰溪接近奚瑶。但是大少爷时刻派人管着二少爷,加上二少爷自己并不想在侯子云回京之前与奚瑶有什么瓜葛,以免坏了当时的君子之约。

    二夫人心计没有得逞,眼看着圣上钦定的婚期将近,如果侯子云顺利迎娶北潢公主,身份必定更加尊贵,随时能将侯母接走,到时没有侯母牵制住侯子云,对她更不会有半点客气。

    但唯一的好处就是,只要侯子云娶了北潢公主,二少爷就有机会追求奚瑶,只要打破奚右丞这一关,奚瑶又断了与侯子云在一起的念想,那就能向奚府提亲,结为亲家,再让兄长杜力联合奚右丞,结成太子死党,把控朝政,就算侯子云成为北潢驸马,那又如何?

    设想总是漂亮的,二夫人再是机关算尽,也不知道前线易州实情。北潢悔婚在即,雍武帝这两日正在选将,准备选出两员得力战将带领两路大军,驰援易州。

    奚右丞极力推选自己相中的人选,杜力也极力自荐,想要带兵前往易州,但雍武帝迟迟不表态,选将一事仍是没有结果。

    他回到奚府,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再这样下去,怕是自己会在朝中失利。他必须尽快联合其他股肱之臣,大雍出兵易州,意图北潢,这正是立功或者争取兵权的最好时机。

    他正在苦苦思索,仆人报到门口有驿使找奚瑶小姐。他虽说特别疼爱这个女儿,但却从未放弃过对奚瑶的监视。奚瑶是他攀高附贵的筹码,他不会让她私下与任何没有价值的人来往。一听到有驿使来找,他立刻亲自动身走到门口,问道驿使前来所为何事?

    驿使道:“禀奚右丞,有一封书信需要送给奚瑶小姐。”

    奚右丞不假思索的伸出右手,示意驿使将书信交给他就行了。

    驿使摇头道:“这是易州侯大都护亲自交待的,必须在下亲手交到奚瑶小姐手里。”他受侯子云所托,又收了银两,除了奚瑶和当今圣上,任谁也无法想要从他手里拿到书信。

    奚右丞一听,倍感诧异。侯大都护?就是那个年方二十,夺得青勋榜首,被封为二品大都护的宗府寄养少年?

    他脑子里面迅速闪现出有关侯子云的一切记忆,立刻又想起了他是个叛王后人。当时雍武帝还没册封他为二品大都护之前,奚右丞就看不起侯子云的叛王后人身份,极力反对他前往驻守易州。而雍武帝城府太深,做出的抉择往往是他们始料不及的,一下就将侯子云提升为二品大都护,还让他迎娶北潢公主。

    这一来,侯子云的地位迅速提升,成为京都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奚右丞原本以为这种戍边将领,就算官职再高,一旦功高盖主,迟早也得被雍武帝铲除掉,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侯子云这个少年大都护。但现在,侯子云竟然跟奚瑶有来往,他就不得不认真的看待此事了。

    如果能结交这个年方二十的大都护,对于自己在朝中的话语权想必有一定帮助,他眼珠子一转,刚刚还盛气凌人,一下就变得客气起来,道:“那有请驿使到府内等候。”

    驿使也不敢自大,客客气气表示谢意后,来到府内正厅。

    奚右丞吩咐仆人摆上好茶、糕点等小吃,旁敲侧推的打探有关侯子云的消息。他苦苦向雍武帝推荐的援军将领人选没有被采纳,如果能直接攀上手握兵权的大都护侯子云,那倒省事许多。

    以前看不起的这个青年,现在却得想方设法讨好结交他,奚右丞一点都没有感到羞耻。他心里反而产生一个苗头:如果奚瑶攀不上雍武帝的皇子,要是能与大都护侯子云结好,再加上自己在朝中的人脉关系,一人握兵,一人掌权,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侯子云送来的书信到底写了什么?以他老奸巨猾的本性,一猜俩人正值青春年华之龄,写的多半都是儿女情长之词。

    不过,他担心的是:侯子云已经奉诏前往迎娶北潢公主,又私下与奚瑶暗通,这不是等于违抗圣旨将奚瑶牵累进去吗?

    他心里大叫不好,侯子云的父亲就是违抗军令被斩,作为侯父的儿子,一脉相承,侯子云继续做出违抗圣令的举措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不禁开始纠结起来,该如何处理奚瑶和侯子云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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