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塔告诉琥珀,可以在思想上钻一个小小漏洞。非常简单的方法:只要认同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好。
    一天昼是被动读取他人的负面想法,这个“负面”由他人所定义。例如,如果有人认为杀人是一件好事,那这样的想法便不会被读取到。
    “怪不得你们这两个人还没被他抓走,”琥珀指着他们两个,神色颇为嫌弃,“原来是因为你们已经把使坏当成正常行为了!”
    “怎么会,我在您的教导之下,可是一心向善。”伊莱亚斯举手发誓,目光诚恳。
    她怀疑地扫视他,啧了一声,大喊着让他们两个坏东西赶紧离开她的房间。
    “等等,射出来没有?”她突然撑起身问道。
    梅塔停下脚步,笑着摇头道:“如你所愿,没有。”
    “哦,滚吧。”她拉起被子盖住下半边脸。
    “晚安。”
    叹息声和灯光一同熄灭在黑暗中。
    这个晚上,琥珀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大雪纷飞,断翼的鸟躺在一个木匣里,滴滴鲜血坠在上面。谁的血?她努力仰起头,却怎么都看不到。死去的鸟突然长出翅膀,扑打着翅膀想飞走,却被一把刀扎在雪中。
    她挣扎着醒来,天昏暗不已,她摸摸后颈,汗湿一片。真是讨厌的梦。
    临走之前,琥珀特意去了一家装潢奢贵的地方买礼物,却是难以抉择,她完全不知道一天昼会喜欢什么。
    看她犹豫不决的样子,伊莱亚斯在旁边无所谓地说:“没关系,就算送块石头他也会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琥珀心里一虚,不自觉抬高音量,想用大音量来掩饰尴尬。
    他狡黠一笑:“猜的,毕竟可没人送他礼物。”
    “你真会猜,以后不许猜了!”她迅速瞟他一眼,转身往别的地方走,故意把脚步踏得很响。
    最后,琥珀在装饰奢华的展柜里,让侍应生帮她拿了标价最长的一样东西,这件东西被罩在玻璃中作防盗存护,商品介绍标着某某古董。她让伊莱亚斯去付钱,他欣然接受。
    伊莱亚斯直接拿出张支票,边签名边低声说:“送祭品,贵点很正常。”语气绝对没有酸溜溜的!
    “嗯?”琥珀听到了,她狠狠瞪着他。
    “我是说这个古董原来是陪葬祭品,您看,还有证书证明。”他笑得很无辜,好像真是他所解释的意思。
    侍应生呈上一张描金册子,她一看,果然是陪葬祭品。她觉得好不吉利,而且为什么要挖别人墓啊?!
    但钱都付了,木已成舟。梅塔安慰她:事物的意义是人赋予的,她可以重新为这件礼物诠释新的用途和意义。
    买完礼物走出城后,琥珀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这座城市。建筑高低错落,如此辉煌,最为醒目的当属主殿那座圣像,她发现上面镶嵌的红宝石流动着黑色脓液,她心一惊,顺着圣像高举的剑望向天空。
    阴霾的天空低得要塌下来,她感觉一种不详的阴影笼罩着这座城,也将要笼罩她的去路。
    此行北去,人烟寥寥,孤寂的旷野降满皑皑白雪,他们在结了薄冰的湖前暂停。
    透过飞扬的雪片,琥珀模糊看到湖心有一座岛,一条窄桥从岛岸绵延至此岸,人一踏上去,桥就半淹在水中。
    桥上冰碴被他们踩得吱吱响,水的浮力使琥珀感觉身体轻快,心却像坠着一块铅,沉沉地压她入水。一阵轻一阵重的。
    越走近,岛的样子越清晰,待她真正上了岛,满目白茫又让她感到虚幻,她又想起梦中那只断翼死鸟,血不断滴落其中。
    粗粝的石板路在雪下隐现,走了一段路后,他们在密密繁繁的梅林前止步。
    雪压枝头,枝头不时落下几朵梅花,胭红星星点点缀满地。
    伊莱亚斯让琥珀拿着伞,他踩着那一地落梅,拢了几条枝干,细细挑选出两朵开得最好的,将稍大的一朵别在琥珀耳上,另一朵别在自己耳上。
    即使是这样的雪中梅景,琥珀也无心欣赏,她将伞柄倚在肩膀,手指捻转伞柄,呆呆望着梅花。
    突然,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唤回了她飘远的意识。她顺着响声看去,不远处的一颗梅树后蹲着个人影,他好像拾起一朵落花放入篮中。
    他站起身,似乎也注意到了这岛上的不速之客。
    “近日还好吗,昼?”梅塔手里折着一支梅,隔着纵横交错的枝干,微笑着朝那人打招呼。
    脚步声响起,琥珀迅速用伞遮住自己的脸,死死盯着梅塔手中的枝条,她努力让脑中保持一片空白。
    “好。”她听到一天昼淡淡的语气,同时,她看到梅塔手中的枝条掉落、枯萎,在地上化为尘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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